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因藥起爭執(zhí)
走出房間等了一會兒，里面的人并沒有出來叫自己，安平心里一陣不高興。推開門，剛想叫蘇瑾桐起來，想到剛才他眼里滿滿的紅血絲又忍住了，只是憤憤不平地沖著緊閉的大門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然后，就開始不停地進進出出，一邊操心著蘇瑾桐有沒有醒，一邊等著其他人過來。清晨天氣格外的涼，要不住的搓搓手、跺跺腳，才能覺得舒服。
結(jié)果，一睜眼，蘇瑾桐就被嚇了一大跳。他哪里能想到，一覺起來，面前就多了一張女人的臉，而且這張臉的主人還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看著他被嚇到的狼狽樣子，安平還頗為有些得意，沖他“哼”一聲，就直起身子叫人送了早膳進來。
其實在大多數(shù)時候，蘇瑾桐的伙食都是跟流民一模一樣的。但這些安平并不知道，她只是叫白雪將她平時吃的，多準(zhǔn)備了一份拿來。
看著這一桌的東西，蘇瑾桐心里的不滿更多，但是礙于身份，還有正在跟安平吵架的事實，他也就忍著沒發(fā)，匆匆吃了幾口填飽肚子，就開始處理事務(wù)了。
蘇瑾桐開始忙碌起來，安平就在屋里看著，進進出出的人有很多，她以前還的確是不知道，原來他要一個人管理如此多的事情。這么想著，她也自告奮勇地加入了進去，開始協(xié)助蘇瑾桐做事。
他二人一起處理事務(wù)，倒是也挺合拍的，一時間屋子里又恢復(fù)了和平。只不過，一個大大的麻煩，正在到來的路上。
“大人，不好了，大人，醫(yī)廬有人鬧事?！币粋€官差沖進來說道，緊接著，看到安平也在，連忙行禮。
蘇瑾桐還沒等安平讓他起身，就著急地問：“怎么回事？”
“回大人，是這樣的，這些天氣溫轉(zhuǎn)涼，有不少流民都染上了風(fēng)寒?，F(xiàn)在醫(yī)廬的藥不夠用了，有人為了爭藥鬧了起來?！?p> “鬧事的人多嗎？”
“不多，只——”
這官差的話還沒說完，屋外便傳來了女人的哭喊聲：“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大人，求求你了——”
安平和蘇瑾桐聞聲出去，看到一個婦人跪在地上磕頭，懷里還摟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這小娃瘦弱得很，小臉和雙手被風(fēng)吹得通紅，雙眼緊閉躺在婦人的懷中一動也不動。后面還有兩個官差是剛追過來的，想要把這婦人趕走。
“住手?！碧K瑾桐命令道。
官差一聽，趕忙行禮、站好，等待著他的命令。
“你先別哭了，起來說說這是怎么回事？”蘇瑾桐對著婦人問道。
那婦人忍住淚水，仍是沒有站起來，只是用雙臂將自己的小女兒輕輕托高一些，給蘇瑾桐看，“大人，這是我的女兒，天氣冷，孩子不如大人，熬了這些天還是沒熬住，昨晚就開始發(fā)燒。我今早帶著她去醫(yī)廬，可是大夫說藥不夠了，孩子小救不活，要把藥留給別人。大人，求求你了，我現(xiàn)在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就這么一個女兒相依為命，求求大人開恩，讓大夫救救她吧，我做牛做馬一定報答大人。”
蘇瑾桐還沒說話，旁邊的官差先開了口：“放肆，在郡主面前哭哭啼啼的，驚了駕你擔(dān)待得起嗎？”
那婦人被這么一嚇，想哭又不敢哭，想開口又怕說錯話，只跪在地上摟著孩子默默掉淚，看得蘇瑾桐心里一陣不忍，若有所指地說道：“不知者無罪，不要敏感多事、斤斤計較，她不懂這些規(guī)矩，驚了駕有我來承擔(dān)。夫人，孩子既然發(fā)燒了，不能這么吹風(fēng)，你先帶她進來，我去叫人把大夫叫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謝謝大人……”那婦人對著蘇瑾桐千恩萬謝，但仍是不敢起身，蘇瑾桐便命人將她懷中的孩子接過來，然后將她扶進了屋。
站在一旁的安平，無辜被他暗里嗆了兩句，又不能發(fā)作，否則就是他說的敏感多事、斤斤計較，已經(jīng)有些黑了臉。
大夫正在過來的路上，孩子被放在蘇瑾桐早上剛睡過的桌子上，拿被子緊緊地裹住，婦人留在她身邊照看。蘇瑾桐命人打了涼水過來，打濕毛巾放在孩子的額頭，安平就在旁邊安靜地看著他這一系列的動作。
大夫進來了，先沖著安平和蘇瑾桐行了禮。
“這種時候就不講這些了，快進來看看孩子?！卑财秸尨蠓蚱鹕?，又一次被蘇瑾桐搶了先，扁扁嘴更加不悅。
這大夫是從宮里跟來的太醫(yī)，安平?jīng)]開口，他還是有些猶豫。見狀，安平說道：“起來吧?！?p> “是?！贝蠓虼鹆艘宦?，趕緊上前去看了一眼孩子，對著安平和蘇瑾桐說道：“回郡主、回蘇大人，這個孩子臣早就看過了，是受了涼，所以發(fā)了高燒?！?p> “不給藥治可是你說的？”蘇瑾桐問道，聲音里夾雜著明顯的怒氣。
大夫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道：“是臣說的，但臣是有緣由的。這孩子身體已經(jīng)很虛弱，就算用了藥恐怕也撐不過去了。若是她僥幸能撐到治好，之后也還有一段嚴(yán)冬的日子等著，現(xiàn)在營里少衣少藥，還有很多大人都顧不上，哪里顧得上一個女娃？”
大夫話音剛落，那婦人又開始哭著求蘇瑾桐。
起了惻隱之心，蘇瑾桐一邊安慰婦人，一邊命令大夫救人，而大夫則向蘇瑾桐解釋著自己的難處，說要是都這么治下去，他醫(yī)廬的藥恐怕只能撐個幾天了。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安平從未經(jīng)歷過這種場合，只覺得這哭聲直沖著頭頂而去，穿透了她的整個頭顱，身上汗毛直立，心里也是百爪撓心一樣難受，便厲聲喝道：“夠了！”
房間頓時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等待著她的下文。她抬眼看著大夫，問道：“你說藥不夠了，現(xiàn)在還剩多少？來的時候不是帶了很多嗎？為什么現(xiàn)在才沒多久就不夠了？”
“回郡主，來時我們是帶了不少藥，但現(xiàn)在天氣寒冷，再加上御寒的衣物不足，染病的人比我們預(yù)估的要多。住處剛夠容納下所有的人，大家擠在一起，一個傳染一個，病情發(fā)展十分迅速。臣也是有家人子女的，臣也不忍心，但這個孩子已經(jīng)是兇多吉少，還有很多更有可能痊愈的人等著用藥，臣才，臣才……唉，臣作為大夫，真是造孽?！?p> 聽大夫這么說，安平有些被說服了，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這孩子已經(jīng)沒救了，就把藥留給其他人吧?！?p> “荒謬！”蘇瑾桐怒不可遏地喊道，“什么叫把藥留給其他人？治都還沒治就說沒救了，這是一個大夫該說的話嗎？”
雖然他這話是沖大夫說的，但他一雙充滿怒火的眼睛，分明是對著安平而去。一旁的大夫此時已經(jīng)嚇破了膽，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回視著蘇瑾桐的憤怒，安平也急了，說道：“你這是說的什么話？陳太醫(yī)也是宮里的老人，經(jīng)驗豐富，他做的決定自然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他說的意思就是本郡主的意思?！?p> 一時間，蘇瑾桐的眼神從憤怒轉(zhuǎn)為冰冷，他沒想到在這種時候，安平竟然會做出這種冷冰冰的決定，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她。
“郡主的意思臣知道了，但現(xiàn)在臣才是這里的主事人，臣覺得郡主的意思不合適，這個孩子必須救?！?p> “蘇大人說的沒錯，你是主事人，但本郡主是代表陛下來這里的，蘇大人是不是連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安平也終于發(fā)了火，一字一字地咬著說道。一連受了他的不少臉色，她早就受夠了。
“郡主是代表陛下不錯，但郡主不要忘了，太皇太后對郡主的叮囑?！?p> 沒想到蘇瑾桐竟然拿太皇太后來壓自己，安平氣憤地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睛恨恨地盯著他的雙眼。
在場的官差和跪在地上的陳太醫(yī)都敏銳地感覺到了勢力的變化，趕緊將這對母女帶出去，就要回醫(yī)廬診病。那婦人知道自己的女兒有救了，還想磕頭謝謝蘇瑾桐，被官差手腳麻利地一架，就給帶出去了。這種時候，可不能再火上澆油了。
房間里只剩下安平和蘇瑾桐兩個人，各自生著對方的氣。
這還是蘇瑾桐第一次當(dāng)眾跟自己對著干，安平氣不過，賭氣地故意說道：“蘇大人心善慈悲，還不趕緊跟過去看看，就不怕他們陽奉陰違，不怕我心眼小使陰招不準(zhǔn)他們救人？”
“你？”蘇瑾桐氣得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可置信地看著安平，“不勞郡主費心，臣這就跟去監(jiān)督，不僅要監(jiān)督，臣還要看到這孩子退燒才行。反正郡主是代表陛下來這里安置流民的，這里就交給郡主看著了，臣相信郡主一定能照顧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p> 說完，蘇瑾桐大踏步地離開了房間，安平伸手拿起桌上的硯臺就朝大門扔了過去。
蘇瑾桐敏捷地一躲，硯臺打到門框上，磕掉了上面的一小塊兒木頭。蘇瑾桐身子雖然頓了一頓，但最終沒有回頭，大步地往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