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程頌跟陸澤宇一起回到了乾玄宮,一走進去,就看到安平和蘇瑾桐在里面嚴陣以待的樣子。
“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我才剛回來,你就在這兒等著了?!标憹捎顚χ财酱蛉さ卣f。
沒想到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事情順利地解決了。
安平說道:“這是我消息靈通嗎?明明是一大早就有人到我的棠樺居去宣旨了,速度之快,恐怕皇兄一早就準備好圣旨,讓人候在我門口,只等那些大臣們松口了吧?!?p> 這話里話外的口氣有些沖,看來是惹惱了,陸澤宇沒說話,徑直走進去坐在椅子上,程頌則上前摸摸安平的腦袋,說道:“小腦袋瓜還挺機靈的嘛?!?p> 不悅地拍開程頌的大手,安平說道:“這點事情都猜不出來,那也太蠢了吧。你們也真是的,都不提前告訴我,突然就叫我去安置什么流民,雖然我很愿意,但也不能這么早就去宣旨嘛。一大早的,我都還沒睡醒,就被白雪揪起來接旨,搞得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兒呢?!?p> 討好地笑笑,程頌說道:“這不是事出緊急嘛,我們也是昨晚才剛想出對策來,就趕緊去辦了,省得夜長夢多。至于安置流民嘛,你去做個樣子就行了,大事都交給蘇瑾桐來辦,這是我和你皇兄兩個人的意思?!?p> 這么說就是沒有轉(zhuǎn)寰的余地了,安平有些疑惑地問道:“那么多人,為什么要選他?”
此時蘇瑾桐心里也正有此問,但考慮到那天程頌跟他交代的事,他覺得真正的原因應該八九不離十。
“這不是本來就要讓你們?nèi)ヅ伤幍穆铮銈兙托量嘈量喟咽虑橐黄鸾o辦了?!痹蛑付ㄊ遣荒苷f與安平知道的,程頌打起馬虎眼。
“這不是辛苦不辛苦的事,太皇太后和大臣那邊可都解決了嗎?”安平不疑有他,問出心中的疑惑。
“還沒有?!弊系年憹捎罱K于開口了,“估計人馬上就要到了,今日就一并將事情解決。你放心,有皇兄在這里,不會讓你們受委屈。這件事是我要交給你們做的,圣旨已下,任何人都不能更改?!?p> 沒有再繼續(xù)聊天,四個人各自坐在椅子上,等著太皇太后到來,他們有的表情凝重,有的若有所思,都在想著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等待,讓乾玄宮顯得格外靜謐,讓這短短的一刻鐘顯得像一個時辰那么久。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小陶公公沖進來報信:“陛下,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過來了?!?p> “知道了,趕緊回去候著,準備迎接。”陸澤宇說道。
小陶公公一走,房間里的四個人全部起身站成一排,目視著大門說話。
“你們有計劃了嗎?”安平問道。
“有?!背添灮卮稹?p> 還沒等安平松一口氣,陸澤宇緩緩地補充:“有也等于沒有?!?p> 不知道該接什么,安平?jīng)]有說話,換蘇瑾桐開口了:“郡主不然先躲進內(nèi)殿吧?!?p> “嗯,我覺得有道理?!背添灨胶?,同時搭住了安平的肩膀,拍幾下表示安撫。
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主要看大家的意思,問道:“皇兄也這么覺得嗎?”
想了想,陸澤宇說:“躲不是辦法,太皇太后只要派人宣你,你就必須得出現(xiàn)。到時再被發(fā)現(xiàn)是故意躲了起來,反而顯得心虛,自亂陣腳?!?p> “好吧?!卑财秸f道,呆在原地沒動,安靜地等待著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
眼前的大門開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出現(xiàn)在四人的視線中。幾乎是立刻的,安平、程頌、蘇瑾桐齊刷刷地下跪行禮,陸澤宇則靜靜地觀察了幾眼白允葭。
太皇太后在白允葭的攙扶下走到了座位上坐好,然后才讓三人起身。陸澤宇坐在太皇太后旁邊,白允葭坐在了另一邊,剩下的三人則一副乖巧模樣在下面站好。
眼睛沒有看向陸澤宇,太皇太后語氣不善地對他說話:“陛下,哀家聽聞你今日下旨,派這個丫頭去治理流民了,是也不是?”
“是。”陸澤宇簡而有力地回答。
“嘭”地一拍桌,太皇太后生氣地說道:“為什么?放著那么多大臣、親王不用,為什么偏偏用她?”
安平默默地站著,眼睛低垂下來看著前面的地板,心中并無多少恐懼,反正這樣的場合,她也早都習慣了。
一旁的蘇瑾桐卻是看得心跳飛快,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陸澤宇跟太皇太后正面起沖突。看來,這個丫頭不簡單,還真是兩人之間一個過不去的坎,到底是為什么呢?
那邊陸澤宇還沒回答,程頌搶先一步說話:“太皇太后,今日是臣提的建議——”
“你閉嘴,你們?nèi)齻€自小就混在一塊兒,都是一個鼻孔出氣,誰提出來的有區(qū)別嗎?哀家現(xiàn)在問的是陛下,讓陛下自己說?!?p> 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惹來這么多埋怨,程大將軍趕緊乖巧地站好,不再吭聲。
“皇祖母,這件事情都是孫兒自己的主意,是孫兒想讓安平代表我去安撫災民?!标憹捎畈患辈痪彽卣f道,聲音盡可能地穩(wěn)住。反正事已至此,無法挽回,只要過了這一關(guān)就沒事了。
“荒唐!哀家歷經(jīng)三朝,都未聽說過有讓一個郡主出去代表陛下的先例,先不說她是一個內(nèi)宮的女子,不適合在那樣的場合出入,就是她的出身,也永遠都沒有代表陛下的資格?!碧侍蠹惭詤柹卣f著,雙眼凌厲地緊盯著安平不敢抬起來的頭。
這么直白的話,讓程頌、安平和陸澤宇同時都白了臉,白允葭看出三人的不對勁,側(cè)著頭一直看著陸澤宇的側(cè)面,猜測著他會有什么反應。
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就要站出來堅持到底。天下是自己的天下,這怒氣也該由自己一人承受。這么想著,陸澤宇走下座位,跟底下的三個人站在一起,抬起頭,用前所未有的堅定眼神看著座上的人,說出了下面的話——
“皇祖母,雖然過去的事情孫兒知道得并不周全,但父皇登基之前,九王亂政,皇祖母不是也借助家族的勢力,將父皇一力扶上帝位嗎?父皇在位的最后幾年,政事荒廢、久臥后宮,皇祖母還不是又一次出面除妖妃,不惜冒著與父皇翻臉的風險,也要親自輔政嗎?皇祖母也是內(nèi)宮的女子,孫兒覺得并無不妥。
安平的出身的確有些淵源,但那些都是陳年舊事了。她打小就跟在孫兒身邊,她的脾氣、秉性孫兒最清楚,也信得過,外界也都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首婺福绻财讲荒艽韺O兒,那還有誰能代表呢?孫兒在朝中為什么無人可用,皇祖母再清楚不過,其他的親王子弟,又有幾個心里是向著孫兒的,孫兒可以信任誰,皇祖母難道還不了解嗎?”
這幾句話成功地讓太皇太后的怒火直接燒上了頭,她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伸出手指指著下面的人,想罵卻又罵不出口,一口氣頂在胸中翻涌,頭腦暈眩了起來。
這些人里面反應最快的還是白允葭,她立刻就站起來,走上前扶住太皇太后,著急地幫她用手一下一下地順氣,一邊順還一邊說道:“皇祖母當心自己的身子,犯不上跟小輩一般見識。”
底下的人也反應過來了,陸澤宇趕緊叫小陶公公去宣太醫(yī),也走上前扶住太皇太后,眼神有些復雜地說道:“皇祖母恕罪,還請皇祖母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孫兒剛才的頂撞,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是。”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太皇太后總算是穩(wěn)定了一些,一下子甩開陸澤宇的手,說道:“陛下現(xiàn)在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我這個老人家哪里敢計較陛下的不是,陛下不要嫌我礙事就算是我的造化了?!?p> 說完,太皇太后就想站起來離開,但是被氣得情緒還沒有恢復,身體有些顫顫巍巍的站不穩(wěn)。陸澤宇趕緊又扶了上去,大聲催促著讓太醫(yī)快點過來。站在下面的三個人,還處于震驚之中,焦急地看著上面的人,不知道該干些什么。
“好了,不用忙了!”大聲地呼喝一下,太皇太后倔強地站穩(wěn)身子,再次甩開陸澤宇的手,說道:“反正陛下都已經(jīng)下了圣旨,我一個老人家又能做得了什么?今天陛下自己說出來的話,可要自己記好了,免得將來出了什么事,倒要來怪罪我這個老人家蠻橫不講理!”
“還有你!”太皇太后憤怒地將槍口對準安平,大聲地呵斥著,“別以為你有陛下護著哀家就動不了你,一個叛王留下來的余孽,還敢在宮里作威作福,嫁個人都要整得天下皆知。只要有哀家在,宮里就絕讓你翻不了天!”
矛頭突然指向自己,安平立刻就生氣了反駁的心,生生給壓下去了。今天是皇兄有事要辦,不管發(fā)生什么都得忍著,萬一誤了他的大事就不好了。
她低下頭,不發(fā)一言地往地上一跪,一副聽之任之的樣子,周圍的人都跟著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