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過桓璇手中的契約就奪門而逃,連把門口的木云撞倒了都恍若未覺。
“哎!這不是公主殿下嘛…”怎么好像哭了。
來到屋里見桓璇更是奇怪,左手明明空空如也,還一本正經(jīng)地舉著發(fā)呆,這有情況啊!
繞他觀察了一圈,“哎喲我說,剛剛公子您不會是把君酈雪氣哭了吧?”
趕緊給他肩膀一拳表示崇拜,“可以啊,這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遇上公子您可就沒轍了吧,這種人就應(yīng)該多給她點顏色瞧瞧,她以為她是誰啊,好像全天下都要買她的賬一樣……”
桓璇面無表情,收回手,對她好像也是對自己,“是啊,她以為她是誰啊?!蹦蒙媳鴷D(zhuǎn)身回房去了。
這一下倒是把木云嚇得不輕,公子魔怔了。
君酈雪一路狂奔回烏衣巷的私宅,路過小池塘的時候一揚手把那沓契約扔了進(jìn)去,雪片一樣盤旋而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轉(zhuǎn)眼就濕透了。
樹杈上醉醺醺的寧九抱著壇子揉揉眼睛,那不是公主寫了一晚上的婚后約定嘛,修修改改扔了一地的廢紙呢,怎么給扔池子里了。
冷!刺骨的寒風(fēng)灌滿全身,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從刺骨再到麻木,寒冷,饑餓,疲憊鋪天蓋地而來,而比寒冬更冷的是人心,“…那個小乞丐又來偷東西了!”
“打他!”
“打他……”
四面八方的謾罵和起哄聲充斥著耳膜,而他無路可走,死死抱著懷里的幾個饅頭在人群中盲目地逃奔。
“抓小偷了!”
“抓住他——”
人影幢幢,光怪陸離,恐懼像鬼魅一樣緊緊跟隨,他一直跑一直跑,卻被人當(dāng)頭一棒打到在地,血色瞬間蔓延了視線,連手里的幾個饅頭都掉進(jìn)了泥污里。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偷東西!”少女清脆的聲音傳來,容貌卻隱藏在刺眼的光芒里,他抬頭只能看見她華貴的裙角。
“雪兒怎么又在胡鬧?”
“阿瑄我抓住了一個小偷!是不是很厲害……”
“是是是,我們雪兒最厲害,快回去吧?!?p> 光影突然黯淡,少女回頭,將她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桓璇咻地坐起來,冬夜靜極了,但慶幸的是他還躺在溫暖的床上,呼了一口氣,慢慢抬起手摸了摸額角那道傷痕,這么多年了,它好像一直刻在他的頭上,也一直刻在他的心頭。
第二日劉穆宇在門口等了許久,才見君酈雪推開房門,一身藕色衣裙,纖腰緊束勾勒姣好身段,卻精神不佳的樣子。
“富陽,這幾日也別太累了,你看看你這臉色。”
君酈雪摸摸臉,扯出一個微笑,“穆宇哥哥來了,你今日不用去營中嗎?”
劉穆宇本來負(fù)手站在水池邊,聞言不自然地咳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開口,“富陽,我有話要和你說。”
君酈雪來到他身邊,“穆宇哥哥有什么話就說吧?!?p> 劉穆宇低頭看著帶笑的女子,他好像看了這張臉很多很多年,卻怎么都看不夠,心里有個想法再也抑制不住,伸手握住她肩膀,力道大得酈雪都有些疼了。
“富陽,如果你在長寧沒有人可以依靠,我可以,明天的演武我一定會拼盡全力的?!彼凵裾J(rèn)真,從小到大他都陪在她身邊,他很清楚自己這輩子想要的是什么。
君酈雪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滑開他的手平靜的說:“穆宇哥哥,以前阿瑄還在的時候你就一直是我們幾個的大哥哥,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把你當(dāng)做親兄長一樣尊敬,至于其他,對不起,我不可能?!?p> 劉穆宇看她心意已決,還是問出口:“為什么我不可以,你可以選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嫁,為什么我就不可以?”
“因為我這種人就不配擁有喜歡,父皇讓我扶持長寧,我自己想要長寧從弱到強,我還想替阿瑄報仇?!彼龔膭偛诺浆F(xiàn)在表情都沒有一絲波動,這些事情都落在她一個人的肩膀上,遲早有一天要一個人面對。
“這些都提醒著我,我連自己的婚姻都是籌碼,而且,哪怕沒有這些,我也從未對穆宇哥哥有過兄長之外的其他感情?!?p> 他就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以前鄭瑄在的時候他沒有機會,現(xiàn)在他依然沒有任何機會,今天來這里,只是不甘心罷了。
放開她,劉穆宇眼中的光彩散盡,“好,我知道了,你不必有什么負(fù)擔(dān),我也只是出于兄長之情想幫你而已?!?p> 君酈雪點點頭,看來桓璇說得真對,她確實是個算計人心又自私自利的人。
每年長寧都會舉行大大小小的演武,其中佼佼者要么入各軍任職,要么入禁軍,而這次的演武表面上選禁軍統(tǒng)領(lǐng),實際上大家心里清楚,是富陽公主要在各世家大族年輕人中選夫。
長寧尚文,富陽公主卻要選一個武將做駙馬都尉,當(dāng)真與眾不同。
桓璇一大早就被桓仁叫到前廳,桓熙和將軍夫人邵蕓香也在,桓旭看見他立馬高興的跑上去拽住他衣袖,“二哥你來啦,我聽他們說大哥要去娶媳婦了,你也要去對不對,能帶阿旭去嗎?”
他又有些失望的搖頭,“二哥有了妻子是不是就不再來找阿旭了?”
桓璇低下頭來,看著腰上的桓旭,他大概是整個將軍府唯一希望見到自己的人了,無奈地摸摸他的頭,“二哥沒有去,二哥今天就啟程去永州了,等再回來的時候給阿旭帶好吃的,阿旭乖乖在家好不好?”
聞言邵蕓香手里喝茶的動作一頓,扶著丫鬟的手站起來,“名單上是讓你們兩兄弟都去,再不濟也能入禁軍供職,你現(xiàn)在去永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將軍府故意打壓你?!?p> “我無意進(jìn)禁軍,啟程去永州也是早就安排下的。”
一直負(fù)手而立的桓仁也回過來看著他,這個孩子是他最先找到的,這么多年都是他一手帶在身邊,眼看著他從一個孤僻的孩子成長為能獨當(dāng)一面的將軍。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他能繼承將軍府,可是為了將軍府的大業(yè),他不能憑個人喜好決定,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璇兒,你先去永州,等這邊事了我就過來,我們叔侄守著邊境?!?p> 桓璇面無表情地低頭拱手,“好?!?p> “慢著!”邵蕓香叫住他,快步來到面前,示意旁邊的姑姑端上一壺酒,“璇兒此去永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身為你的嫡母也沒什么表示,就親自在這給你踐行吧?!?p> 低頭看了看她手里盈盈的酒液,邵蕓香臉上的笑意沒有半分退讓,旁邊桓熙倒是有些心虛地撇過臉去。
接過來一飲而盡,桓璇把杯子扣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