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東臨國,京上,街市一派繁華景象。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販的吆喝聲高高揚起。
“賣包子嘍,新出籠的包子,又香又軟的包子嘍!”
北末夭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地從店家的桌子底下爬起身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直勾勾地盯著店小二翻動包子的手。
垂涎三千尺,包子濃郁的香味使得北末夭饑餓感愈發(fā)難以抑制。
“小…小兄弟,吃…吃吃…吃包子嗎?”口吃的店小二見北末夭望著這包子,有些時辰了,于是笑臉迎問道。
“嗯,給我來一籠吧!”他聞言連連點頭。
“好嘞!”
“老板,再來一籠!”
“好嘞!”
“老板,再來兩籠!”
“好嘞,客官,您,您慢用?。 ?p> “老板……”
“好嘞,小小,小客官您稍,稍,稍等!”
一籠,兩籠,三籠,…越吃越多,她敢發(fā)誓,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包子。
沒想到這東臨國的包子竟如此的好吃呢!
吃飽的感覺就是舒服,北末夭打了個飽嗝,撫摸了一下受虐數(shù)日的肚皮,甚覺愜意。休息片刻后,準(zhǔn)備抽身走人。剛拉開板凳,店小二就上來了。
“哎…這…這位小客官,您看,您是,是不是忘了什么?”
北末夭聞言看了看桌子板凳,貌似自己沒有攜帶啥貴重物品嘞,于是禮貌一笑,而后抬腳準(zhǔn)備離開。
那口吃的店小二忙攔住她道:“客官,您,再……再想想!”
聞言,北末夭又渾身上下摸了摸,的確是沒有掉什么呢!突然,她表了一個頓悟的神情。店小二觀察人細(xì)致入微,當(dāng)他撲捉到北末夭的這個表情后,隨之露出喜悅的神情。
她拍拍腦門,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墜子,母親留給她的墜子,那是她目前與母親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嗯,還在!
“謝謝你啊,小二哥!”
“嘿嘿,不客氣,不,不,不客氣,那您……”這店小二也算是客氣了。
店小二這話還沒說完,北末夭就踏出了店小二的視線好幾步了。
“臭小子,敢情上我這兒吃霸王餐來啦?”口吃的店小二火氣一上頭,這話竟也講溜了,終于明白這人根本就沒打算付錢!
見狀,北末夭眼珠子滴溜一轉(zhuǎn),驚覺情況不妙,隨即撒腿開跑!
北末夭為了找尋娘親,千里迢迢從北漠來到東臨,一路跋山涉水其中艱險就不說了,只是她沒想到在路上遇到難民,隨身所帶之物悉數(shù)被搶了個精光,連衣服都差點被扒了!幸好她是女扮男裝出來的,那些人只求財不圖色,要不然她這清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所以就有了剛才那狼狽的一幕——她堂堂一個北漠公主,竟淪落到像個乞丐一般衣衫襤褸,吃頓包子還付不起錢……
“來人吶,抓住他!”店小二的聲音在人群中傳播開來。北末夭只得低著頭悶聲閃人。
她一邊逃跑一邊小聲嘀咕道:“不就吃你幾個包子嗎?至于嘛?”
后面的人窮追不舍,北末夭也顧不上別的了,只一個勁兒悶頭朝前跑。還好剛才吃的夠飽,這會兒夠力氣,要不然早被逮住了。
包子鋪老板站出來叉著腰對著店小二一個勁兒亂罵:“你個二愣子,乞丐的生意你也做?活該被人家吃霸王餐,你,咳咳,你要氣死我啊!”
“站?。〕羝蜇?,你還沒給錢呢!”店小二還愣頭愣腦追了上去。
站住?我傻?
這樣想著,她在街上急速飛奔,沒想到卻撞在了一輛拉泔水的板車上。
驀地,鼻尖一股惡臭襲來,北末夭渾身都讓那泔水給濕透了,臭味熏得,周圍百姓都捏著鼻子不敢靠近。
她還來不及喊倒霉,可那拉泔水的胡子大叔卻不干了。
“喂,我說你小子長眼睛了嗎?你他娘的給老子賠錢!”
北末夭被撞趴在地上,生無可戀地抬起頭,抹了一把臉上惡臭的泔水,再回頭一看,那店小二竟然帶著一幫人揮著棍子就要追上來了。她連忙起身就跑,誰知拉泔水的大胡子,一條腿橫跨過去就攔住了半條街,北末夭一頭撞在大胡子的胸膛上,被彈了個一丈遠的她,再次癱倒在地!
真是倒霉到家了呵?她神情復(fù)雜,眼中溢滿淚花,就要滲出來。從小到大,在北漠王宮錦衣玉食的她何曾遭遇這等霉事?若給父君知道了去,還不得笑她個三天三夜?
眼看那些人就要追過來了,北末夭不及掉眼淚,便使出渾身解數(shù)從地上爬起來,而后一個騰身欲從泔水車上跨過去,好家伙!誰知這騰起的身子剛升上半空,卻被不知哪來的物體給砸中了腰,她又吃痛落在地上。
乖乖,這是第三次倒地上了,看來今兒個,她就算不被人打死,也極有可能被莫名其妙的東西撞死,或者自己摔死!
說時遲,那時快,北末夭還不及從地上再次爬起,店小二那幫人無情的亂棍,悉數(shù)打落在她那嬌軀之上……啊,嘶,真痛!痛得她差點喊娘!
要不是偷跑出來怕被發(fā)現(xiàn),她讓人封存了自己的法力,他堂堂北漠狼族三公主會淪落到這般境地?
唉,誰讓自己沒事找事,非要跑來東臨找人!想著,她握緊了拳頭,強忍著落在自己身上的亂棍,咬緊了牙關(guān)對自己說:“北末夭,挺住啊,不能就這么被打死了,要不就真是丟光你大北漠的臉了!”
“臭乞丐,還敢吃霸王餐!給我打,往死里打!”
禍不單行,這頓揍還沒挨完,誰知道北末夭懷里抱著的東西竟又招來了另一批人。
原來,方才砸中她的,是一只繡球!
“住手!”
一聲尖銳刺耳的女聲傳來,打在她身上的亂棍才慢慢停了下來。
“孫小姐駕到,還不統(tǒng)統(tǒng)閃開!”
應(yīng)聲映入她眼簾的,是一輛馬車加一行侍衛(wèi),人不算多,但也約莫有十來個。那馬車也不似一般人家的普通,只看那車子的別致程度便知道,照這派頭出門的,定然非富即貴。
果然不出所料,那馬車中人便是這東臨國孫轅,孫丞相家的大小姐——孫錦瑤。
這孫錦瑤是個什么樣的人?
號稱東臨京都第一美人。
眾人聞之皆退后幾步,只見方才那呼喝的女子,回頭掀開了轎簾,朝里面的主子問道:“小姐,接繡球的是個臭乞丐,這…”
北末夭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玩意兒,跟個球似的,在北漠倒是不常見,這東西莫不是什么值錢的寶貝?這么多人搶,連這個這么大派頭的小姐都來湊這份熱鬧,那看來這東西還能換點錢。
誰知,還不等馬車?yán)锏娜税l(fā)話,尾隨馬車而來的那些個公子哥兒們便紛紛涌向北末夭,沒錯,就是沖他手里的繡球來的!要知道,今天拋繡球選夫的可是相國的千金,光是這身份地位就足以讓一眾男子垂涎三尺,更何況這相國千金的容貌,也素來有京上第一美人之稱,要誰能娶到她,那定是祖上燒了高香!
不出片刻,連那一起追來的店小二等人,以及那拉泔水的大胡子,也加入了搶“寶”之列。北末夭很無語,卻也更加好奇這手中的“寶物”為何如此有吸引力,看來,是時來運轉(zhuǎn)了,這滿城人都想要的東西偏偏落在了她手里,反正拿著也不燙手,不如就先收著。
但是眼下的形勢,容不得思慮更多了,這么多人涌上來,即便不打她,也能將她踩成個肉餅,她這散了架的身軀,可如何承受得起?
看來,眼下之際,唯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她費了好大力氣,抱著球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她深呼了一口氣,目光不經(jīng)意朝馬車邊一望,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那馬車中的女子戴著面紗,竟探出頭來對北末夭抬眸一笑,而后似是嬌羞的樣子放下了那紗狀的轎簾,道:“杏兒,回吧,繡球有主兒了!”
聽聞此話,那小姐身邊的丫頭登時瞪大了雙眼,流露出一臉的不可置信。
“小姐說的主兒,可是那乞丐……”
是個乞丐啊!小姐是瘋了嗎?要讓丞相知道自己女兒給他找了個乞丐女婿回家,還不得氣得吐血了?
“對,就他!”
意外嗎?孫錦瑤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小姐!”那丫頭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馬車?yán)锏闹髯涌嘌韵鄤?,“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啊,大人允許小姐您拋繡球就已經(jīng)對您萬分遷就了,您若是……”
“怎的?今兒你是主子我是主子?”女子厲聲道。
“小姐,您千萬三思啊,即使您今日不顧全大人顏面,也要思及您的清譽呀,眾目睽睽之下,您一旦決定了,便是回不了頭了呀……”這丫頭對主子倒也有幾分忠心,即使主子放下狠話,卻仍然堅持相勸。
“啪!”孫錦瑤揚手就是一巴掌呼過去,眼神中說不出的蠻橫。
“??!小姐……”吃了巴掌的丫鬟低下頭,眼中瞬間噙滿淚花。
“往后長點兒記性,否則仔細(xì)你這張臉!”
“是,奴婢遵命!”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去把人給我?guī)Щ貋恚 痹捖?,她放下前面門簾,透過馬車側(cè)方紗窗了望了出去。目光落在不遠處兩匹駿馬之上。
而不遠處那兩匹馬上的男人,正朝她這邊投來看戲一般的目光。
她知道,好戲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