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六日，農(nóng)歷臘月十三，小寒。晴，微風。
學期考試只剩下一門工程制圖。大家連熬了幾宿，終于可以放松了下來，一覺睡到中午。
終于還是胡少聰忍不住起床，剩下三個漏出勝利的微笑，紛紛讓他帶飯。
真是一個舒服的懶覺，程良智躺在床上，瞇著眼睛看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
手機響了，是黃素兒。
“今天是小寒?！?p> “是嗎？并不記得這個事?！?p> “聽你的聲音，不會是還沒睡醒吧？”
程良智清了清嗓，不好意思地承認，“剛剛睡醒?！?p> “沒吵到你就好，最近在辛苦地刷夜嗎？”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也該為一個學期的不努力買單?！?p> “哈哈，”傳來黃素兒清脆的笑聲，“下午有空嗎？我們校區(qū)有一家粥店很好喝?！?p> 掛了電話，程良智起身，打開窗臺的門，冷風撲面吹來。他只穿著保暖內(nèi)衣，站了半分鐘，精神終于清醒了，不過整個人都要凍僵了。
文秋培接到了王菲菲的電話，王菲菲約他下午去逛街。文秋培不愿去，想找個借口搪塞。
“那個，睡在我下鋪的兄弟生病了，得照顧他?！?p> “什么??？嗯，闌尾炎，疼的死去活來的。”
“對，就是伍億?！?p> “去過醫(yī)院了，但作為兄弟必須得照顧下。”
對這個當面的“詛咒”，伍億翻著白眼，手居然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肚子。
伍億問文秋培怎么不陪女朋友逛街，文秋培說：“逛街哪有躺在床上看小黃書舒服？還有，不是說了嘛？我和她不是男女朋友，是純潔的朋友關(guān)系?！?p> “呸！渣男?！蔽閮|和程良智異口同聲。
終于，胡少聰帶了飯回來。大家的眼睛里冒著藍光，看胡少聰如救世主一般。吃過飯，大家又都心滿意足地躺在床上，百無聊賴。
程良智對文秋培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整天看淫詞艷曲的，給大家分享一波?！?p> 文秋培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希望諸君聽完之后，多加克制，莫往我床上爬。”
文秋培清了清嗓子，“來首宋徽宗的《醉春風》，讓大家未飲先醉——
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
回眸入抱總合情，痛痛痛。
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涌。
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
這回風味成顛狂，動動動。
臂兒相兜，唇兒相湊，舌兒相弄?！?p> 程良智問道：“這當真是宋徽宗寫的？”
“據(jù)說是他寫給李師師的。一代帝王，縱有三宮六院，還是覺得野花香。哎哎哎！”秋培突然提高了聲音，“你們看，有些人聽著聽著，就打開了電腦?！?p> 伍億無奈地解釋：“想玩把游戲了而已。有沒有一起開黑的？”
大家紛紛響應。
文秋培：“我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就要按捺不住了。我要暴走！Rampage！”
然而這一局大家并不在狀態(tài)，被堵在泉水，甚是凄慘。
又玩了兩把，程良智動身去找黃素兒。
程良智在黃素兒的宿舍樓下，看著頭頂上明亮的月亮，寥寥的幾顆星星，在夜空中忽閃忽閃，仿佛是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
很快，黃素兒下了樓。她穿著一身淡鵝黃的羽絨服，戴著白色針織帽。
她的臉龐白皙如雪，雙唇鮮紅似血。程良智察覺到黃素兒還畫了眼影，描了眉梢，美的直插入心，攝人魂魄。
不知為什么，程良智心里有一種淡淡的哀傷感。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秉S素兒眨著眼睛。
程良智看著她的眼睛，覺得明亮的似乎在閃著星光。“沒關(guān)系呀。”
黃素兒看了程良智一會兒，“真好?！?p> “什么真好？”
黃素兒沒有回答，拉著程良智去到粥店。
路上，程良智一直沒說話。
黃素兒突然站住了，“怎么不夸我了，我今天不漂亮嗎？”
“漂亮啊，一直都漂亮?！?p> “可我還是想要聽你夸夸我呢，”黃素兒睜大眼睛，“第一次畫這么久的妝。”
程良智站住身子，認真望著她。
“漂亮的我都想犯罪了?！?p> “切！哈哈，我還希望你有這個膽呢?！秉S素兒狡黠地笑了，拉著程良智，走進了粥店。
程良智點了粥和蒸餃，黃素兒自己只點了一碗粥。
“不餓么，吃這么少？”
“不少的，晚上還會再吃點東西。而且，我也可以吃你的蒸餃?！边呎f，黃素兒夾了個蒸餃放進嘴里。
程良智把蒸餃往中間推了推，“什么時候有吃宵夜的習慣了？”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不會是還要學習到深夜吧？”
黃素兒笑了，“最近在學俄語?！?p> 程良智想問怎么突然學起了俄語，看著黃素兒的笑臉，卻沒有說出口，只是心里隱隱有一絲不安。
吃過飯，兩人并肩在校園里走著。路上行人很少，他倆都沒有說話。
“怎么突然學起俄語了？”程良智終于忍不住問。
黃素兒沒有回答，兩人又繼續(xù)往前走。
“真好，”黃素兒說道，“就像是情侶一樣?！?p> 程良智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我是說，如果有你這樣的男朋友，一定是很幸福的感覺?！秉S素兒看著程良智。
“那···”
“先別說話，陪我走走?！秉S素兒突然像戀人一樣，挽起程良智的胳膊。
兩人走到北門，黃素兒松開手，“再陪我轉(zhuǎn)轉(zhuǎn)吧?！眱扇擞终鄯祷厝?。
“我要去俄羅斯了，莫斯科國立大學?！?p> 程良智沒有說話，他只是張開嘴，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從嘴巴直灌入肺，又傳遍全身。
“快的話五月份，都沒有多少時間學俄語了。當初也是一時興起申請的，想著去了解下白銀時代的文學，沒想到中獎了?！?p> “什么時候回來？”
“三年，回來之后再學一年，把落下的課程補上。要補好多呢，想到這，心里都沒有底氣了。而且，為了這個放棄了工商管理的雙學位，”黃素兒看了程良智一眼，“還有很多東西?！?p> 程良智等著黃素兒說完，“我等你?！?p> 黃素兒溫柔地看著他，“答應我，不要等我好嗎？”
“為什么，你覺得我一定會束縛你嗎？”
“問題不在你，我知道你會支持我做任何事。問題在我，我知道自己如果喜歡上你的話，我會貪圖戀愛的快樂，也應當履行女朋友的義務。我會放棄很多事情，這些事，我現(xiàn)在還不想放棄?！秉S素兒停頓了好久，“我希望你能明白?！?p> 程良智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良智啊，我們就一直當好朋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