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B市,天氣涼爽,和男友分手后我給自己放了假回了一趟老家。
一個人坐上178路,臨近黃昏,沿途路燈漸漸亮了。我坐在窗邊,看著幾經變故的街景不斷前進,心里模擬著從前它的樣子。
手機響了,是個好久沒聯系的名字,我遲疑了一下,接了起來。
“趙霖?”
“佳意,我訂婚了,五月結婚。你來嗎?”
“好?!?p> 經年已去,情隨時遷。
趙霖也結婚了,人海茫茫,我的歸宿又會是在哪里。
公交車機械的女聲提醒我中學到了。
我收起神思,匆匆下車。
下了車,周圍已經燈火興然。
經過曾經熟悉的超市,走進逛了一會,挑了一罐脾酒。
晚上的學校很安靜,偶有葉子颯颯。
到了操場,人多了起來,是周圍住的居民和一些學生來這里散步或者夜跑,他們三兩成群,說說笑笑之間更突顯了我這個單身狗的寂寞。
一陣疾風吹來,我鼻子感到刺激,打了個噴嚏。眼睛也有點難受,酸澀得掉了點眼淚。
我找了一個少人的角落坐下來,好在操場這里的燈火不怎么明亮,我也不用去接受別人奇怪的眼光。
因為此時的我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面。
擦完眼淚,拉開啤酒拉環(huán)猛灌,咕嚕咕嚕地進了肚子,冷不丁我止不住咳嗽起來,連著眼淚汪汪,不用想我也知道我現在多狼狽。
起身抬頭看向晴朗的夜空,想借著酒勁喊了出來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那個勇氣。
我在心里說:“這一次,是真的分手。王景洲,我不能愛你了,不能在你身邊關心你,看著你了?!?p> 我今年已經26歲,幾天后過完生日就27歲,從我出生以來,我大多數的時間都是一個在長輩老師面前的好學生,總被家長掛在嘴邊那種標準好小孩,做過為數不多大膽的事,就是和前男友談了三年的戀愛,前男友和我之間差了六歲。
我在原地坐著發(fā)了很久的呆,回憶我們認識這十一年來的種種,想起了和王景洲在舅舅家的第一次見面,他那雙黑而亮眼睛看著我時,有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深沉,藏著戒備和不安。我認得那種眼神,小時候我爸媽不在身邊我也常常偽裝自己,亦如同他。
多年來我看著他從小孩變成少年,陪著他成長一路照顧他甚至參加他的家長會,看著他的性格從暴戾沖動到內斂溫和,他看著我從中學到大學再到工作,陪著我的起起落落,了解我的喜怒哀樂。
但六歲的時差始終是一個斷裂層。
在外地工作后聯系變少之后我們變得經常冷戰(zhàn),在一次冷戰(zhàn)長達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之前的矛盾終于爆發(fā)了。
我相親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很生氣,因為是我媽安排的我也不好推脫。
想到那時說的話,我終于說了分手,他說反正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未來。
我想過,只是我不敢。
一直以來我們都逃避的事情還是會來的,我爸媽想我工作穩(wěn)定了就談戀愛結婚,他還年輕,會有很多女孩適合他。更重要的是,我們都是背著父母和朋友交往,他是我舅媽和前夫生的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他還是我的表弟。
不知不覺中,我沒有了當初我?guī)诱n去游樂場的勇氣,他也沒有長成我希望的那種成熟的男人。結束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互相折磨了,可是感覺心里一下被掏空了,原本的寄托沒有了,原本打算為他做的事情好像也沒有了意義。
我想長大后的我們還是比較懦弱,但一生那么長,誰會一直為自己負責。
我真想回到我十幾歲的時候,我暗暗喜歡著一個人,而他還沒意識喜歡著我的時候,我們之間就像知己好友,談天說地自由自在。
等到眼淚流干了,整理完儀容,站起身,頭有些不舒服,腿也一陣麻決定原地杵著歇會。此時操場上的人變得很少,風吹來有點蕭瑟,露出的手臂感覺有點涼。
我目光游離,忽的發(fā)現離著我?guī)撞竭h的有個男子原本一直躺著,晃了一下一骨碌爬起來把我嚇一跳,手里拿著手機似乎在打電話。
他的聲音低低的挺好聽的,語氣很溫柔,有些耳熟。
我本不在意地走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不經意地一瞥。愣了一下,身影感覺眼熟。走出幾步,回頭看他。
他亦在看我,說話的嘴停住。手機偏離了臉,面孔在屏幕發(fā)出的光亮中忽明忽暗。
“杜….明川?”
他和電話里說了句有事就掛了,朝我點點頭。
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看了我好一會,不過我猜這里光線不太好我又背著光他可能看不清楚。
“我是姚佳意。”
“一起?”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心想杜明城怎么也這么巧也到這里,之前在a市聽我媽的安排我們相過親,我媽知道我們以前是同一個年段的同學,說他條件又好又是老鄉(xiāng),以后嫁了離娘家近。
那天的他挺有禮貌,和我客氣地聊天,氣氛不算很融洽,彼此之間還是有些陌生人的疏離和尷尬。
直到我們都透露出是被父母逼出來相親的,之后就隨便了很多,我們講到以前高中的時候的事情,講到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巧的是我們在同一金融街里上班,不過我們從來沒碰到。后來我們談了很多,那天一個下午都花費在了那個茶室。
我想交個朋友也不錯,在A市至少多了一個熟人。似乎那種身在異鄉(xiāng)、孤獨的感覺也會緩和一點。
到了校門門口,我沒有跟著他,看著手表上的時間,皺著眉拿起手機要翻著通訊錄要打電話。已經走出幾步的他回頭過來,四處張望一下直到看見我朝我走過來,此時燈火通明。
我們對視了幾秒他很快轉移了目光。
我看著他瘦削的身影,貌似比兩個月前見到的時候清減了不少,白晃晃的燈光襯得他的臉十分蒼白,雙頰微凹,氣色有些憔悴。
我的心里有種怪怪的預感,雖然是什么也暫時說不上來。
“你瘦不少。”我忘了打電話看著他突然就冒了一句。
他笑得有點勉強,瞥了我一眼,“你看起來也不太好。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你不怕被誤會嗎?被我爸媽?!蔽颐摽诙龅溃瑨吡艘幌率謾C通訊錄,還是按了鎖屏,“這個點還有公交車我坐回家就好了。”
他略驚詫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你一個女孩大晚上不太安全?!?p> 我垂下頭,也無所謂實話實說,“其實我心情不好,不太想回家。”
“我知道,看你的眼睛還腫的?!?p> 瞧了幾眼倒是看得仔細,看他對我有些躲閃還以為沒正眼看我。
“嗯,我不太想我爸媽看到我現在的樣子?!?p> “怎么了?”
我搖搖頭,“我住在朋友家,你送我到XX路那邊就好?!?p> 住在賓館的事實被我隱瞞。
上了車,杜明川放了首輕緩的音樂,半開窗戶,涼風習習中心情也放空了很多。
看著杜明川郁郁的神色我還是打算說點什么緩解氣氛。
“杜明川,你最近是不是也發(fā)生了不少事?!?p> “是不少事,有些糟糕?!?p> “我們算是朋友嗎?”
“算?!?p> 不知道是不是他毫不猶豫的回答讓我頓時有種被人十分信任的錯覺,我脫口而出我對他一直存在而沒有點出的疑問。
“我感覺我們那天都有在刻意回避著一些問題,那你可以回答我,為什么還要來相親嗎?”
“和你一樣,因為不能說?!?p> 原來他也敏感,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我……因為他小我六歲,又是沒有血緣關系的表弟?!?p> 他頓了一下動作,嘴角一勾,“那你猜猜我是因為什么?!?p> “不能公布的情況,應該是害怕父母會不同意或者被輿論所牽制吧?!?p> “因為他是個男的?!?p> 噗,幸好我的酒已經喝完不然就噴了,真為以前在學校喜歡他的女生感到可惜,好男人是喜歡男人的。不過聽說有的gay還是有機會喜歡女的,不知道他是不是。
“夠勁爆,你們最近怎么樣了,你都去相親了,看來家里有給你壓力了?!?p> “不好,我們談過了。家里的相親該去還是會去的,我是想能拖就拖,不過他……可能是有些厭倦了這種日子了,你呢?”
“分手有一個月了,我回這里散散心?!?p> “他還是個學生吧,做出的決定可能沒那么周全。”
“是我提的,他也接受了。我們之間一直在耗著,其實就是在等什么時候捅破那層玻璃紙。”
他沒有回我,我繼續(xù)看著窗外發(fā)呆。
半響,“那你后悔嗎?”
“后悔。因為分手后我很想他?!蔽伊⒖袒貞?,但一會我又反駁道。
“但是以后想起來,應該是不會后悔的?!?p>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我有些不忍地低下了頭。
“發(fā)生了一些事,可我仍是放不開他?!?p> 也許感情這種事都是類似的,就像我和王景洲一樣,我也會總是放不開。
“他還回來找你,你會答應嗎?”
“不會吧?!?p> 或許也說中了他的心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我連忙改口,“誒,未來的事不可能總在意料之中的,我也說不準?!?p> 他轉過頭看著我有些認真道,“佳意,你條件不錯,以后還是會碰到合適的?!?p> 我對那稱呼愣了一下,“你的未來不也還長嗎,以后會好的。”
他扭過頭,語氣淡淡,“也許吧。”
“以后需要幫忙也可以找我。”我剛想勸點什么,但感覺都是徒勞。
“好?!?p> 那時候沒想到以后的我可能會后海這個決定,因為后來徹底卷進了別人的生活,打亂了自己的節(jié)奏,當時的我只是認為多了個朋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