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合奏

　　墨云正與小胭脂在迎澤湖畔賞蓮，小胭脂是墨云的房內(nèi)丫鬟，從小相依為伴。這迎澤湖卻又是龍山城中一處景致，湖邊明花岸柳，亭臺橋榭，處處是一景，處處有紅塵。

　　今日，墨云來了月事，老鴇子特準(zhǔn)了小胭脂陪著出來游玩一天。

　　一片荷葉上聚著一汪水，還有水珠從荷花上滴下來，終于荷葉承托不住太多的水，一低頭，水都泄到湖里去了。一只蜻蜓在湖面上輕輕點了一點，輕快的落到荷花枝頭，轉(zhuǎn)動著復(fù)眼，復(fù)眼之中掩映著世界。

　　世界之中，卻有一個面容憂郁的美人，眉頭微蹙，雖是點了一點淡淡的紅唇，卻沒法給這如玉一般的臉上增上半分的暖色。美人罩著一件黑紗裙，里面是米色的內(nèi)裙，裙擺輕盈，款款移步之間，一雙穿著粉底繡著蘭花翠竹繡鞋的細足若隱若現(xiàn)，步子卻越來越快了。

　　原來是在追逐那飛起的蜻蜓，美人似乎對飛翔之物都有格外的好感，是因為天上更加的自由嗎？

　　應(yīng)該是的。

　　墨云流連在這湖畔，她情愿自己天天來月事，這樣就再也不用回去那個虛偽骯臟的翡翠樓。

　　墨云心想，自己的情兒郎，自己那寶弟弟，那個喊著自己好姐姐的曜弟弟，現(xiàn)在究竟在何方。

　　不及墨云再想，蜻蜓已經(jīng)越飛越高，終于不見蹤影，天上卻有一朵雨云飄來。

　　“小胭脂，快回吧，要下雨了?！?p>　　“是，小姐?！?p>　　這雨來的太急，墨云和小胭脂只打了兩把遮陽的紙傘，雨點呼嘯而來之時，兩個倩影只能在雨中奔逃，卻逃不過那雨點和水花。

　　先濕的是裙邊，雨水混著砸起的泥點沾到裙角上。之后雨勢更大了，周身的羅群都濕了，水漸漸的滲到內(nèi)里，直到肌膚也感到了雨水的冷冽。頭上本來有紙傘遮擋，卻頂不住風(fēng)中凌亂的雨點從別的方向打進來，滿頭的烏發(fā)也濕透了，碎發(fā)沾在粉撲撲的臉龐，倒像是意境深遠的工筆畫。最后雨水連眼睛也朦朧了，睫毛上也掛上了細密的雨珠，額頭和臉蛋上流下晶瑩透亮的水珠，倒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褪了殼的荔枝，又水又粉。

　　終于兩個少女跑回翡翠樓時，真真是成了落了湯的雞，狼狽不堪了。

　　“小胭脂，你快去給我拿些干凈手巾來，我擦擦臉?！?p>　　“小姐，你先回房，我去去就來?！?p>　　墨云走到房門口，卻聽見里面?zhèn)鞒鰜砹饲俾暋?p>　　曲調(diào)倒熟悉，音卻有些不準(zhǔn)，節(jié)奏也不對，調(diào)弦之人看來手法還欠火候，久久不能進入佳境。

　　“這首《俞鐘有期》居然被彈奏成這樣，真是糟踐了?！蹦普Z氣帶著慍怒。

　　這首《俞鐘有期》，是百多年前周游列國的一位琴師所作的曲子，講的是俞伯牙和鐘子期的故事，曲調(diào)優(yōu)雅和諧，當(dāng)時這位琴師剛剛得到了一位紅顏知己，這首曲子便是為她而作，當(dāng)中一段卻是要兩人合奏，才能達到高潮，曲調(diào)才能達到完美的和諧。

　　墨云說了話，調(diào)弦之人卻并不答話，仍在認(rèn)真撫琴。

　　墨云走進屋，看看撫琴的背影，已知是誰。她沒有再打斷他，只是輕輕的走到他的身后，俯下身去，自己的胸口已然貼緊了他的后背，一股暖意又從那后背傳至胸口，被雨水打濕的周身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墨云把手搭在撫琴人的手背上，調(diào)整著對方的節(jié)奏，慢慢的進入和諧。被水打濕的頭發(fā)垂到了那人臉上，輕輕的撫碰著他的臉頰，鼻子中噴吐出的均勻細微的芳氣吹到那人的耳垂，像是在輕輕的揉捏。墨云身上特有的香氣也籠罩在了那人的周身，是茉莉花的香味，純，透。

　　曲調(diào)到了向高潮轉(zhuǎn)折的地方，墨云握緊了撫琴人的手，把音樂的力度傳遞給他，當(dāng)節(jié)奏越來越快的時候，墨云又放開了手，自己也在琴弦上撫動，《俞鐘有期》的高潮合奏段落來了。

　　音樂中仿佛有俞伯牙和鐘子期見面的高山流水，仿佛有最近難覓的感傷情愫，在最后一個“羽”音結(jié)束的悠長余韻中，曲子終了，墨云集中的精神終于可以放松一下，可以長長的舒一口氣，享受這音樂中的快感。

　　“姐姐好手法，我一直找不到這曲《俞鐘有期》的精髓，姐姐稍稍一點撥，都通了，都通了?！壁w仲武高興的像個孩子。

　　“我都給你彈過多少次了，你每次都不認(rèn)真聽，能學(xué)會才怪?！蹦葡袷窃谪?zé)罵，又像是在撒嬌，又像是個想要玩具的小姑娘沒有得到滿足。

　　墨云喜歡荷花，喜歡迎澤湖，喜歡紙傘，喜歡古琴，她更喜歡今天這場雨，這場雨驅(qū)散了悶熱，還給她帶來了好運，讓她見到了他，那個日思夜想的他。

　　“姐姐，我來的時候忘記給你買花了，你不會怪我吧。”

　　“哼，就知道油嘴滑舌，什么忘了，分明就是編瞎話騙我。”

　　“我要是騙姐姐，讓老妖怪割了我的舌頭去。”

　　“不要胡說。”墨云伸手去捂趙仲武的嘴。

　　墨云那溫軟的手心正蓋在趙仲武的嘴上，墨云感到他的嘴翕動了一下，手突然像觸了電似的縮回來。

　　“你真壞，看我怎么收拾你。”

　　“哪里壞了，是你自己把手伸過來的。”

　　墨云伸起手要打趙仲武。

　　他一把攬住她的纖腰，把她攬入懷中，四目相對的瞬間，四片嘴唇貼合在一起，互相感知著對方的溫度。

　　讓我來數(shù)一數(shù)。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在沒有缺氧之前，嘴唇分開，依舊四目相對。

　　“姐姐，明天就帶你離開這?！?p>　　“嗯?！?p>　　她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ㄈ珪辏@是一個關(guān)于墨云和趙仲武的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