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的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丹黎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問葉止:“我該怎么帶著它啊?總是這么抱在懷里可不是個辦法。這么厲害的狐貍魔獸,也可以締結契約嗎?”
締結契約,是人類與魔獸之間的一種牽絆,締結了契約的魔獸會得到一種精靈化的能力,可以自由出入只屬于魔獸的一種幻界——【山海界】之中,締約的人可以通過心念將締約的魔獸隨時召喚到身邊來。魔獸通常有比人類更強大的戰(zhàn)斗力,這個世界上也有專門役使魔獸作戰(zhàn)的戰(zhàn)斗職業(yè)——馴獸師;當然不是馴獸師的人也可以締結這樣的契約。只不過,聽葉止的意思,七小以后很可能會成為很厲害的大魔獸,甚至幻化成人,所以丹黎心中疑惑,畢竟,越是厲害的魔獸,就越是難以聽命于人。
“當然可以了,”葉止說,“不管它的潛質有多好,未來的成就有多高,現(xiàn)在終究只是一個年幼的小【冰狐】,當然是可以締結這樣的契約的。不過嘛...”葉止摩挲著下巴,思索了一會,“這次你要按我教的去締結契約?!?p> “嗯?”丹黎發(fā)出疑惑的聲音。因為締結契約的方法是人人都知道的,并不是什么秘密,也不是什么難事——如果你締結契約的魔獸不排斥你的話,一般都會很順利的,所以丹黎也很奇怪為什么要用他的方法來締結契約。不過出于對葉止的信任,丹黎還是很爽快的答應了:“好吧?!?p> “好,接下來你按我說的做?!?p> 丹黎點點頭,從荷包里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對著自己的食指毫不猶豫的扎了下去,銀針沒有一點點阻礙的刺破了皮膚,嫣紅的鮮血在青蔥的手指上極為顯眼。丹黎沒有遲疑,目光迎上了被放在一邊的【冰狐】七小——剛剛丹黎已經(jīng)把七小放在了石桌之上,從那一刻開始,七小的眸子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丹黎。
丹黎也是第一次使用這種奇怪的締約方法,她直視著七小的眸子,黑色寶石一樣的眼眸讓人有些迷眩?!靶〗悖列撵o氣?!比~止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了過來,丹黎渾身一震,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的注意力竟然有些分散了。僅僅是幼年的【冰狐】就有這樣魅惑的能力嗎,丹黎有些吃驚,對葉止說的“九尾天狐”的潛質有了更多的感慨,這還是七小沒有反抗的結果呢,丹黎心想,這應該只是狐貍魔獸無意識的能力散發(fā)吧,如果七小當真拒絕這份契約,恐怕自己會受到更大的反噬。
丹黎深吸了一口氣,凝住右手食指指尖上的鮮血,緩緩的向七小的眉心處點了過去;趴在桌上的七小沒有什么反抗的意思,蓬松的尾巴在身后不住的搖晃著,看起來還有一些期待。
當?shù)だ枋种干系难橛|碰到七小額頭的絨毛的時候,天地之間的聲音似乎都安靜了下來,那一刻,仿佛有一聲清脆的金玉交錯的聲音響起,丹黎的血液沒有在七小的皮毛上暈散開來,反而緩緩的滲了進去,在七小的額頭出形成了一個火紅色的鮮艷印記;在丹黎的心念之中,突然多了一只小小的狐貍的身影。
“就這樣了?”丹黎移開自己的手指,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的額頭已經(jīng)滿是汗水。
“成了。”葉止點了點頭,“隨你的心念,七小可以被你召喚或者召離了。”
“哈哈,”丹黎笑著抱起了七小,它毛茸茸的腦袋也湊過來蹭著丹黎的臉,好像締約之后,七小和丹黎更親近了一些?!拔揖退悴话阉偷健旧胶=纭恐幸矝]什么大事吧?”丹黎問葉止,眼神卻沒有離開七小,眸子里全是舍不得。
“嗯...理論上沒有什么問題,只要你記得能給它搞到靈氣足夠的食物,”葉止補充道,“【山海界】并不是像是個簡簡單單的儲藏室那樣,它的本質上是一個巨大的魔獸世界,在【山海界】,魔獸可以捕食、修煉、休息,如果沒有特別好的培養(yǎng)方法,把魔獸長時間的放到【山海界】是一個最簡單的方法。”
“原來如此。”丹黎撫摸著七小的背脊,喃喃的說,“不過,如果,只是幾個晚上,或者很短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影響什么吧?”
“不會?!比~止笑了,稍微明白了丹黎的小心思,“你可以和它玩幾天,這沒什么關系。”
“太好啦~!”丹黎把七小拋向空中,又接到懷里,“時間不早了,阿葉也早點休息~!”說著,丹黎抱著七小,三步并作兩步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葉止搖了搖頭,掛著笑容的臉卻逐漸冷了下來。他皺著眉頭看著東邊的天空,定定的看了好久,又苦笑一聲,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是夜,燕山,黑云壓城,夜風嗚咽。
所有的人都在夜晚中熟睡,一如往日那樣。丹氏大宅也想往日那樣安靜,誰也預想不到接下里的災難。
沖天大火幾乎是瞬間燃起的,在夜風的吹送下,整個丹氏大宅變成一片火海;哭聲、呼喊聲幾乎在一瞬間劃破了夜晚的寧靜,整個夜晚像是被吵醒的猛獸一樣,逐漸的兇暴了起來。
“救火,快救火!倉庫!不...廂房,看看廂房里還有沒有人沒出來!”
片刻之前。
“小姐,小姐!”葉止急促的呼喚著丹黎,情況緊急,他已經(jīng)先進到了丹黎的閨房,一邊拍著她的身體,試圖把她叫醒;七小蜷在丹黎的肚子附近,毛茸茸的尾巴蓋在自己身上——它倒是比丹黎先清醒過來,黑色的眸子中帶著警惕,看到是葉止眼神方才柔和起來,輕輕的叫了兩聲。想來是今天太過勞累,連一向警惕的狐貍都睡的這么死。
“怎么了?阿葉?”丹黎甫一醒來,還沒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問葉止,卻被葉止丟過來的袍子蓋住了腦袋,葉止悶悶的聲音隔著袍子傳了進來:“快穿好衣服,宅邸走水了?!?p> 丹黎瞬間清醒了起來,丹氏煉藥世家,府中所藏藥草何止百萬,一旦失火,損失慘重——雖然很多草藥并不會被燒毀,但是草藥混在一起被火這么胡亂一燒,這品質可就大打折扣了。所以丹氏宅邸的防火,一直都十分用心。“家里人知道了沒有,”丹黎也不是一個磨磨蹭蹭的人,利索的換好了衣服,踏出房門——外面天寒地凍,丹黎又把葉止丟過來的袍子披在了身上。
“我不清楚,我先過來喊你。”葉止快速的說著,“我看到正門那里的火光有一會兒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沒聽到警衛(wèi)報警。”因為丹黎煉藥的時候總是會有一些非常危險的行為,所以雖然她是丹家的大小姐,但是住的地方卻非常偏僻,不過好在,丹黎自己也并不很介意這種問題,看起來她是一個活潑熱鬧的人,但骨子里很意外的,喜歡清靜自然。
丹黎和葉止匆匆向丹府大門處趕去,夜空中的喧鬧聲像是一瞬間蘇醒的:哭聲,喧鬧聲,救火的喊聲,突然都響了起來。
“看來人們都醒了。”葉止說。
“嗯?!钡だ枭陨苑畔滦膩恚m然不知道為什么丹家的預警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著火的警報,但是只有人們都醒了過來,以丹家防火的經(jīng)驗,應該很快就會撲滅這場火災。這樣想著,丹黎腳下不停,眼看兩個人就要到達起火的地點了。
人也逐漸多了起來,被吵醒的人們,哭喊的小孩子,被安排在一旁避難,家中的仆役和男人,都在奮力救火。
“奇怪,怎么不見父親?!钡だ枰苫蟮膯柕?,作為丹氏的家主,這個時候還沒有出現(xiàn),已經(jīng)是有些奇怪了。丹黎的目光望向父親的寢室,微微皺起了眉頭。
突然之間,大火就在丹黎的眼皮子底下驟然爆發(fā)開來,父親的寢室的方向,還有其他原本沒有著火的地方突然躥起了沖天的火焰。丹黎整個人被驚駭在原地,隨即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阿葉!”丹黎大喊著,“我去找我的父親!他那邊突然又起火了!”
“我也一起?!比~止迅速的說道,把手中的水桶放在一旁。他當然也注意到了突然起火的幾個地方,“是定時的引火裝置嗎?是縱火犯還沒走嗎?是聲東擊西偷襲丹叔叔嗎...”葉止的腦子飛快的盤算著各種可能,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都不能讓丹黎自己一個人過去——丹家的大小姐雖然煉藥之術高人一等,但是卻并沒有修習武道,戰(zhàn)斗力極弱。
兩個人穿過人群,迅速的向丹氏家主丹龍的房間靠近。兩個人未及近身,就聽見了金玉交錯的響聲,和丹氏家主丹龍的怒斥:“何方宵小,犯我丹氏!”
搖曳的火光之下,照耀著丹龍的臉龐,也有些陰晴不定;他的對面站著一個蒙面人,令人寒毛直豎的是,他甚至沒有露出眼睛和嘴巴,五官全部掩蓋在頭套之下,透漏著一絲詭異。
“哈,”蒙面人怪笑了一聲,“丹氏嗎,真的是大名鼎鼎啊。煉藥世家,醫(yī)者仁心,怕只怕,一邊在救人,一邊又當了劊子手!”
葉止拉住丹黎,沒有貿然上前,兩個人隱身在墻邊,悄悄的看著眼前的情況。
“莫名其妙?!钡埮飧鼊?,“今天你夜襲我丹氏府邸,燒我宅院,毀我藥材,沒有個說法,你也別想安然離開!”
“我當然沒想安全離開,”蒙面人聲音艱澀,極為難聽,“掛點彩又有什么關系呢?我是無所謂,可你,今天必須把命交代在這!”話音一落,蒙面人欺身上前,一柄長劍如飛鴻流水一般,直刺丹龍的面門。丹龍冷哼一聲,右手虛抓,一柄火焰長劍出現(xiàn)在手中。
控火之術,煉藥師專屬的戰(zhàn)斗能力,因為在煉藥的過程中需要煉藥師以氣化火,錘煉藥材,所以煉藥師對火焰的操縱可謂是如臂使指,在與人戰(zhàn)斗的時候,也可以利用火焰,取得優(yōu)勢。
“鏘,鏘,鏘”,轉瞬之間,兩個人已經(jīng)過了幾招,看似無形的火焰長劍,與對手的兵器交錯之時,卻發(fā)出陣陣金玉之聲。
“好一手【化形】的功夫,以火為劍,制敵先機,不愧是丹氏家主?!泵擅嫒说穆曇袈犉饋碛行┠?。
同樣凝重的還有丹龍的臉色,他并沒有覺得蒙面人的話是抬舉了他或者忌憚于他,相反,丹龍在對手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他更在意的是,似乎對手對他十分的了解??墒乱阎链耍约簺Q不能先露出頹勢。丹龍沉聲道:“你既然知道厲害,為何不束手就擒?”
“厲害,厲害,”蒙面人手上一抖,收了長劍,竟然為丹龍的話鼓了鼓掌,“不過你再厲害,又能怎么樣?你只有一人厲害,被我纏在這里,你又能去哪里?”蒙面人的話語里透著興奮和陰毒,“你聽啊,丹家家主。啊,多么美妙的聲音。”
夜空下的氣氛似乎突然發(fā)生了變化,即使是葉止和丹黎也明顯的感受到了:雜亂的呼喊聲中陡然響起尖利的慘叫,嬰兒的啼哭之聲越來越大,有條不紊的指揮救火的喊聲,變成戛然而止的慘叫,空氣中的焦味越來越重,甚至夾雜著一絲絲腥甜。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丹龍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他的額頭布滿青筋,甚是可怖。
“死人沒必要知道太多。”蒙面人輕描淡寫的說道,右手同樣虛空一抓,一柄火焰長劍赫然在握。蒙面人舉劍過頂,當面劈下;火焰長劍在空氣中迎風而長,帶著空氣撕裂的聲音,轟然砸下,激起一片飛塵。
“咳,咳,”丹龍?zhí)撊醯目人灾碛柏E,已經(jīng)沒有辦法站直,“你,居然留了手。”
“爹!”丹黎同樣被飛舞的塵土嗆得咳嗽不止,她慌亂的驅散眼前的灰塵,看見的卻是臉色慘白,嘴角掛血的父親。她再也沒能忍住,一下子從藏身的地方?jīng)_了出來。葉止阻止不及,只能咬咬牙緊隨其后,“丹叔叔,你沒事吧!”
“漏網(wǎng)之魚?!泵擅嫒说穆曇衾锶俏kU的味道,手中的火焰長劍再次燃燒,舉手就要砍殺過來。
“走,走!”丹龍雙目盡赤,一把退開丹黎;他看了葉止一眼,后者心領神會。丹龍雙手持劍,火焰同樣有些狂暴了起來;葉止一把抓過丹黎的手,順勢橫抱起丹黎,腳尖輕點,頭也不回的輕身而去。
丹黎止不住的掙扎,卻第一次發(fā)現(xiàn),葉止的力氣原來這么大。她哭的淚如涌泉,眼中最后的景色,是父親那在夜空之下?lián)u曳如火炬一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