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跳進(jìn)黃河洗不清
知縣再也忍不住了，明目張膽的看向趙逢水。趙逢水與白敏恒附耳低語，阮天雄卻急得夠嗆，實在忍不住插嘴道：“白叔，可要救救顧敬亭?！?p> 白敏恒知道阮天雄講義氣，此刻見他急成這樣，也是心中不忍。白敏恒沖著阮天雄點點頭，隨后對趙逢水低語道：“有勞有勞?！?p> “你我兄弟，說這見外話干啥。這個縣太爺屁股不干凈，認(rèn)錢不認(rèn)法，看我的?！壁w逢水說著開始沖著知縣數(shù)手指頭。直到數(shù)到第五根的時候，知縣還想拿捏一下，趙逢水拉著白敏恒就要走，卻聽知縣猛地一拍驚堂木道：“把被告定肘收監(jiān)?！?p> 說完便走了，白敏恒大驚，卻見趙逢水胸有成竹。眾人散去，趙逢水領(lǐng)著白敏恒到了衙門后宅，從后門進(jìn)去一路拿錢開路，門房衙役諸多如小鬼一般，幾番打點終于見到了知縣。
除了剛才說好的五百兩，趙逢水又多給了一百兩讓知縣在牢里代為打點，于是顧敬亭前腳剛被定肘收監(jiān)，后腳就被放了出來。
大門口阮天雄和霍華就候在那兒，他們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等著。阮天雄盯著霍華質(zhì)問道：“是不是你陷害的他！”
霍華面帶微笑，但微笑中卻又有說不出來的虛假和狠毒的意味，他答道：“我說什么了，要是我想致他于死地，當(dāng)堂就說他非禮別人就是了，何須這么麻煩呢?！?p> 阮天雄沒顧敬亭想的透徹，他也沒思慮清楚是否這一切真是霍華設(shè)計的，但此刻霍華的幸災(zāi)樂禍已經(jīng)溢于言表。
實際上顧敬亭也想錯了，商人并不是他找的托，此刻商人正在不斷痛罵著霍華和顧敬亭，然后安慰著受委屈的小妾。
“乖，誰知道那小子斯斯文文的竟然是個色中餓鬼，多虧我回來得早，不然豈不是讓他得逞了。”商人哄著。
女人只是低頭抹淚，商人有點尷尬繼而道：“其實也沒吃到啥虧不是?！?p> 女人突然抬頭，嗔道：“剛才縣太爺找你說話，你是不是答應(yīng)了什么？我就說你指定會嫌棄我的，是，我以前也接客，你是不是覺得我被人摸了不算吃虧？我自從被你包了后就守身如玉，而且我也說了，你要是嫌棄我可以不要我，是你非得替我贖身還納了我的！”
商人訕笑道：“我這不是必須在人家地盤上混飯吃嗎？咱就這么點家底，為了贖你的身，我也花了三百兩銀子，這可就掏空了我一半的家業(y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估計是他們使了錢了，我也不想跟白家和趙家鬧翻不是……你很懂事的，是不是？”
女人終于不鬧了，窯子里待了這么多年早就懂得了把握分寸，知道再鬧下去沒啥好結(jié)果。再說自己都這個年紀(jì)了，若不是勾搭上了小商販這條線，只怕再過幾年也得江河日下，淪落到個咸肉莊被苦力壓的地步。
她噘著嘴道：“那這次就放過你了，人家要吃鮮魚?！?p> “有，有，我這就去買，你等我。”商人大喜，自覺的納房窯姐起碼夠懂事，真是明智之舉啊。
商販走后，女人偷偷在樟木箱子的最下面拿出一個上了小鎖的盒子，但她沒開盒子，而是在下面用來鋪墊的舊棉衣里掏索了起來。舊衣服的口袋里有個手帕，打開手帕里面是個錦囊，聞味道里面是有些防蟲的藥。
就算來了賊，也只會偷些貴重物品，看中的定是那個小盒子，像是作為鋪墊的女人舊棉衣誰會要，自然也就發(fā)現(xiàn)不了里面的東西。這招指東打西可玩得妙，可層層包裹防護(hù)的這么好的錦囊，里面究竟裝著什么呢？
自然是一沓銀票，里面有五十兩的，有一百兩的。有的是她這些年的積蓄，有的是上次贖身時跟老鴇做扣騙人的分成。今天這里面又添進(jìn)去了二百兩，女人偷偷從懷里的小兜里拿出來放了進(jìn)去，這是霍華給的。
人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可誰能知道這婊子只要給錢給足了，便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其守信超乎市面常人多倍。
不說這邊，顧敬亭雖然沒有留下什么記錄案卷，可他是個念書人，說平時嬉笑玩鬧也好，是落草為寇也罷，但總還有一些讀書人的風(fēng)骨。讀書人最看重的是清譽和氣節(jié)，為了這個可以活活餓死，可以一輩子堅守，可以拋家舍業(yè)。
而顧敬亭此刻就感覺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他急于證明自己的清白。路上他一直沉默不語，待到了客棧他才一吐為快：“老爺，你聽我說，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實際上這一切都是霍華跟那個姓劉的商販做的局，老爺你要相信我啊?！?p> 白敏恒眉頭微皺了起來：“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p> “就是，兄弟，你估計是急糊涂了。我先去找個郎中給你看看傷，你傷只要沒事，就算說都是霍某的錯，我也認(rèn)投，只要你心里舒坦就行?！被羧A做貼心大哥狀。
見白家人都很奇怪的看著自己，好似他就是個非禮人家小妾，被抓之后恩將仇報反咬一口的那般不地道的人。
顧敬亭羞愧難耐，頭腦一熱不依不饒道：“你胡說，我們說好井水不犯河水，我們不把你買兇殺人的事情說出來，結(jié)果你卻對我動手，也休怪我把你掀出來！”
“買兇殺人？殺誰？”杜城搶聲問道。
“殺老爺，就在猛虎寨中?！鳖櫨赐み@時候也有些懵了，誰也不知道事情會發(fā)展到哪一步，但既然話都開頭了，就索性說了下去。
他把關(guān)于霍華的一切說了個遍，又把他們的約定講了一通，以解釋他們知情不報的罪過和和睦相處的狀態(tài)。
一番言罷，眾人齊齊看向霍華，畢竟顧敬亭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加上霍華的確是上岸先走了一步，當(dāng)時顧敬亭等人并未上船又是如何知曉的呢。故此眾人此刻也是將信將疑，白敏恒問道：“霍華，你怎么講？”
霍華云淡風(fēng)輕微微的笑著并不著急：“不過是危言聳聽罷了，估計是今天被打有些丟臉，顧兄弟才結(jié)合道聽途說、胡言亂語的，年輕人嘛可以理解。還是那句話，你只要舒坦怎么來都行。”
霍華繼續(xù)裝作大度狀，的確那些事情可以打聽來，不足為證，可他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不過兄弟你說你們?nèi)齻€在山寨落過草，這……為何上船時未能將實情講明，至今也依舊欺瞞？你說我有問題，那為什么你們不提前告訴老爺，反倒是在這時候才跳出來咬我？我既然知道你們握著我的把柄，又怎么會陷害你們？這不和人理啊，所以兄弟你肯定是糊涂了?！?p> “我們是被迫的，剛才我說了?！鳖櫨赐ぶ乐辛擞嫞瑥娦修q駁著。
白敏恒的臉上很難看，他聽到顧敬亭剛才說了他們的思慮，他也并不怎么惱怒他們開始隱瞞不報的事情。這種事可以理解，畢竟一旦說了不免惹人芥蒂，只能是自找麻煩。
可他難受的是，在有人想害他的時候，他們竟然選擇了沉默，尤其是阮天雄，自己可是把他當(dāng)親子侄去看待的，頓時有些心煩也有些厭惡，實在是令人寒心。
“天雄，這一切可是真的？”
阮天雄低下了頭，過了半晌才點了點頭：“是真的，但我們不敢揭發(fā)他，怕他報復(fù)、怕他狗急跳墻，甚至怕如今這般百般抵賴，我們又無法證實。所以……對不起?！?p> 白敏恒嘆了口氣看向霍華，霍華也是一笑沒說什么，他成竹在胸毫不慌張。這讓所有人都懵了，不知該如何定奪真?zhèn)巍?p> 顧敬亭和林平姑且不論，自阮天雄出現(xiàn)后，先是喝破歹人匪念，又是讓大小姐化險為夷，在桃源城外的運河上更是上演了一番英勇護(hù)主和巋然不動的好戲。
這么個人，在眾人心目中就是英勇忠義的象征。況且往日里阮天雄為人粗爽豪氣，渾身上下正氣十足，加之說話辦事也是上佳之人，長的還儀表堂堂的，他贏得了大多數(shù)人的好感。跟在老爺身邊兢兢業(yè)業(yè)，也沒有恃寵而驕，而老爺白敏恒也對他信任有加。從理智上判斷，阮天雄不會，而從情感上，也沒人會希望阮天雄有問題。
可他對上的是霍華，一個從白家做了十幾年的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從丫鬟到老媽子，不是看著他一步步起來的就是被他招進(jìn)來的?；羧A也很會做人，口碑極好，況且在船上大部分船員和護(hù)院武師也早已成了霍華的嫡系。
阮天雄上船前抓住那個爬船歹人時，霍華不經(jīng)意的僭越下令，手下人會聽命行事，唯有杜城只聽老爺白敏恒的話。所以那些嫡系就算懷疑也不會質(zhì)疑，而剩下的人更不會相信這個朝夕相處的霍華包懷禍心。
反正在場諸人是左右為難，卻有一個武師此刻猶豫再三終于站了出來，在杜城耳邊低語幾句。杜城兩眼環(huán)睜看著那武師，武師被嚇得退了一步，杜城粗聲粗氣道：“此言當(dāng)真！”
“當(dāng)……當(dāng)真?！蔽鋷煹溃骸拔乙彩亲蛞箘倓偘l(fā)現(xiàn)，這不還想?yún)R報就出現(xiàn)了這事兒?！?p> 白敏恒看了過去，只覺得腦中一團(tuán)亂，難不成是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揚言道：“什么事直說出來，好事不背人，背人無好事。”
武師還在猶豫，杜城卻爆喝一聲：“說！”
武師應(yīng)了聲“是”，便一口氣講了出來。他說昨夜他聽到阮天雄、顧敬亭還有林平三人在房間里竊竊私語。他聽見顧敬亭說剛上船的時候幫著賬房干活看過賬本，知道這次弄了不少寶貝，與其在這里當(dāng)下人，不如就和在山寨上一樣，偷搶上一波。
林平當(dāng)即表示同意，還說明天阮天雄要陪老爺出去，顧敬亭也要跟霍華出門，他便動手偷盜。說到這里阮天雄就喝止了他們，說什么隔墻有耳之類的。
昨晚三人的確在一起，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本來就是一起長大關(guān)系頗好的三人，肯定是沒事兒常聚聚的。上岸后他們住進(jìn)了旅店，一般干活的下人大多睡大通鋪，而船員睡在船上，白敏恒疼呵阮天雄，就給他們哥仨單獨開了一個房間，讓他們沒事兒能在一起說說話。
這種佐證無法辯駁，紅口白牙在此情此景下一說，便讓三人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可更是黃泥巴落到褲襠，不是屎也是屎的是，按照他們所說今天林平去偷盜了，杜城雖說一大早林平就在他身邊幫忙，可還是在房間里搜出了大量銀票。一查還真是從白家出來的，失竊數(shù)額和這些銀票數(shù)量正好吻合。
沒人管你是什么時候偷得，也沒人管這一切合不合理，此刻人贓并獲，剛才所說的一切也都順理成章了。由此也可以斷定他們是在誣陷霍華，他們才是真正的小人。
白敏恒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把這三人給我拿下！”
“是！”
領(lǐng)了老爺?shù)拿?，他們一擁而上。此刻他們對阮天雄失望透頂，原來他是個藏在老爺身邊的狼。眾人惱怒萬分，這種惱怒在于心理的落差，在于他騙了大家的情感，更在于埋藏在人性中對他曾經(jīng)得寵的嫉妒。
打便宜人和落井下石，是大部分人最喜歡干的事情。當(dāng)遇到劫匪時，少有人有膽量站出來反抗。但當(dāng)劫匪被勇猛者打翻在地的時候，人們就會圍上去拳打腳踢。
同樣當(dāng)高位者隕落時，人性的丑惡也就都展現(xiàn)了出來。人們不會再有同情，更不會自己判斷，只會隨波逐流。即使那高位者曾對他有恩，也會統(tǒng)統(tǒng)拋之腦后，只享受此刻的“痛快”。
也有人需要與他人一樣，或擔(dān)憂不合群或擔(dān)憂牽連自身?？傊畷涯歉吒咴谏喜仍谀_下，甚至使勁蹂躪踐踏。
顧敬亭愣在那里，他沒料到會引發(fā)這么一連串的事情，這一切令他猝不及防。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卻又有好多沒想明白。
林平就要反抗，卻被杜城扣住了肩膀，杜城一用力林平便疼的嗷嗷大叫。杜城帶著七分怒三分不解道：“小子不要反抗！”
阮天雄也喝道：“林平不要動?！?p> 這一刻他是絕望的，他覺得冤枉是蒙定了，反抗只能讓自己多受皮肉之苦，更讓霍華看了笑話。
在這場交鋒中，他們步步陷入了霍華布置的天羅地網(wǎng)中。他們輸了，輸?shù)膹貜氐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