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所謂父子
特別神奇,舒窈一向自詡是個足夠開朗健談的姑娘,卻總能在與孟星河的對話中很快陷入僵局,每每這個時候,孟星河都會盡快洞察不妥接起話尾,可今天他像是毫無察覺一般,任氣氛快速地冷卻著。
“那個,要不去浴室洗一下?”舒窈終于耐不住再次開口,孟星河好似才反應過來一樣,面上的表情終于活絡了幾分,常見的那一抹笑容又慢慢攀上嘴角:“沒事的,我去處理一下就好。阿窈去忙吧?!?p> 舒窈終于松了口氣,毫不客氣地抬腿就要走,卻見他斟酌半晌,追問道:“那個,這周末晚上……阿窈有空嗎?”
“你有什么事?”頓住腳步,舒窈語氣中不自覺夾了一分不耐,卻被孟星河敏銳地捕捉,勉強扯起來的笑容變得模糊,他顯得有些緊張,這是在公開會議中也可以侃侃而談的人,卻在此時躑躅起來。他猜測舒窈最大可能的反應會是一口回絕,他盡量想讓自己的理由充分一點:“小招前幾天從北美分公司休假回來了,或許...可以去芒山吃頓飯嗎?”
舒窈聞言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想反問見孟玥藍何必去芒山公館,卻在幾瞬之后反應過來,湯縣的事情果然不是這么簡單就可以結束的,是孟宗輝要見她。想及此,舒窈不由得喟嘆一聲,冒然攬下湯縣事務的權責時,她已經想過可能要面臨孟氏的詰責,該做的事情總歸是偷不了懶的。
“嗯,”舒窈幾番思索后平淡點頭,眸中光亮回歸冷淡:“那就周末見吧?!?p> 孟宗輝的別墅位于芒山墅區(qū)半山腰,是自帶數(shù)畝草坪花園的公館,相較于多年前在斯南路的宅子,要更加宏偉氣派。只是偌大的宅院,侍候的傭人卻還是以前的幾個,孟宗輝疑心甚重,不輕易安排近身之人,是以公館中常常是極為安靜的。只是此刻,客廳里卻好像爆開了煙花,傳來孟宗輝渾厚的怒斥聲:
“勘探方面的招商是誰把的關?”
孟氏財團的太子爺孟辰瀚,含著金湯勺長大,歷來千嬌萬貴,此時卻像只流浪貓一樣瑟瑟縮在沙發(fā),聞聲表情倏忽變得難看起來,咀濡半晌,才聲如蚊吶地說:“是我......爸,我也是一時不察才被他們鉆了空子,您知道——”
“閉嘴!你一時不察?老子還不知道你在搞什么貓膩?余出來的錢你拿去做什么了??。俊泵献谳x恨鐵不成鋼,不成器的長子心里打了什么小九九他太過清楚,如果不是因為克扣預算,勘探上不至于因為劣質材料而出這么大紕漏。
“就是...最近不是澳門那邊有拳賽么......”
“混賬東西,人命關天的事哪能如此胡鬧!”怒不可遏,孟宗輝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掌,眼看就要揮下去,正下樓過來的林雅琴趕忙快走幾步,急切道:“你打孩子做什么,他都認錯了!”一面朝嚇得縮在沙發(fā)角的孟辰瀚使眼色:“趕快給你爸爸認個錯,父子哪有隔夜仇的,認錯就好了。”
一看擋箭牌殺到,孟辰瀚立刻堆起了乖巧討好的笑臉:“爸對不起,您別氣壞了身子。事兒又不大,花點錢就過去啦,您消消氣,兒子以后一定不敢了?!?p> “你不敢?!我看你敢的很?!泵献谳x氣結,卻是多少沒能下得去手,便順著林雅琴的安撫坐了下來,肅厲的眉目深皺,沉聲道:“老周,打電話給路誠,讓他跑一趟,告訴他務必要把人擺平。”
管家老周應聲,一見父親出手解決此事,孟辰瀚樂開了花,趕忙準備溜之大吉:“那啥,謝謝爸,晚上有個局我先過去一趟哈,晚飯就不回來吃了。”
孟宗輝正在氣頭上,黑著一張臉,并不答話。林雅琴看著兒子腳底抹油跑得飛快,不放心地道:“少喝點酒啊,聽到沒有?”出門傳來孟辰瀚含糊的答應聲,人已經跑遠了。
“你看看,都是你給他慣的,越來越不像話了!”孟宗輝看著門口,一雙虎目怒瞪,孟辰瀚并非毫無才能,接手總公司的諸多事物后在幾個老親信的輔佐下也管理的井井有條,唯獨戒不掉好賭的毛病,長此下去總是要吃大虧的。
“哪里不像話了?”孟辰瀚出門后,望見正在廚房準備晚飯的文媽,一想到晚上即將到來不速之客,林雅琴的面色就冷了下來,語聲不免尖刻:“哦,我的兒子不像話,那狐貍精的兒子就像話了?給你找了個好兒媳?!?p> 孟宗輝自然知道她指桑罵槐在說天舒的事情,一時間更為煩悶惱怒:“你還嫌狀況不夠糟是嗎,凈添亂。”
“是,我添亂?!绷盅徘俜创较嘧I,語態(tài)尖酸:“你不是一直都嫌棄我們孤兒寡母嗎,你倒是把那狐貍精母子接回來呀,我跟孩子立刻就搬出去!”
孟宗輝一個頭兩個大,女人無理取鬧起來簡直不可理喻,他只得按耐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盡可能地放緩聲音:“好啦好啦,怎么又翻起舊賬了,當初不是你出主意把老二接回來的嗎?”
仿佛被猜到了尾巴的母貓,林雅琴被激得紅了眼,說著就不禁泛起眼淚來:“我不主張怎么辦,家里人配型都不成功,偏就那狐貍精的兒子匹配,不把他弄回來難道看我兒子死嗎?再說,要不是你非把孩子弄到什么軍事化管理學校,辰瀚的肝臟能出那么大問題嗎?”
像是火山噴發(fā)不可抑止,孟宗輝在妻子的眼淚中迅速敗下陣來,只得軟了語氣道:“是,你說的對,行了別哭了。晚上老二他們過來看見多丟人,趕緊去拾掇拾掇。”
大約是為了給舒窈面子,林雅琴才愿意紆尊降貴與他同桌吃飯,只不過一改往日的端莊典雅,頻頻冷臉罷了。
孟星河一貫對這位當家主母持避讓敬畏的態(tài)度,不僅源自于童年時小黑屋的記憶,還源自于所有日常的一日三餐。林雅琴的父輩祖籍湘南,口味比性格更潑辣,孟家廚師準備的菜式格外豐盛,卻無一例外都是川湘的口味,初到孟家的每一餐飯對孟星河的腸胃都是一場刑罰,他頻繁發(fā)展的胃腑炎癥也是從那時開始快速積累。
今日自然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