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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魚

第四章 風(fēng)華少年

織魚 不聽晚風(fēng) 2368 2020-01-03 18:06:19

  天空里浮動著幾朵軟綿綿的云朵,潔白的圓月不知什么時候被拉扯出了一些細細的絨毛,像紙片一樣被隨意地貼在看不到邊際的平面上。

  抬起頭只能看到平面的一角如同緞帶般懸掛在頭頂?shù)目臻g里,沒有人知道在這塊巨大的幕布后面有什么。

  狹窄的巷子安靜得能聽到接連在石板路上扣響的腳步聲。

  一下一下如同寺廟里的鐘聲不斷撞擊著耳膜。

  咚,咚。

  我在心里默念著,這一步是我的。

  這一步是他的。

  走出去幾十步就能看到喧鬧的長街,川流不息的人群,還有各種顏色的燈光。無數(shù)的燈籠從空中垂下來仿佛一道道彩色的瀑布,窈窕的少女站在回廊里歌唱,歌聲幽遠又婉轉(zhuǎn)。

  歌里唱著:憑欄倚,雨洗秋,濃人淡。

  整個世界沉浸在這樣華麗而憂傷的曲調(diào)里。

  其實人的情緒是可以被周圍環(huán)境影響的吧,聽到悲情的歌謠會恨不得從干澀的眼睛里硬擠出幾滴淚水跟著唱歌的人一起哭,坐在戲臺下聽見丑角滑稽的言辭又忍不住發(fā)笑。

  久而久之,快分不清自己的喜怒了。

  遠處敲鑼的聲音混著男人粗獷的聲音被風(fēng)吹過來,“走過路過都來瞧一瞧,看一看啊,這里有最精彩的表演,最拿手的絕活……”

  像是堵在水池出水口的東西被猛然拔掉一樣,人潮迅速地朝一個方向涌動著。

  迅速地圍成一個圈。

  在這個圈的中央,放著一塊一人大小的木板,肌肉高高鼓起的男子抱著巨大的巖石靜靜躺著。另一個精瘦男子拖著鐵錘不停地吆喝,“各位父老,各位鄉(xiāng)親,我們兩兄弟來自黃山,途經(jīng)貴地因盤纏用盡不得已賣藝謀生,請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好!”眾人紛紛拍著巴掌說,“快開始吧!”

  “又是胸口碎大石,也沒點新鮮的?!蔽遗ゎ^看去,懷遠站在人群外,一副看膩了的表情。

  “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蔽疑焓秩ダ囊滦?,卻被他輕輕拿掉。

  他朝我笑了笑,“那你看吧,我就在這里等你?!?p>  黑暗里細碎的星光安靜地閃爍著,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接一陣叫好的聲音。穿著單薄夏衣的少年靜靜佇立著,衣擺在風(fēng)里微微浮動。

  好像有什么東西被撕裂了。

  像那些沒有霧氣的早晨,陽光照下來萬籟俱寂的日子,我從冰涼的河水里向上看。

  無數(shù)的水泡在光圈里浮動著。

  然后破裂。

  有時候會感覺到快要窒息的孤獨,敏感到就算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也會有一種被拋棄,被厭惡的恐懼感。

  這樣的我,會被理解嗎?

  我看著那個站在人群外,好像和我隔著一整個世界的少年,什么話也沒說。

  睡夢中迷迷糊糊地聽到安靜的巷子里開始傳出一兩聲公雞打鳴的聲音,灰暗的天空漸漸亮起來,光線透過窗戶照在蓬松的棉被上。我穿好衣服走出去,采姨已經(jīng)做好了早飯擺在桌子上,黑色的貓不停繞著她的腿蹭來蹭去。

  她朝我笑,“你起來啦,快過來吃飯?!?p>  依舊是很簡單的食物:一碟咸菜,幾個煎餅。

  照例,懷遠的父親早早地就出門做生意去了,他們在東面那條街上經(jīng)營著一家小酒樓。

  剛坐下,懷遠就從門外沖進來,“小魚,等一下我?guī)闳プヲ序型?。我跟秦時他們都說好了。”

  采姨瞪了他一眼,“吃完飯就去幫你爹的忙,別整天和你那幫游手好閑的朋友廝混。”

  “多大的人了,娘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有了你了。”

  “當初你爹不過是人家店里算賬的掌柜,好不容易打拼到現(xiàn)在,你……”

  “我去,我去還不行嗎?”后半句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懷遠順手拿起一個煎餅咬了一口,“我們現(xiàn)在就去?!?p>  說完拉著我就往外走。

  從手心里傳過來的他的體溫,讓我突然覺得也沒有什么好生氣的。

  剛走幾步,背后傳來采姨“吃完飯再去啊”的聲音。

  再走幾步,又聽到無可奈何的一句“這孩子”。

  懷遠的父親是一個臉上永遠堆滿笑容的商人,仿佛是戴了一張描幕好的面具,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他的表情都不會變動。

  我稱呼他為溫叔,此刻他就站在柜臺后面笑瞇瞇地望著我們。

  懷遠朝里面喊了一嗓子,“爹,我還有點事,忙完再來幫你?!?p>  溫叔點點頭說,“去吧,這個時辰店里也沒有什么生意。”

  肩膀上搭著一條毛巾,懶洋洋地趴在桌上的小二抬頭看了一眼,趕忙湊到溫叔耳邊說,“老板,您怎么讓少東家走了,他哪次不是一去就不回來了。”

  溫叔還是那副笑瞇瞇的表情,抓起手邊的賬本就往小二頭上砸,“你懂什么,干你的活去吧。”

  店里又傳出一句,“是是是,您說得對?!?p>  后面的話就漸漸聽不清了。

  穿過店鋪林立的長街,右轉(zhuǎn),再右轉(zhuǎn),沿著路走到盡頭,門前掛著兩個紅燈籠的宅子就是秦府。

  “其實也當不起秦府兩個字,我的父親不過是一個走街串巷賣糖人的小販?!迸玫那毓勇犚娢疫@樣說的時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而我看見他的這身打扮,不由得疑惑道,“這件衣裳……你不會是連著穿了四個月吧?”話剛說出口又覺得不妥,急忙補了一句,“我是說你不怕熱嗎?”

  秦時無所謂地聳聳肩,“哪能呀,前幾天下過雨,天氣轉(zhuǎn)涼了我才穿的?!?p>  “我呀,是我爹的老來子,千求萬求地挑了兩個月的擔子,肩膀都磨破了,他才給我買的這件衣裳?!?p>  “不多穿穿總覺得對不起自己?!彼俅喂o了身上的狐裘。

  初見時他所建立起來的文弱貴公子形象瞬間分崩離析。

  “你就穿這去抓蛐蛐?”懷遠拉著我,扭頭就走,“您老還是在家歇著吧?!?p>  “等等,等等,”秦時追上來,一邊走一邊嚷嚷著,“這有什么不能去的,小爺我就算是穿著戲服也照樣生龍活虎。不信的話我們倆比劃比劃?”

  “別了,我算你贏?;仡^弄壞了衣裳我還得賠給你?!?p>  “什么叫算我贏,你說清楚……再說了,這裘衣你賠得起嗎?”

  “打住,別以為我不知道,十里外的云衣閣,五兩銀子就能買一件。”

  “???你怎么知道的,你這話可別告訴別人?!?p>  并排而行的兩個少年,一個穿著夏衣,一個披著狐裘,打鬧著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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