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摩挲著手槍扳機,我最終還是沒有扣下去。
“也許這樣一副亂象之下,只有我才會這樣優(yōu)柔寡斷吧?!?p> “面對這種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我是絕對不會開槍的。”
我搖了搖頭,不知為何,仍感到些許荒謬,不過還是轉(zhuǎn)過身子向大門那里的卡車走去。大門處的數(shù)個暴徒對這輛‘解放牌’卡車一點辦法都沒有,卡車就像一輛坦克,從燃燒的雜物上一碾而過,很快就突破了大門,沖到外界。
借著卡車引起的注意,我慢慢挪到了大門邊,并利用一輛正在燃燒的轎車和一個正在燃燒的帳篷來隱藏自己。
“很好......放棄追趕吧?!?p> 我緊盯著暴徒們的動向,自言自語道。
風(fēng)雪從大門的缺口處呼呼地向客運中心里面灌著,我將兜帽戴上,暴徒們見到卡車已經(jīng)無法留下了,也失去了追趕的欲望,紛紛向辦公樓那邊走去。
“再見了。”
我張開嘴無聲地對著他們說出這一句話,接著便向風(fēng)雪中走去。
兩輛充作門衛(wèi)的卡車燃氣的大火也已經(jīng)被大雪撲滅,我絲毫不擔(dān)心后面應(yīng)該往哪兒去,因為,我已經(jīng)看到離我?guī)撞街b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輪廓。
“老胡.......你的槍很好用!”我用力地喊了出來。
老胡的面容從暴風(fēng)雪中顯現(xiàn),他二話不說走到我的身前給了我一個熊抱,并將一根繩子遞到了我的手里。
“他腰上綁著一根繩子回來找的我嗎?”
我意識到了這一點,有點哭笑不得,這是在干嘛呢?
可是我拉著繩子跟著老胡走了幾步就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勁,老胡大概只離我兩米遠,我卻幾乎看不清他的背影,風(fēng)執(zhí)拗地把一切都往一個方向吹……右邊,左邊,到處都是白茫茫、灰糊糊的。
我的眼睛想找到一樣新鮮的東西,但是找不到:沒有一個路標,沒有一輛汽車,沒有一堵墻面,什么也看不見,到處是一片白雪。
又走了幾步,風(fēng)似乎開始在改變方向了,一會兒迎面吹來,吹得雪花糊住了眼睛,從旁邊把大衣領(lǐng)子翻到我的頭上,嘲弄地拿它撕扯著我的臉,又從兜帽的空隙呼呼地往我脖子里灌著……我想把身子裹得更嚴密一些,落在領(lǐng)子上和兜帽上的雪卻從脖子里滑了進去,冷得我直發(fā)抖。
“這是.......什么?”
我在這里生活了二十年,從沒見過這么大的雪。
令我松一口氣的是卡車的輪廓終于顯現(xiàn)出來了,老胡已經(jīng)到了卡車的車廂下,似乎正側(cè)著身子等我。
我感覺到僅僅是這一小段路我受傷的左肩就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憋著一口氣,我頂著風(fēng)緊走幾步,靠在了老胡旁邊的位置。
只見老胡用他的左手向前伸直,并向下壓了一下,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于是他又重復(fù)了數(shù)次,我這才領(lǐng)會他的意思。
“蹲下來.....的意思是嗎?!蔽冶愣琢讼聛恚虾杆俚卮蜷_車廂門,并將我推了上去。
“喀噠?!?p> 我隨意挑了一個箱子坐下來,連續(xù)的戰(zhàn)斗,逃跑,和受傷使我已經(jīng)精疲力竭,不由得發(fā)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哎.......”
此時老胡也關(guān)閉了車廂門,坐在我的對面。我注意到他的臉上也是布滿了疲憊。
“老胡,小梁也接到了,現(xiàn)在我們往哪兒走?”
是郭涪城的聲音,我扭頭看向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有些不對勁。
“我們現(xiàn)在哪兒也去不了,先把今晚渡過吧?!崩虾鷮㈦p手蒙住臉。“青子,讓蔣干給溫子梁處理一下?!?p> “可是蔣干他.......我知道了?!倍嘁矅@了口氣,將手伸向車廂的角落,搖了搖什么。光線實在不足,我看不清那是個什么東西,黑糊糊的。“蔣干,過來,給他處理傷口?!倍嗨坪跏穷檻]著什么,沒有催的太急促??墒悄莻€黑糊糊的東西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我終于感受到了,這車廂里面的氣氛實在是太沉重了,幾乎令我無法呼吸,就連最多話,最喜歡吐槽的董青似乎也不愿意多說一句。
環(huán)視一周,我感覺好似少了些什么?!翱隙ú皇俏镔Y,我也沒可能留私人物品在這里,到底是什么呢?”
忽然我意識到了,這里少了一個人!伸出手指,我?guī)е┰S顫抖開始清點車廂里的人。
“老胡.....董青,郭涪城,我,譚朗和田福臻肯定在駕駛室。那么.......沒有老龔......老龔在哪兒?”
我倏地站了起來,環(huán)視車廂內(nèi)部。終于....在車廂的一角,我看到了一個睡袋,鼓鼓的,似乎裝了個東西。不用再確認了,我又癱坐回了箱子上。
明白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可是我根本無法改變,而且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覺得喉頭仿佛哽住似的難受。
忽然,肩膀被強硬地扳向后面,本來因為冰雪感到麻木的左肩又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疼起來。我有些愕然,扭頭看過去。
只見蔣干正提著醫(yī)療箱,面無表情地半蹲于我身后。地板上熒光棒散發(fā)出淡淡而又柔和的光芒,這使得我能夠看清楚他的表情。蔣干看上去已經(jīng)是在極力地在控制他的表情,嘴角微微顫抖,眼睛里似乎泛著水光,就連為我清理傷口處的布條碎片的那雙手,也是及其不穩(wěn),我甚至能感受到剪刀與我的皮膚在不停地做著親密接觸。
大約過了十數(shù)分鐘,我的傷口被處理完畢,蔣干又從我的視野里消失了,我也沒什么功夫去關(guān)心他的心情,用手扶了扶肩膀上的繃帶,我穿上衣服,走到老胡面前,問道:“老胡.....我們這車不開走嗎?”
老胡頭也沒抬地說道:“這種天氣,開車和找死有什么兩樣?開到這個距離已經(jīng)是極限了?!?p> “原來如此.....”我撓了撓頭?!澳堑鹊窖┬∫稽c后我們下一步會去哪里呢?”
這個決定我們未來的事情我非得問個清楚不可。
老胡將蒙在臉上的手拿了下來,伸到我后面,從地上拿起了一個小包裹,從里面掏出一張地圖,鋪在我面前。
我識相地從地上撿起一根熒光棒,為老胡打個燈。
只見老胡右手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斑@里是我們所在的位置,江夏客運中心。”說完便將手指在地圖上向西北方劃出一條線,指向一個點?!岸@里,是我們的目的地?!?p> 我湊近了些,看到他手指所指的地方,上面標注著“宏盛煤礦”四個字,距離我們這里大約三四十公里的樣子。
“去煤礦嗎?那里能有什么東西?”
“里面有柴油,柴油發(fā)電機,有鍋爐能保暖,有大量儲藏的食物,還有運煤的火車能把我們送往南邊湘省的電力總局,外省或許有可能沒有發(fā)生我們這樣的事情......”
我對他的思路感到有些荒謬,出聲打斷道:“老胡,聽聽我的意見吧?!?p> 老胡抬起頭來瞪了我一眼,“說?!?p> 我清了清嗓子,手指著煤礦場和我們之間的一個位置:“老胡,你自己看,我們北邊發(fā)生了核彈爆炸,你確定這里的大橋還是完好無損的嗎?并且如果一直持續(xù)著降雪,我認為我們很難到達那里,補給肯定不夠。”
老胡點了點頭,算是接受我的意見,我接著說道:“你看,在我們的正西面大約十四公里的地方,有一個氣象站,我們從那里獲得信息,看看天氣是否能夠改善,說不定還有人工作人員活著,然后,在它南邊不到兩公里的地方,就是家樂福超市,那里,我們能夠獲得補給?!?p> “那之后呢?我們不可能在這里等待一輩子,補給總有消耗完的一天,我們必須尋找其他地方的幸存者,集合他們.......”老胡出言反駁。
“你別急,你看這里?!蔽覍⑹种敢苿拥浇哆叺囊惶帢擞小盀匙写a頭”的點?!皬倪@里我們能夠乘坐渡船前往對岸,就不用擔(dān)心橋梁的問題,而且可以繼續(xù)你的目標?!?p> “這的確可行?!崩虾烈髌膛呐奈业募绨蛲饬宋业挠^點。
“嘶....”剛剛包扎的傷處再次受到了重擊。
“明天我會對他們訴說這一計劃的,現(xiàn)在,先休息吧?!崩虾鷵]了揮手,示意我找個位置睡覺去。
風(fēng)雪拼命吹打著車廂,發(fā)出“乓乓”的聲音,我就地躺下。
其實我心里想的,并不只是和老胡說的那樣,根據(jù)目前的各個線索,我產(chǎn)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我想知道的,其實是這顆星球上的人,是否早已,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