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飯?”紀雍突然腦中閃過一雙干凈的眼眸,那雙眼睛,他至今難忘。
兩人的相識不可謂離奇,當初血鼎山兩人一位帶著大花臉,一位帶著青銅鬼面,雖說當時他們年少,但奈何看不到真面目,自然不知對方身份。
而后在龍宮見面,紀雍一張恐怖的臉龐,加上歲月鏡中的十載歲月,模樣已是大有變化,寧仙奇又怎么認得出來。而在紀雍的心里,那少時的朋友已是死于華都妖禍,更是沒往這方面想。
在他看來,就是小飯還活著,也只有十一二歲的樣子,哪里知道寧仙奇也進過歲月鏡,三載時間變成了青年男子。
而今紀雍脫胎圓滿,容貌恢復,寧仙奇自然有所察覺。之前又見到了只覺得身影熟悉的夏唯潔,更是讓他心頭確認。只是剛才一句,也只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而已,完全沒想到紀雍心中也一直記著他,一語道破。
“小哥哥,真的是你?”寧仙奇激動無比,旁邊的人不知這二人在玩什么花樣,認親嗎?
紀雍也有點不相信,上下打量著寧仙奇,他什么都變了,唯一沒變的就是那雙眼睛。依然干凈透徹,不染塵埃。
“華都妖禍之時,你去了哪里?害得我以為你已經(jīng)被妖族殺害?!奔o雍心頭亦是欣喜,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雖然僵硬,卻由心而發(fā)。他轉過身,雙手搭在已是幾乎與他一般高的寧仙奇肩上,使勁地揉了揉,“硬朗!小伙子一表人才?!?p> 寧仙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當時破廟倒塌后,我便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伊姐姐和夏姐姐帶走了,后來我們又去了黃庭仙宗。后來我一直向伊姐姐打聽你的消息,她卻不愿告訴我?!?p> 紀雍啞然,伊傾城那女子一直以來也如佛教寂真一般,不容于他,又怎會讓她看重之人與他走得太近。
“對了,剛才玉虛宮上的人,便是夏姐姐吧。我當時就覺得身影很熟悉,只是沒看到容貌,不敢確定。”寧仙奇笑道,“夏姐姐她人呢?將她救出來了嗎?”
紀雍收回雙手,“不提也罷?!庇种噶酥笇幭善娴陌装l(fā),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不要緊吧?”
“此事說來話長?!表毎l(fā)皆白未老先衰的年輕人苦笑道,“皓首洞中白。”
紀雍見他苦澀的笑容,心頭已知大概,當年血鼎山上,他印象最深之人,是那與寧仙奇坦然赴死的女子。此時紀雍心情格外的好,萬年冰山都有融化的趨勢,輕松地調笑道,“情傷……”
寧仙奇踟躕不言,神色扭捏。
“哈哈哈……”紀雍拍了拍他的肩膀,望著徐少尊,“我改主意了,此篇經(jīng)注就當我這做兄的,送給吾弟的重見之禮!”
徐少尊手中,除了滄州篇,還有南蟾部洲篇、西牛賀洲篇,九得其三。
“奉家?guī)熤?,在下必將帶回九州?jīng)注中除神洲之外的其他八篇?!毙焐僮鹫驹谥T多強敵環(huán)視之下,淡定自若。
此言一出,眾人震驚。
莫非此人真當以為自己一己之力,可壓制眾多天驕?
紀雍皺眉,此人之強大,連通玄境界的崔翠也要忌憚三分,身為人間界地位最高之人的弟子,恐怕見識與實力都不是在場之人能夠匹敵的。或許論到見識,李釋暄可以與之一比,畢竟當初的寂真已是一只腳跨進了那個門檻的,但論實力,在場的諸位天驕,誰也不敢妄言能與之匹敵。
“少帝徐少尊果然夠狂,我喜歡!”
就在此時,山間傳來渾厚的大笑聲,只見一人身著金色長袍、身材魁梧高壯之人屈身一躍,便是跳過半山,身形轟然砸在雪地之上,濺起漫天雪花。
“閉嘴?!蹦鞘冀K淡然如水的徐少尊見到來人,臉色竟變得有些不自然。
來人血氣如烈日驕陽,身后背著一桿方天畫戟,虎目如炬,神光灼灼,臉上蓄胡須,更顯男子氣概,開口說話時聲音嗡嗡作響。只聽來人笑道:“徐家小娘子,我已下了求親聘禮、也尋了三姑六婆,為何不肯下嫁與我?”
此言一出,周圍之人不啻于聽到徐少尊要力壓群雄那般震撼莫名。
徐少尊面沉似水,白色衣襟下,紫意蔓延而上。
寧仙奇眼神不斷在兩人身上打轉,很是疑惑地向紀雍問道:“他們兩人不都是男的嗎?怎么可以結為夫妻?”
紀雍笑而不語,眼睛看向徐少尊,而后者臉色已經(jīng)化為鐵青了。
“姬千尋,你這個不要臉的地皮無賴,休得胡言,惡意中傷我少尊。”旁邊的朱鯉立即擋在沉默的徐少尊面前,呵斥道,“知道自己打不贏少尊,便以言語破壞他心境,無恥之徒。鯉羞于與你并列六公子之一!”
“姬千尋,難怪實力如此強橫?!奔o雍心里了然,九州六公子不是以實力排高低,而是論家世、品行等等一系列的東西。所以說謝晉這個六公子之首如果和第二的高養(yǎng)渙打架,那是半斤八兩??扇绻呛瓦@位六公子里的墊底打架,那就只有挨揍的份。
恐有家世及修行之姿,卻品行不端。這便是有著小折戟之稱的狂人,姬千尋。
“小娘皮,你也別著急,帶我捉了徐少尊,再把你扛回去當暖床丫鬟?!蹦谴鬂h不屑地挖了挖耳朵,慢慢解開了身后的長戟。
就在他解下方天畫戟,握在手中的一瞬間,暴起出手。
后踏地面,身后便是一道恐怖裂痕蔓延開來,一躍而起,掄起方天畫戟,蓋頭劈下!哪有絲毫憐香惜玉的心態(tài)。
轟的一聲炸響,滾滾氣浪四散沖擊,方圓十丈之內,積雪一掃而空。
場中,徐少尊紫衣蓋世,只手撼方天,腳下翻起的碎石塊,遇到紫氣后又化作齏粉。
在他身體中,重重升騰而起,亦是化作一柄與姬千尋手中一般無二的方天畫戟,唯一不同的是,這柄方天畫戟是由紫氣構成。
徐少尊反手抓住對方兵器,腳下一扭,將姬千尋橫摔出去。手握凝紫氣而形成的兵器,徐少尊身上氣息為之一變,竟如另一個姬千尋一般,恐怖的紫色血氣滔天四溢,身形橫移,橫劈而去。
姬千尋橫檔,整個人便橫飛出去,在雪地之上如打水漂般,不斷翻滾。
這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站起身來,狠狠地吐出口中的雪渣,嚷嚷道:“夫綱不振啊!你們還在看什么好戲,奪了我的北俱蘆洲篇,他還會搶你們的!”
徐少尊持方天畫戟,從天而降,神勇無匹,紫氣蔓延,與姬千尋狂暴大戰(zhàn)。
寧仙奇聞言一動,被紀雍攔下?!安患保]有這么容易落敗,況且徐少尊也不是一個人?!敝噶酥概赃?,那位女扮男裝的朱鯉,看著徐少尊的身姿已是滿面桃花。
寧仙奇按耐心中一決高下的念頭,忽而想到了一個問題:“紫霄宮為何要強行奪八州的玉簡,不怕犯眾怒嗎?”
紀雍指了指天上,劍奇狐幼潭立即心中有所猜測。
“大唐構建屠妖界域,恐怕不是突然產(chǎn)生的想法。”狐幼潭道,“皇宮里的那位,與紫霄宮那位,都是第四境的絕巔人物,大唐此舉定然與有資格布局的那幾位有關?!?p> 紀雍望著西方,面色陰晴不定,長嘆一聲:“天下誅妖邪,絕天地通。他們太小看人心之險惡了。”
另一方,高養(yǎng)渙敗亡,不敵于李釋暄。
身穿銀龍鎧甲的李釋暄登上山巔,瞥了一眼紀雍,冷冷地道:“你果然沒有死,很好?!?p> 紀雍眉頭一挑,孤墳杵在身前,轉頭望著寧仙奇,“還記得我那是給你講的一個笑話,人變成狗嗎?”
寧仙奇迷迷糊糊的,有點記不清楚了。紀雍揚了揚下巴,“他就是我說的白面狗仔?!?p> 金色佛光耀眼,紀雍按住劍柄,抬劍向天斬去。
劍氣之盛,直攀巔峰。
突兀出現(xiàn)的一聲鐘鳴響徹昆侖,李釋暄踏出佛光籠罩,七星龍淵上星輝流轉,凝紫電青霜。紀雍一躍而起,雙劍相擊,一聲清脆刺耳的劍鳴聲回蕩山谷,緊接著便是如雷霆般的滾動聲,揮散不去。
“踏星辰!”李釋暄一聲怒喝,收劍一腳踏出,虛空如平地,整個虛空如一張大鼓,而他腳下便是鼓面。
紀雍氣血不穩(wěn),本易血圓滿流行不滯的真氣,竟在霎那間有一絲停滯。
“劍臥如虹!”已今非昔比,置身換骨的圣絕李釋暄,掌握的神通更加繁多,只見他拂過劍身,屈身而進,如同一張霹靂弓弦,長劍為箭矢,凝恐怖之威,一劍飛來。
紀雍不敢怠慢,劍氣筑起海市蜃樓,但一步慢、步步慢,蜃樓未成,那七星龍淵化作的流光,已是破去萬般阻攔,直到身前。
危機時刻,紀雍眼中星海滿布,勘破長劍之上的氣機流轉,橫劍劈下,這才截斷了這雷霆般的攻擊,而他身形則橫飛了出去,落地之后,狠狠地退了十幾步,這才穩(wěn)住。
“你變弱了。”李釋暄虛踏隨性落下,皺眉看著紀雍。
紀雍持劍橫立,身上氣機如烈焰攀升,直上十二層樓。“與無咎一戰(zhàn),方能使我真正掌握這一身暴漲的修為啊,暢快!”
場間頓時風雪滾滾,徐少尊與姬千尋二人,戰(zhàn)至前來,那一開始便落入下風的姬千尋出乎意料的,并沒有很快落敗,雖說在徐少尊手下苦苦支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一身傷,并沒有傷及根本。
“你們還有閑心論證修為?沒看到這小娘皮越戰(zhàn)越勇了嗎?快來助我鎮(zhèn)壓他!”姬千尋不斷哀吼,說話間,肩頭又被刺中。
紀雍忽然笑道:“李釋暄,我們兩人之爭,不如就放在徐少尊身上如何?”李釋暄不解,前者繼續(xù)說道,“徐少尊腰間有一塊玉佩,誰先搶到,就算誰贏?!?p> 李釋暄道:“我知道,你想禍水東引?!边@位一直以來,看待凡俗之人如螻蟻的年輕人,看著徐少尊,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焰,從小到大,他便是第一人,何人能位居在他上頭,天驕無雙榜上,皆是狗屁不通的道理。
“但,我就和你比上這么一局!”
話音剛落,身形驟起,七星龍淵綻放出難以直視的光華,若天帝兵刃。
“休傷少尊!”朱鯉一聲嬌呵,就要出手,而旁邊早已按耐多時的寧仙奇身后涌出神人虛影,氣機暴起,與之戰(zhàn)在一處。
俞秋胭向前一步,劍奇狐幼潭手持太阿。
紀雍身形若流光,一劍飛仙,直斬徐少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