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上旅人還稀少著，幾家店鋪點起了光亮，斑駁霧氣騰騰，氤氳在臉龐。
“醒了沒？”
“你這一通電話都打過來了還說什么？”
“待會我去你家樓下接你，陪我吃個早飯?！?p> 江恣從被窩里翻身瞧見床頭的鬧鐘剛翻動，5：00AM。
對于陳九宴，又是無數(shù)不眠夜最普通的一晚。
她魔怔般的清醒，入夜她感受不到倦意卻也沒有折騰的力氣。守在床上熬著時間，聽著周圍細碎的聲響。
隔壁家的嬰兒又開始啼哭了。
那個總是盛氣凌人冷著臉的女人又踩著高跟鞋去上班了。
“不明白?！苯[指執(zhí)著瓷勺攪動著碗里的白粥，面前幾樣可口的醬菜?！澳氵@么早出來就是為了繞小半個城市吃早飯。哇可以啊，味道不錯！”
陳九宴笑著從婆婆手中接過雞肉小混沌和蟹黃粥，婆婆還請她品嘗了店里的招牌——醬香餅。
“謝謝。”
“九宴好久沒來了，多吃點不夠給你添?！?p> “好?！?p> 陳九宴輕車熟路地先嘗了口小餛飩，難得有了胃口。
在這里，有媽媽的感覺。
小學(xué)的每天梁勝都不會按時到家，不是應(yīng)酬就是工作忙，有時候回家一身酒氣。陳清越接九宴回家時會路過這間粥鋪，聞到鮮美的味道貪嘴的陳清越就走不動路，牽著九宴到店里的角落坐下，點上一碗小混沌和蟹黃粥，草草解決了晚飯。
就是她們現(xiàn)在坐著的位置。
其實媽媽在那個家里并不快樂，有些碎嘴的傭人會私下談?wù)搵寢尩氖虑?，不小心的他們會被路過的媽媽聽到，雖然嘴上不說什么可是九宴知道媽媽會把自己關(guān)進房間難過好一陣。
“江恣。”
“嗯？”
“你要知道，你是我認定的朋友。”
江恣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微微蹙眉些許不適的表情很好掩飾?！案陕锿蝗徽f這些?！?p> 陳九宴一臉認真，星眸迎合著店內(nèi)柔和的橘黃色燈光，閃爍著點點星光。
“如果當初沒有易琛的唆使，我也會跟你做朋友。我覺得，你比他們重要。”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問題，就好像她們之間如膠似漆的親密，也會分享著彼此的秘密，但是卻始終存在隔閡。
江恣放下瓷勺，淡漠一笑，夾雜絲絲苦澀，內(nèi)心的防備豎起無數(shù)次不曾坍塌?！耙恢币詠砦易盍w慕你了。你和他們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你之所以可以堂而皇之地說我比他們重要，是因為他們不會輕易拋下你，這是情分。不用說就知道的?！?p> 江恣無數(shù)次期待過如果她也有個有著幾年十幾年情意的朋友，或許會輕松很多。
“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也以為或許你可以讓我信任，可以讓我交心，可你走的時候你一聲不吭，如果不是幾個月后我會到學(xué)校，我都不知道你陳九宴這個人怎么消失了的。”
又是因為那次。
陳九宴抿了抿唇，緊抿成白縫，藏在桌下的手緊緊攥著校服裙擺的衣角，骨節(jié)用力到微微泛白。
“抱歉，是我先對你有所隱瞞，我應(yīng)該告訴你，可是那個時候我做不到。說起來這些事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也曾是個笑柄。
繼母試圖害她未果，傷兵一千自損八百。
生父置她于不顧，放任她到國外由她自生自滅。
她妄自菲薄，苦苦掙扎。
“你感興趣么，這些就是我的全部秘密。那次離開倉促到，我的手機在反抗中被車輪碾得粉碎，三年來我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曾聯(lián)系過?！?p> 陳九宴緩緩講述著，末了輕聲嘆息，仿佛講述得是別人的事情，與她無關(guān)。
陳九宴的眼底過于復(fù)雜，看不出故事卻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人。
而江恣自詡自己做慣了世人眼中的戲子，眼底戲謔玩味，沒有深情。
“原來你們有錢人也過得不比我好到哪去?！苯Ч首鬏p松地
說著，筷子挑去醬菜里的圓蔥，這是她們的相似之處，都不喜歡吃圓蔥也不愛圓蔥的味道。
“我喜歡他?！苯У膭幼饕琅f是那樣漫不經(jīng)意，只是眼圈紅了。“真是討厭的家伙，味道難吃就算了，還弄花了我的妝?！?p> “我沒辦法和他在一起，云雀追不上鳳凰?！?p> 大人們對小孩子的初衷總是善良的，為他們編制一個個夢幻王國，最終卻一個個被碾壓在現(xiàn)實的魔爪下。
只要你努力你就可以完成夢想。
你要好好學(xué)習，將來就可以當科學(xué)家，完成很多很多了不起的發(fā)明。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
可是到最后連心靈雞湯都不愿意騙人了，原本說著努力就會成功，現(xiàn)在變成“努力不一定有收獲，不努力一定沒收獲?！?p> “都多大了還相信童話。”
“都是哄小孩的你也會信？”
“洗洗睡吧?！?p> 那滴眼淚掉落，融進了白粥里。
“九宴啊，我不能那么自私地汲取他的好，我沒有辦法還他。”
江恣吸了吸鼻涕，抬眸對視上陳九宴時，有些慶幸那不是施舍同情的目光。
小時候江恣有一本厚厚的故事書，其中她最討厭的故事，就是美女與野獸。
為什么貝兒可以足夠幸運在王子落魄的時候可以與他相戀，而后和野獸恢復(fù)成王子，兩人一同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你有沒有想過，他或許不在乎那些?！?p> “想過啊，當白日夢做做，我賭不起我的青春年華?！?p> 江恣，你終究更愛自己。
江恣嘲諷地笑笑，拿著瓷勺舀起九宴碗里的小餛飩?！澳氵@家伙真會享受，大早上有這么大胃口?！?p> 陳九宴或許一開始就沒有撮合江恣和易琛的打算，一個把自己縮成個刺猬，一個遲疑著不敢上前。
江恣拿著紙巾靠近眼睛，紙巾漸漸被濡濕點點。“瘋了瘋了，兩個女人吃個早飯還窮酸起來，比瓊瑤還瓊瑤?！?p> 這個早上不約而同地塵封起心底的秘密。
那些年的少女心事總會埋藏在心底，有只兇狠的惡龍盡職地守護著。
“過分了啊，你吃你的干嘛又對我的小混沌伸出魔爪?！?p> “大早上吃這么多，我在幫你好不好！會變胖的！”
“瞎說！陸明祈還說我瘦的像個電線桿子，你就是嫉妒我！”
“屁！他明明說的是你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