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東行,行至血鼎山。
幾乎不用怎么打聽,血鼎山就已經(jīng)開始有傳言,方寸邪君已死。
血門主一己之力斬殺七殺魔門的十二位長老,還有那位第三境的門主。
又去了情花谷,將那位半步通玄的長老煉成了灰飛。
血意真即將飛升,舉世矚目!
“我倒是覺得不是真的,說不定是血門主的陰謀,想要借此脫身,給在西荒不聽話的人致命一擊?!本瓶秃卣f道。
“再說了,成仙自古以來就很難,這個千年之間更是寥寥。加上現(xiàn)在的局勢,人間界都快亂了,那些妖師們能放血意真走嗎?”
事實上,能夠進入這富貴酒樓的修行之士都不是一般人。特別是雅間里,不僅有能提高修為的奇異珍果,還有陣法能夠聚集天地精氣。
如此一來,這能進雅間的人自然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紀雍三人的房間就在說話人的旁邊,酒樓老板也是一位洗塵圓滿的修行之人,當看到紀雍之后,竟是掃榻相迎,自主的將他安排在雅間里的。
這老板是個精明人,看到旁邊兩人的氣象后,便絲毫沒懷疑這位不知深淺的冷面男子是否就是邪絕。
因為他也沒膽子懷疑,只要是自稱天驕榜上的人,來到酒樓都會被以禮相待。
只是第二天河里會出現(xiàn)幾具浮尸而已。
至于以什么方法驗明正身的,大多都心知肚明。
所以,在紀雍三人被酒樓的洗塵小廝高高興興的迎上雅間時,大堂里的江湖客都露出了惋惜或嘲諷的表情。
“血鼎山血門主將要登仙?”
尹舒拉主送菜的小廝,好奇的問道。
聚靈酒樓只對修行之人開放,門口有一面鏡子可感應進來之人體內(nèi)是否有真氣。
而這酒樓之中的小廝都也是踏入修行的人,只是修為并不高。那小廝二次洗塵修為,聞言神色有些拘謹。
尹舒混跡江湖,見這為難的模樣那還不知對方想要什么,黑著臉從懷里摸出一錠金子。
修行中人一錠金子的價值有限,只能通過某些手段換取一顆下下等的灰色地精石。
小廝不著痕跡的將金錠攬入袖口,笑著答道:“西荒眾修皆知?!?p> 尹舒一瞪眼,急道:“說些他們不知道的?!?p> 小廝一臉為難。
尹舒黑著臉,又從懷里摸出一錠金子。
“眾所周知千年以來成仙很艱難。不僅是因為人間界氣數(shù)分攤給了眾多天驕,致使天門難開,還有一原因便是無人有大氣魄可熬過妖師們的九問?!?p> 小廝涉獵甚廣,所知這千年的修行秘事,這些東西都被記錄在九州登仙錄中,是一本欲成仙修行者的必看書籍。
其上記錄了從第一位飛升天界的修行者,到八百年前最后一位成仙者,總結(jié)出了成仙的一應之事。
而這千年特別是這個五百年間,還沒有一個人成仙。原因便在于妖師們的九問。
“九州每一州有一位蓋世王者妖師坐鎮(zhèn),就算寂真圣僧死了,只剩下八問,但也沒一人敢說能過得了妖師們的八問?!?p> “問什么?”尹舒追問著。
說著,自然而然的掏出了一錠金子。
小廝滿臉笑容,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嘴里卻說:“我沒成仙,我又不知道?!?p> 尹舒臉色更黑了,差點跳起來一掌拍死這個財迷。
“許折戟、岷山老祖等蓋世通玄想要到天界,沒有選擇與王師為敵,過他們鎮(zhèn)守的虛點,也沒選擇飛升,而是選擇真龍之穴。其中或許有不想落于三位仙尊之下,失了道心,但肯定也有不想通過九問暴露自己私心。”
就在此時,紀雍輕泯了一口香茶后開口。
那見識都是書本上死記硬背下來的小廝滿臉震驚,許折戟、岷山老祖,那在修行界可都是傳說中的人物,沒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年輕人隨口說出的就是這等秘聞。
尹舒望著紀雍,后者繼續(xù)道:“驚艷如被譽為燕秋第二的越如秋也不敢飛升?!?p> 門外,響起了鼓掌聲。
只見大腹便便,手上十根手指都帶著戒子的中年胖子走進門內(nèi),一身黃金絲縷而做的寬大袍子,渾身珠光寶氣。
來人笑道:“不愧大名鼎鼎的邪絕紀無邪,見識果然非凡?!?p> 中年胖子來到那小廝身側(cè),吩咐道:“下去吧?!毙P應聲而退,這一看便是富豪姿態(tài)的胖子動作嫻熟的施禮道,“不知真君當面,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紀雍不著痕跡的放下青瓷茶杯,打量了對方一眼,此人正是在樓下將三人迎入酒樓的掌柜,是西荒聚靈酒樓的大當家。
“理所應當。”紀雍望著掌柜開口。后者抬首,兩人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
“現(xiàn)在可否告訴我想要的消息了?”紀雍站起身,比那胖子的身高也要矮上一分。
掌柜的打了個哈哈,招了招手,有兩位模樣俊俏,身段優(yōu)美的女子端著兩杯酒進來。
“不急不急,邪絕到來,就讓小人以杯酒為三位接風洗塵?!?p> 紀雍面無表情接過酒杯。
心頭知曉這掌柜疑心未除,也不知這酒有何名堂。
接過手的酒杯卻是讓紀雍心里微微一凝。
酒杯為紫玉精髓雕磨,這種地精石在地底孕育三百年,其中所含有的天地精氣并不如何驚世駭俗,但勝在精氣純粹,顏色如紫玉,故稱紫玉精髓。在修行世家,此物最受追捧,多用于鑲嵌匣內(nèi),可保奇珍異果千年不腐。
“這酒名為玄三變,其一變:遠不聞酒香,近聞香醇;其二變:入口如清水,穿喉似刀刮;其三變:飲酒后無覺,片刻后離人間?!本茦钦乒裥呛堑亟忉屩频膩眍^。
“師父,別喝,恐怕有毒!”陶虞起身拉著紀雍袖口,望著胖乎乎的笑臉,冷聲道,“離人間可不就是毒酒么,還說這么多彎彎道道?!?p> 尹舒則看著另外一盞酒杯,咽了咽口水,試著問:“在下能飲一杯嗎?如此好酒,當?shù)闷鹦兊拿^?!?p> 掌柜望著尹舒搖了搖頭,“你恐怕不行,離人間有兩重意思,其一是此酒可助漲修為,有離凡脫俗之效用……”說著笑看一眼陶虞,“這第二個意思正如小姑娘所說,有性命之危。”
“你這是何意,說得這么好聽,還不就是一杯毒酒?”陶虞瞪大眼睛,真氣提起,隨時準備突圍而去。
掌柜看著陶虞,贊道:“沒想到老夫還是眼拙了,這另一杯酒,姑娘你也可以試著喝一喝,切不可多飲。”
陶虞把頭轉(zhuǎn)到一旁:“我才沒那么傻!”
尹舒心頭咒罵,你是真的傻,如此機緣可遇不可求啊!
紀雍仰頭,玄三變?nèi)肟凇?p> 果真如掌柜所說,如同飲了一杯清水,還未回過神來,只覺得喉嚨拖進了一口口小刀,刮喉而過。落入腹中,卻是驟然停下火燒般的疼痛。
“師父!”旁邊的陶虞一驚,見紀雍臉色發(fā)紅,頭頂冒著白煙,沒過片刻又消失。
“無事……”
還未說完,紀雍只覺丹田氣海,一股狂暴的真氣突然一擁而上,直沖腦海。
趕緊閉口,就地打坐。
陶虞還以為紀雍已經(jīng)中毒,紅著眼眶道:“師父我等我!”說罷搶過那侍女手中的另一杯酒,一飲而盡。
“給我留點!”一旁的尹舒大驚,趕緊說道。
硬生生從陶虞手中摳出酒杯,卻已是半滴不剩,尹舒痛苦的用右手捂著胸口,痛啊。
陶虞伸出舌頭連連哈氣,穿喉刀刮的感覺過后,本無異樣,但一吸之間,氣海翻騰。
這沒有真氣運行之法,只懂吐納精氣的女子腦袋昏沉,感覺自己魂魄離體,眼睛一翻,暈死過去。
就在倒地的瞬間,已經(jīng)醒來的紀雍接住了她。
度過長生真氣,為之梳理。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奔o雍臉色冷漠,雙眼里殺機一閃而過。
掌柜擊掌贊道:“果是邪絕無疑。也唯有你們這等人物,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調(diào)理好突兀而出的恐怖真氣?!?p> 紀雍不可置否,小河入大江,有浪花,卻改不了大江走勢。
唯有陶虞這樣的修為,恐怕一杯酒就會要了她的性命。
在她的頭頂,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條小青蛇,嘴巴一鼓一鼓的,像是個受氣的孩子。
“說我想知道的,不然就沖你鼓動她喝這杯酒的心思,我不敢保證你這酒樓今日之后還能不能開下去?!奔o雍冷聲說道,“就算你們凌云派背后有一位王師也不夠?!?p> 掌柜本心有怒意,卻沒想到被紀雍看破了老底,心頭猛然就是一驚。
這聚靈酒樓正是中原王師古風揚年輕時所在的凌云派的產(chǎn)業(yè)。當年紀雍被流放西荒,所去的礦場也是凌云派的產(chǎn)業(yè),只是最后被谷雨詩悄悄滅掉了而已。
“歲末,血意真將在西荒寂枯山登仙而去,這是血鼎山中的秘聞,現(xiàn)階段除了下一任山主左禹外,無人知道?!闭乒竦某谅曊f道。
“你該慶幸門外的人沒有進來。”紀雍瞥了他一眼,將陶虞抱到尹舒的背上,后者連忙拒絕,卻被他一個眼神瞪過去,頓時沒了脾氣。
“你很聰明,撿回了一條命?!奔o雍起身經(jīng)過中年胖子身邊,發(fā)現(xiàn)他在寒冷的冬季,卻已經(jīng)是汗流浹背,“那些對我起了殺機之人,在下就斗膽越俎代庖了。”
“不可!”掌柜的驚道。
轉(zhuǎn)眼一看,哪還有紀雍三人的人影,跑到窗戶邊,見三人已經(jīng)離去。
正松了一口氣,房門卻突然被撞開,那小廝闖進來,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恐懼:“掌柜的,五位第二境供奉不知怎么,突然暴斃而死!”
掌柜聞言一個踉蹌,扶住窗邊,看著遠去的三人,咬牙切齒:“好個邪絕,老夫認栽!”轉(zhuǎn)過頭又對小廝道,“此事,不得上報!”
這件事要是捅出去了,凌云派定不會為了他,得罪紀雍這個無法無天的狠人。
事實上,對于紀雍曾經(jīng)在礦場挖礦一事,凌云派至今還在心驚膽戰(zhàn)。
……
西荒一座廢棄的礦場,本屬于中原一修行門派凌云派,卻在一夜之間被殺了干凈。
后來這片礦場換了幾個主人,本來在葉侯手上,卻因葉侯逃離血鼎山而落到了左禹手上。
傳聞礦洞中有精怪作祟,每次派人來圍剿卻被精怪躲過。這精怪頗通人性,每次圍剿都會躲到洞中懸崖上。
而左禹派出去的人,在下懸崖后,無一不是離奇死亡。
久而久之,這片礦場便被廢棄。但時常有無門無派的修行者來此挖地精石,無一例外,都是進去后再沒出來過。
寂枯山頂,有一座破舊屋子,張訓成一行四人,正在打坐修行,在他們手中,有淡紅色的地精石。
“張兄,有情況!”
門外,寒風送來一道聲音。
這是傳音風,是散修們琢磨出來傳訊所用,但很有局限性。傳音之人唯有處在上風口,而且兩者距離不能太遠,不然傳音所帶的真氣會散。
屋中的四人不約而同的睜開眼睛,相視一笑,“又來想撿便宜的蠢貨了。”
張訓成微笑著起身,“沒那些蠢貨,誰給我們挖礦呢?走,一同去看看。”
一行人走出曾經(jīng)是王之趁修行的屋子,摸黑到了能看清下方礦場入口的山林間。
夜幕中,三個人正往礦場走來。
……
舊地重游,紀雍有些感傷。
停在一棵樹下,曾經(jīng)有兩個人在樹上斗酒,聽中原傳來的消息,那人命不久矣。
紀雍來到陰風陣陣的礦洞入口,兩天前醒來的陶虞不禁縮了縮脖子。
“師父,我們要進去?”
“去看一位老朋友?!奔o雍想起了那只未化形時很怕他,化形后又在他面前有莫名優(yōu)越感的精怪。
血意真選擇在此地飛升,圖謀甚大。到時候這里便是是非之地,這與他有故的精怪,他有必要提醒它。
躲在紀雍身后,陶虞跟著紀雍走進礦洞。尹舒好奇的跟上,打量著幾乎毫無光亮的礦洞。
“開路先鋒,前面開路!”陶虞轉(zhuǎn)身,左手拉著紀雍的衣角,右手直接將身后的尹舒推到了前頭。
尹舒嚇得臉色煞白,連忙轉(zhuǎn)過身拉住紀雍另一邊的衣角,嘴里卻在念叨:“我尹舒英明神武,有三不怕,不恐高,不怕女人,不怕師父??删团轮床灰姷椎暮诎??!?p> 陶虞呲笑道:“以前也沒見你怕黑啊,這個時候慫了?”
“這里陰氣很重?!币驵嵵仄涫碌牡?,“可能有鬼。我怕的是那玩意兒?!?p> 黑暗中,陶虞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行到礦道盡頭,前方五條通道。
紀雍忽然想起與郡添孝和陳霸先一起進入此地之時,有些晃神,后望著尹舒說道:“你覺得走哪條?”
尹舒猶豫指了指右邊第二條,“里面沒陰風?!?p> 紀雍點了點頭,“那我們?nèi)ブ虚g這條。”尹舒面色一苦,懦懦地跟上。
才入洞中,一股陰風襲來。
“宵小鼠輩,還敢打擾本王休息?”
迷霧從懸崖邊涌動,一聲聲如同金屬長劍敲擊地面的鏗鏘之聲從迷霧中傳出。
妖氣濃郁,彌漫整條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