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夕陽灑下的紅暈,兄弟倆一人背了一背簍的草,一前一后的向家里走去了。
這會地里的人倒是更多了,不過,還不到秋種的時候,大家在地里也并不多忙。
原本,這會該在打谷場的……,可現(xiàn)在一想到這些,總讓人有些心酸莫名,于是大家總要沒事找事的讓自己忙起來。多數(shù)只是除除草,有的則拉著車子往地里撒正宗的農(nóng)家肥,當然,都是堆肥發(fā)酵好的那種。
“朗子!”
聽到有人喊自己,楚朗扭過臉,正看到遠處樹底下一個中年人喊他。
“叔?”楚朗有些遲疑的喊了一聲。
“你咋樣了?沒事了吧!”楚志祥問道。
“沒事了!”楚朗點點頭,終于把眼前人跟多年后的那個老頭重合到了一塊。
這是他的親叔,他還有一個小姑,幾年前嫁到了鄰鄉(xiāng)。
楚志祥走了幾步,到了跟前,問道:“你以后有啥打算?”
對楚朗的情況,他自然也清楚。
楚朗沉默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看情況吧?!?p> 楚志祥對這個回答似乎并不意外,又問道:“師專不能再考了是吧?你那成績,不上學可惜啦!”
楚朗點點頭,腳下無聊的踢著土坷垃,嘟囔道:“人家不收復讀生。”
楚志祥咂咂嘴,又說道:“我前兩天路過鎮(zhèn)高中,聽門口那個老頭說,要是成績好,鎮(zhèn)高中也收嘞!你要不去鎮(zhèn)上讀高中吧!這事我跟恁爸說罷了,你回去跟他商量商量,到時候再去人家學校問問?!?p> 聽到這,楚朗不禁愣了愣,接著頓時恍然。怪不得當年他老爹能想到找鎮(zhèn)高中,原來是從這聽到的消息。
這么看,歷史還正在原軌道上運轉(zhuǎn)嗎?
跟楚志祥又聊了幾句,楚朗就匆匆領著弟弟回了家。
倆人到家的時候,楚志成正在院里修笤帚,張巧娟在廚房忙活,至于楚屏,灶臺前燒火的就是了。
“二哥!”
看到倆哥哥回來,楚屏連忙喊了一聲,“你去哪了?該你燒鍋了,快點過來替換我!”
現(xiàn)在正是大熱的天氣,廚房里幾乎不是人待的地方,全是濃煙,還熱,待一會就能讓人汗透了。
“我也累??!你自己燒吧?!背u有氣無力的答了一聲,就遠遠的坐到了院子底下。
“你累個錘頭??!不知道去哪玩了?!背令D時惱火的很,手里的柴火胡亂塞到灶膛里,就跑出了廚房。
她這一弄不要緊,灶膛里頓時濃煙滾滾,幾乎到了看不清臉的地步。
“咳咳!你這妮子,咋燒的火啊!”鍋邊的張巧娟熏的眼淚直流,氣急的喊道。
楚屏卻充耳不聞,跑到院子里就去拽楚評,楚評卻站起來撒腿就跑,倆人一前一后,轉(zhuǎn)眼就出了院子。
楚朗正騎在堂屋門檻上,翹著二郎腿,倚著門框喝水??粗螋[著遠去的倆人,他不禁啞然失笑。
這倆小家伙,果然還是見面就掐,多年后都一個樣。
“朗子!咳咳咳……”
張巧娟也咳嗽著跑出了廚房,“你快點過來燒鍋!”
“?。俊背抒读算?,翹著的腿也放下了,“我燒?剛才不是……”
說著,他突然一拍大腿。再轉(zhuǎn)臉向院門口看去,倆小的早就跑的沒影了。
現(xiàn)在,院子里就他跟老爹老娘仨人。很顯然,這倆人他一個也指揮不了,結(jié)局早已決定。
苦著臉,楚朗只好放下茶缸,耷拉著腦袋往火爐似的廚房走去。
……
晚上,月亮才當空沒多久,一家人就安置好家務,要休息了。
楚朗家只有三間房,楚志誠兩口子在西屋,除了正屋,剩下的地方就用柜子跟高粱桿做的屏風隔出了兩個小房間,楚屏自己一間,楚朗跟楚評就擠到了剩下的地方里。
這是個沒有電視,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沒有收音機,連電都經(jīng)常沒有的年代,所以除了聊天,大概也沒有別的娛樂了。
楚朗躺在床上,習慣性的想找手機,結(jié)果往旁邊一摸,只抓到了一只臭腳丫。
啪!
氣惱的打了一巴掌,楚朗努力的把那只腳往旁邊推。
“哥,啥事?”楚屏抬起腦袋,雙眼迷糊著看過來。
“沒事,睡你的吧!”楚朗側(cè)到一邊,沒好氣的道。
“哦?!背u仰頭就倒,沒一會就呼呼的睡著了。
楚朗眼睛卻瞪的大大的,盯著透光的房頂,睡不著。畢竟,遇到重生這樣的事,能睡著才是天賦了。更重要的是,他重生的時候是傍晚,到這卻變成了早晨,瞌睡勁早過了,這還沒倒過來時空差呢!
就這么來回的攤著大餅,楚朗一直折騰到半夜,這才終于迷迷糊糊起來。
“孩兒他娘!”
一道壓低的聲音傳來,頓時讓楚朗又清醒了。
他側(cè)了側(cè)耳朵,聲音來自父母那屋,很顯然,那是楚志誠在說話。
“啥事?”這是老娘的聲音。
“今個志祥跟我說,要是成績好,鎮(zhèn)高中也收朗子這樣的。我想著,要不讓朗子去讀高中吧!”
“高中?你不是要去市里打工么?朗子去讀高中,誰幫著顧地里的活?”
“唉~”
一聲嘆息過后,夜色重新歸于平靜,只有屋外的蟲鳴還在不知疲倦的響著,更顯得這夜的漫長。
楚朗的心緊緊的揪著,一直等了好久,也沒聽到兩人的決定。二選一,對父母來說,這大概是最殘酷的選擇了吧。
楚朗緩緩坐起來,手撐著下巴看向窗外的清冷月光,種種思緒在他腦袋里糾纏著,早已心亂如麻。
……
第二天一大早,楚朗就早早的起床了。多年熬夜練出來的本事,雖然睡眠不多,但他狀態(tài)還好。
“哥!你起這么早干啥?!”楚評皺著臉,含糊不清的問道。
“去河邊。”楚朗一邊穿鞋,隨口說道。
“啊,對了!”楚評猛地清醒過來,立刻一個鯉魚打挺跳下了床。
這會才剛天亮不久,連張巧娟也才剛起床,楚朗穿好衣服,跟老娘說了一聲,就領著弟弟又出了門。
清晨的小楚莊都靜悄悄的,遠處的田野還籠罩著一層薄霧,太陽只露出了一角,映紅了東邊一小塊天空。
兄弟倆并列著,很快穿過長長的羊腸似的田間小路,來到了河邊。
毫無疑問,這是一天中最好的時候,河岸邊到處是涼風,腳下的露水也涼颼颼的,別提多愜意了。
很快的,楚朗就找到了昨天布圍堰的河段。讓楚評在后邊跟著,他則悄悄走過去,沒等看到圍堰里邊的情況,倒先聽到了一陣嘩啦聲。
楚朗心里一驚,連忙跑過去,沒顧著看情況,就跳到小出口那,先堵好再說。
“哥,好多魚!”
楚評也到了跟前,看著圍堰里密密麻麻的魚驚呼道。
確實好多魚!不大的圍堰里已經(jīng)讓攪的混濁一片,不時地就能看到灰色的魚背,其中多數(shù)是鯽魚,草魚也有一些。
用泥把留的口子徹底堵好了,兄弟倆提著竹簍,照著圍堰里就扣。根本不用瞄準,也不用挑地方,幾乎每一下都能扣出來十幾條。
扣到的魚就往準備好的袋子里裝,再扣再裝,兄弟倆配合的倒也默契。
袋子在迅速變沉,圍堰里的魚也在肉眼可見的減少,就這么一直忙了快二十分鐘,圍堰里終于清凈了。
楚朗松了口氣,提著沉甸甸的袋子回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