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們到點下課回家后,福神廟又恢復(fù)了寧靜。
魏姝盯著小瓷碗看了很久,如果目光有熱度,這會兒小瓷碗很可能已經(jīng)被她看出一個洞了。
“摸又不能摸,一會又把我給吸進(jìn)去就糟了!要是真出了事,我沒法掌控這碗,林舟他們估計也不行。他們都還沒正式入門,修為太淺,恐怕難以發(fā)揮出這碗的一成威力……”
魏姝搖搖頭,轉(zhuǎn)開視線。
“只有在四面危鼓皆破時才能拿起,我又沒法碰它,除非這破碗能不需要人催動就發(fā)揮作用,否則……唉!”
想了想,她直接邁開腿,往羅村長家走去。
羅村長家住在最南邊,據(jù)說這是歷代村長的住處。之所以選這個離北邊福神廟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為了更好地保護(hù)村人,以防萬一,雖然村長也只是普通人之一。
此時,太陽還未落山,夕陽像個大橙子掛在西天,還散發(fā)著余熱。
村里家家戶戶上空都有炊煙裊裊升起,有些手腳快的,已經(jīng)傳出了飯菜的香氣,還有吆喝自己孩子進(jìn)來吃飯的。
有人見著魏姝路過,表情就變得誠惶誠恐起來,或殷勤、或敬畏地招呼她一聲仙長,卻沒人敢像小胖子一樣咋咋呼呼邀請她過去吃飯。
畢竟,這丁點大的小村子藏不住什么秘密,魏姝來到村里也有六七日了,她不吃東西、只喝清水的習(xí)慣早已被眾人知曉。
路過胡家時,胡芳菲的母親,一個容貌平平無奇的婦人迎了上來,手里捧著三只紅色圓形野果,用一片綠色葉片包裹著,遞到了魏姝面前。
胡母表示,自家孩子能跟著仙長修行,是全家的福氣,小小野果不過一點心意,請仙長不要推辭,云云。
魏姝本要推拒,屋里頭那位耳朵尖尖、貌美堪比女子的胡父也出來了,百般懇求。
她只得收下,心里想著,這倒是可以順手帶去羅村長家做禮物,算是借花獻(xiàn)佛。
快走到羅村長家時,她路過一間黑煙滾滾的屋子。
魏姝臉色遲疑了下,不知該不該上去敲門,看看要不要幫忙救火。畢竟,澆水是她最在行的事。
隔著一堵土墻,她聽到里頭傳來滋滋的聲音,還有鍋碗瓢盆相撞的乒乓聲,又有個男人在低吼“小兔崽子你干的好事”。
緊接著,小胖子熟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爹,我這不是想試下用法術(shù)點火嘛?誰知道……”
“放你娘的狗屁!還法術(shù)!誰不知道你們今天才去上第一堂課,連阿舟都還沒成功,你倒是會上法術(shù)了?下次再進(jìn)廚房瞎搗鼓,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我娘早死了,您別動不動就罵她……”
“小兔崽子你還敢頂嘴?”
屋里頭人仰馬翻,屋外頭的幾只紅毛雞也有些躁動,一副自家領(lǐng)地受到威脅的樣子。
它們都虎視眈眈地看向魏姝,其中一只還撲棱著翅膀飛上了屋頂,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yán),對著魏姝咯咯叫了起來。
“那幾只蠢雞又在怪叫什么?你出去看看,別讓他們打架,到時候別嚇得下不來蛋,你就喝西北風(fēng)去吧!”
小胖子哦了一聲,飛快從屋里跑出,正巧對上魏姝幽幽的雙眼。
“咦,師父你怎么來了?”
他看到魏姝手里的果子,語氣一變,笑容也討好了起來:“呃,師父是來家訪的嗎?我爹還在廚房忙著,沒空見您,不過……”
魏姝無語:“什么家訪?沒有這回事……”
視線落到蠢蠢欲動的紅毛雞身上,她想了想,忽然用蘿卜須變出一把刀,刀鋒雪亮。
地上那兩只瞪著眼睛看了會,轉(zhuǎn)身躲屋后去了,屋頂那只則扭過臉去,飛奔到了另一面見不到魏姝的房頂上,咯咯聲倒是依舊響亮。
小胖子看得嘆為觀止,佩服道:“師父真厲害,它們可兇了,每天都要啄我屁股……”
魏姝收回蘿卜刀,心平氣和道:“你要是能把平時調(diào)皮的精力用到修行上,學(xué)會了法術(shù),它們就不敢欺負(fù)你了?!?p> “真的嗎?那我會努力的,嘿嘿!”小胖子眼神亮晶晶道。
頂著一只大肉鼻的中年男人聽到話音,虎著臉走了出來,十分客套而生疏地打了個招呼,道了聲“仙長辛苦”,得知魏姝要去羅村長家,也不多話,就把小胖子拽進(jìn)了家門。
走到羅村長家院子拐角處時,魏姝忽然意識到一點,有點不好意思。
按理說,不該挑飯點上門拜訪,可陣法符文缺失、元嬰境煞怪的事壓在她心頭沉甸甸的,她實在是一天都等不及了。
她站在那里躑躅了下,探出神念,果然發(fā)現(xiàn)羅村長和兒子兒媳小孫子四口人正在飯桌上,碗里飯菜已經(jīng)空了三分之二。
魏姝撓了撓頭,站在那兒沒動,決定稍微等一等。
“師父?”一個遲疑的聲音輕輕響起,“師父來找村長爺爺么?為什么不進(jìn)去?啊,我知道了……”
魏姝嗯了一聲。
林舟臉色微紅,卻努力裝著小大人的模樣說話。
“我家就在隔壁,不如,師父先到我家坐坐,喝口茶水?”
徒弟要孝敬自己,魏姝自然不會拒絕,不然再被其他人看到她站在羅村長家豬圈外發(fā)呆,還不知要怎么想呢。
她從善如流地跟著大弟子拐進(jìn)后者家。
因為村子與世隔絕,所有吃用之物都要自給自足,除了在村外統(tǒng)一規(guī)劃的田地里種糧食,家家戶戶的小院里多半也種著些許蔬菜。
魏姝一路行來,看到大部分人院子里都長著一小叢大腿高的“野草”,模樣有點像蔥蒜。胡家養(yǎng)了豬,丁家養(yǎng)了雞,羅村長家甚至圈了兩只黑毛鴨子,體格依舊比尋常鴨子雄壯。
許是因為林舟家只有一人的緣故,小院有些寂寥,空地也更多,種下了一小片五彩葉菜。
魏姝若無其事問起。
林舟帶著訝色解釋:“這是甜花菜,味道很好的。師父不知道嗎?”
魏姝清了清嗓子,以自己辟谷太多年為由敷衍了過去。
林舟是個聰慧孩子,想了想,便給魏姝科普起村子里各類糧食、蔬菜的名字,又問魏姝她所熟知的外界這些東西都是什么模樣。
從魏姝口中得到答案后,他若有所思了會,才轉(zhuǎn)了話題,開始請教一些修行上的常識問題。
見大徒弟刻苦學(xué)習(xí),魏姝心中滿意,順勢把手里捧著的果子放下,當(dāng)是給家破人亡的大徒弟補充營養(yǎng)。
林舟靦腆地笑著謝過師父,道:“這果子一定是胡二嬸送給師父的,胡二叔負(fù)責(zé)打理北面那片林子,那里就長著這種果子,味道可好了。南面這片林子還有一種不同的果子,是紫色的,也很香甜,只是已經(jīng)過了季節(jié)。”
魏姝見他如數(shù)家珍,故意道:“想來,你和你三師弟沒少往林子里跑,偷吃果子吧?”
林舟臉色更紅了,連耳垂都紅潤潤的。
“村子小,吃的東西少,我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