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還晴朗的午后,驟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青磚上,綻開一朵朵水花。
一輛馬車從青宮駛出,往皇宮方向行去。車走得極快,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宮門前。
見馬車停下,隨行的小廝一人撐起油紙傘,另一人趕忙俯身跪地作踏蹬。因撐傘之人動作稍慢了些,有少許水珠滴在安宗柏的肩頭。安宗柏一把搶過雨傘,抬腿一腳踢向那人腹部,下人當即捂著肚子在水灘里打滾,緊咬嘴唇不敢哀嚎。
安宗柏瞪了他一眼,徑直朝鸞鳳殿走去。
楊嬤嬤見他怒氣騰騰地走進,恭敬行禮請安,“太子殿下,娘娘正在禮佛,奴婢……”
話還沒說完,就被制止。
“本王進去等!”
楊嬤嬤只得側(cè)身,將珠簾撩開,待安宗柏進屋后,才俯身退下。
中間殿內(nèi)并沒有見到人影,安宗柏一邊喚著呂清,一邊往側(cè)間偏殿走去,“母后?”
果然呂清在此處,她正在跪在綾錦蒲團上虔誠禮佛,嘴里似乎念念有詞。安宗柏悄悄退出,負手站在門口耐心等待。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呂清念完《大阿彌陀經(jīng)》,又叩拜三下。
安宗柏見呂清禮畢,復進去將她扶起,攙到中殿軟椅上坐下。
“柏兒,這還不到定省的時辰,怎么冒著雨來了?”呂清側(cè)目看了眼廊庭掛著的水幕,慢悠悠地說道。
知道母后多年以來一心向佛,倘若說出來必定會叨擾到她,安宗柏左思右想片刻,長嘆了口氣,還是如實說道:“兒臣有一事不明白,想請母后幫忙解惑?!?p> 呂清手里盤著玉珠,面容平靜,“你說吧?”
“為何父皇如此偏愛三弟?我并不必他差,可父皇對我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隨后安宗柏將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一說出,“而且三弟近日越來越目中無人了,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p> 呂清執(zhí)佛珠的手一頓,微楞了片刻后,閉上雙眼,道:“柏兒,你可是當今的太子,是皇位唯一人選。一定要沉住氣,以后有的是機會讓他跪在你腳下……”
說罷,嘴里又開始低聲念起佛經(jīng)。
安宗柏見呂清似乎不想多說這個話題,也只能作罷,陪著她稍坐了會兒,便躬身行禮離開了。
呂清聽得腳步聲走遠,這才睜開眼睛。耳畔伴著滴答的雨聲,思緒一下子回到過去,一個女人的身影漸漸在腦海里清晰,她都已經(jīng)死了十五年,沒想到安齊君仍舊念念不忘。
不知不覺間,眼眸里滿是妒恨和不甘。
“娘娘?”楊嬤嬤見呂清正皺著眉頭發(fā)呆,連忙走上前,輕輕給她揉著穴位。
“本宮當年是不是做錯了?”呂清抬頭看向楊嬤嬤,悔恨當年就不應該心軟留下安宗洺。她并不等楊嬤嬤說話,又扭過頭望向窗外,心中暗自發(fā)誓:絕對不能讓那個賤種,擋了柏兒的路!
因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公務瑣事也少了許多,得以讓安宗洺躲在書房里偷了個懶。他半躺在臥榻上,從懷里掏出那日收到的信。
過了這么久,仍舊看不懂這行歪七扭八的字?,F(xiàn)在細細看來,這并不是寧國侯的字跡,也定然不會是蘇南沫的。
如果不是他們,難道是蘇南煙寄來的?
安宗洺瞧著鬼畫符似的字跡,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蘇南煙的一舉一動,繼而笑道:“果然人如其字,都一樣毛毛躁躁、不合規(guī)矩?!?p> 他將信靠近了些,皺著眉頭試圖破解??赡苓^于投入,甚至連梅元進門都沒有聽見。
梅元立在安宗洺身側(cè),見他一會兒凝神嘆息,一會兒又展眉大笑,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道:“王爺?”
安宗洺眼睛仍然盯著信,沒有其他反應。
梅元將頭慢慢靠近安宗洺,嘴巴湊到他耳邊又喚了兩聲,“王爺,王爺?!?p> “?。 卑沧跊潮粦{空吹來的熱氣嚇了一大跳,猛然轉(zhuǎn)頭竟看到的是一張大臉,他下意識抬手就拍在梅元腦門上,“你個臭小子!”
梅元十分委屈地捂住腦袋,吃痛道:“王爺,你怎么打我呀!我喚了你半天了……”
“咳咳......本王不是有意的?!?p> 剛才抬手那一下,確是身體的本能反應,誰知道梅元那臉湊的那么近。安宗洺順勢站起來,將那封信重新塞到懷中,故作如常道:“找我有什么事?”
“宮里今日派發(fā)請?zhí)?,屬下正巧路過拿了過來?!泵吩呎f邊將帖子遞上。
安宗洺打開瞄了一眼,又合上扔了回去,“這事你讓申叔看著辦就好。”
梅元連忙雙手接過,一臉的疑惑。因見安宗洺示意他看,便小心翼翼地打開,快速讀完幾行燙金娟秀小楷,原來是皇后娘娘要在五日后,舉辦生辰宴。
安宗洺見梅元還楞著,道:“要不你去辦吧?”
“不不不……還是讓申叔去辦吧……”
梅元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急急推脫掉,然后一溜煙跑出門去找申叔了。
等馬車返回青宮時,宮里仆人早已一個個都癱倒在地上。
安宗柏剛踏進來,便察覺出事有不妥,他從靴內(nèi)抽出一柄短刀,小心翼翼探查蛛絲馬跡??熳叩秸顣r,忽然聽到里面有人在哼曲,聲音沙啞,并不成調(diào)。
“誰這么大膽,敢闖青宮?”安宗柏目光凌厲。
鬼臉面具男倒是不慌不忙,一面用手打著拍子,一面走出來,大笑道:“太子殿下,這么快就忘了我了?”
安宗柏哼了一聲,收起短刀,朝殿里走去,冷冷道:“上次你們的情報,一點用都沒有!”
“有沒有用殿下最清楚,不過咱們既然已經(jīng)達成合作,還是從長計議?!惫砟樏婢吣械故侵蓝Y數(shù),等安宗柏落上座后,他才在一側(cè)坐下。
安宗柏手指有意無意的敲著扶手,并不接話。
鬼臉面具男率先開口,道:“我安排了些人馬進京都,還請?zhí)拥钕卤犚恢谎坶]一只眼。”
安宗柏緊盯著那雙露出面具的眼睛,緩緩道“那要看你們進新城的目的了……”
鬼臉面具男并不避開,直直與之對視,“混進明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