“可是可以讓他們嫁個公主過來,我不,母后我不要去?!绷岘嚨难蹨I又涌出來,她還不想長大,她還想跟在大哥身后做他的小跟屁蟲,想和他搶葡萄汁,想和他異口同聲的說出同一句話。
“玲瓏?!蓖鹾笪兆∷氖郑澳汩L大了,現(xiàn)在是你為大丸出力的時候了。你會懂事的,對不對?”
“我……”玲瓏強(qiáng)忍住眼淚,輕輕點了點頭。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吞下去了那個“不”。
臨行前一夜,玲瓏跑到宮殿里最高處,紅塔頂端,任由大漠的風(fēng)卷著細(xì)沙拍打在她臉龐。
以前她最怕這風(fēng)沙,也習(xí)慣了用面紗遮面。
此刻,淚珠忍不住滑落,揭下面龐的輕紗,一張白皙細(xì)嫩的臉上嵌著二顆灰藍(lán)色的眼瞳,小巧的鼻尖翹翹挺立,珊瑚紅色的嘴唇與瞳色相映,讓人一看就如同墜入海底,瞬間可以忘卻這里的漫天黃沙。
玲瓏是大丸的珍珠。而此刻這顆珍珠打開了保護(hù)她的蚌殼,迎著風(fēng)沙,她想記住這粗糲磨面的感覺,這專屬于她家鄉(xiāng)的熱烈。
在紅塔上,可以俯瞰整個月凰宮。
風(fēng),楊過面龐,玲瓏輕輕探身出去,一輪明月下的月凰宮淺淺反射出暗金色。高墻化為線,房屋成圓——月凰宮的穹頂都是圓形尖頂。
父王的書房里閃著灼灼燭火。最近西邊有戰(zhàn)事,總是看起來沉默嚴(yán)肅的二哥代替父王出征三個月了。雖然平時一切看起來如常,可是父王來陪她和母后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更多時候是在書房處理政務(wù),偶爾會帶著大哥一整個下午和大臣們議事。
一開始,他還寬慰她們,是邊境小事,她二哥過去只是監(jiān)督戰(zhàn)事。她的庫爾叔叔鎮(zhèn)守塔力鎮(zhèn)那么久,一直平安,這次,也不會例外。后來,她看到他的眉頭漸漸深鎖。而最近她看到父王時候,他前額間竟生出了一簇白發(fā)。
玲瓏盯著大丸國主書房油燈閃爍出的光芒,又一顆碩大的淚珠從幽藍(lán)的眼眸滑落。她隨了父親的瞳色,此刻,應(yīng)該是她為父親助一點力的時候了。至少,可以讓他不必再擔(dān)憂東面和雪國交界的安穩(wěn)。
大丸國,無法應(yīng)對二頭作戰(zhàn)。
此刻,他們需要盟友。
想通這一點,她深深看一眼整個宮殿,看著點點燈光逐漸延伸至宮外。想要把一切都刻進(jìn)腦海里。因為不知道下次再爬上紅塔,會是什么時候了,甚至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
“吱呀——”開門聲音打斷了玲瓏的思緒。
司昊端著一壺新茶,和幾盤小點走到桌前,邊擺開,邊介紹,“您的碧婆茶,這是梅花香,百花糕,玫瑰酥,和蜜栗糕”。說罷,站回墻邊。
“這是要出事兒了啊?”諸葛瑯瑯看著街頭喃喃自語。
“什么事兒?”玲瓏也探頭望去。
“你看那武二力,城十二衛(wèi)統(tǒng)領(lǐng),看他抓那偷糖小孩兒時是便服,應(yīng)該在沐休?!?p> “那這一隊人是來?”玲瓏看著糖人兒攤前,那個管理維陽全城治安的男人。從茶樓看下,他衣著如常,只是身材比常人要魁梧很多。此刻他面前站著六人小隊,為首的正在他耳邊說著什么。
“如果他跟著走……”
諸葛瑯瑯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武二力點了下頭,帶著人快步離去。
“……那就是出了什么大事了?!?p> “能有多大?再大,再大也大不過我這事兒!”又想到那令人頭疼的婚事,玲瓏扭身到桌旁,拿起碧婆茶,給諸葛瑯瑯和自己各倒一杯。
噗嗤。諸葛瑯瑯忍不住笑道,“我那三哥,雖然傳聞是嚇人了點,實際上么……”他斟酌著怎么才能溫和的描繪但不說謊,“就是話少了點,笑容少點。你先嘗嘗這蜜栗糕,配碧婆茶,可是一絕?!?p> “要不是你在這里,”玲瓏輕咬了口蜜栗糕,香甜可口,濃濃的栗子香溢滿口齒,再啜一口茶,糕點在口中化無,混合著茶香,令人迷醉,“我早都跑了!”
噗嗤。
“你笑什么笑!你也瞧不起我?覺得我跑不掉是么??”
“還有誰瞧出,你跑不掉?”諸葛瑯瑯敏銳的捕捉到了關(guān)鍵字。
玲瓏把剩下的蜜栗糕趕緊塞進(jìn)嘴里。氣鼓鼓的瞥了一眼墻邊看似低眉順眼的司昊,收回目光,裝作忙著吃東西的樣子。
諸葛瑯瑯遞過茶杯,“慢點吃,小姑奶奶。其實你也別太擔(dān)心這事。這剛剛晉封你郡主,九月圍獵,正月里皇后壽誕。你的婚事啊,至少要排到來年開春了?!?p> 玲瓏眼前一亮,接過水杯,“那就是說,我有充足的時間逃跑了!”
“小姑奶奶,你想跑去哪兒?你能跑去哪兒?回大丸,恐怕陛下會派人把你送回來吧?這雪國,你人生地不熟的……再說了,你要是不見了,你父王還不得問我們要人啊,你覺得,我父皇能讓你跑掉?再說了,就算父皇顧不上管你,你覺得我三哥……”
“那,想辦法讓你三哥退婚,你覺得如何?諸葛瑯瑯,這維陽我就認(rèn)識你一個,你要是不幫我,我就寫信讓大哥綁你回大丸,讓你天天吃酥酪!”玲瓏又拿起一塊玫瑰酥,嘗了起來。
一想到大丸國“久負(fù)盛名”的酥酪,諸葛瑯瑯差點沒嚇暈過去。
他是8歲那年隨雪國使者入大丸。那年玲瓏6歲。
拜見了大丸國主之后,他就被安排到月凰宮西樓小住。那時候他整個人看起來病懨懨的,主要是由于長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
忽然到了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后來哪怕精神好點,也便不愿出去了。他就躲在西樓里,看著這土黃色的宮殿,偶爾掛起的風(fēng)沙,想念著維陽的母親。日復(fù)一日。他更是每日都在想父皇什么時候才會接他回雪國。
直到有一日,一個蒙著面紗的小女孩在西樓門口探頭探腦。他發(fā)現(xiàn)后,就躲在了門口。等到她偷偷摸摸的進(jìn)來時,他突然現(xiàn)身,“你是誰?”
然后,他看到了他自記事以來看到的最漂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