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時清并未將霍司忱的話當真,雙手依著藤蔓緩緩下去。
落地時,面前已經(jīng)站了個人。
“太慢。”
慕時清不免腹誹,輕功是個好玩意兒。
從背簍里取出燈盞提著,慕時清彎腰查看。
霍司忱站在一旁。
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慕時清就少了在尋藥上的心思。
“我去那邊找找。”
干嘛非要說出來?最后相當于說給自己聽,落了個尷尬的境地。
慕時清往前走,沒聽見霍司忱的腳步聲,這才放下心。
怪就怪在找了許久,沒看見陳茵草的蹤跡。
莫不是不長在這兒?
不過谷底寬闊,慕時清只尋了幾處。
再往里走些,就都是些生的高大的雜草,多是高于她的個頭。
陳茵低矮,要在這兒里尋到,怕是難上加難。
慕時清走近一雜草密集處,扒開細看。
竟遮住的是一個洞口!
洞口不大,慕時清輕微低頭才能進去。
兩旁都是纏繞的藤蔓,進了洞里面便寬闊了許多。
中間有一淺譚,周圍生著低矮的草。
慕時清上前一看,心中微喜。
想不到這陳茵草聚集生長在此處。
拿著藥鋤,慕時清小心翼翼的將整棵挖出放入藥簍,不過這譚邊生的還是不夠,只有半簍。
慕時清繼續(xù)往洞里深處走,果然見著了一大片陳茵草。
這便夠了。
慕時清蹲下,正欲繼續(xù)采藥,腳邊卻傳來刺痛。
“嘶…”
是蛇。
慕時清發(fā)覺是蛇,立馬握住藥鋤。
直將蛇斬斷,那緊緊咬住的蛇才松了口。
再看那兩個牙印,正滋出黑血。
這蛇生長在這洞里陰暗之處,毒性極強。
看來今兒個走不掉了。
周遭越來越多的嘶嘶聲傳來,是蛇移動的聲音,應是同伴被殺的聲響驚了它們。
那洞壁上的哪里是藤蔓,都是毒蛇。
這里是個蛇窟。
慕時清盡量讓自己冷靜,可眼前卻越來越模糊,唇色由先前的泛白成了紫色。
慕時清猛的搖了搖頭,使自己稍微清醒,用手沾了腳上的血,在壁上寫下陳茵二字。
隨即暈死過去。
只盼望有人發(fā)現(xiàn)她時,能知曉這草是救命的。
慕時清腦子里嗡嗡作響,額頭上都是細汗。
努力試著睜開眼睛,幾次后才看清,這還是方才的蛇窟。
滿地的血,滿地的蛇尸。
怎么回事?
慕時清想要起身,腳卻疼的厲害。
不是夢,這不是夢。
霍司忱在一旁閉目休息,長長的睫毛如羽翼般垂下,身旁落了個染血的劍。
“醒了?”
霍司忱忽然睜開眼睛問慕時清。
“那些…”
霍司忱不語。
那便是默認了。
霍司忱的臉上沾了血,平添了幾分狠厲。
慕時清余光打量他的全身,被咬的地方不只一處。
霍司忱臉色平靜,若不是那些傷口,那些血。
絲毫瞧不出受了傷的模樣。
這讓慕時清想起先前的夢。
霍司忱若沒有行軍打仗,做個富貴的公子爺,那便不是霍司忱了。
他是最狠的人,也是最溫柔的人。
至少,慕時清在他眼里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他也救了。
霍司忱是英雄,是功臣,是敢作敢為的人。
而自己是那個蠢了一輩子的人,哪里值得他。
“我不知何時會死,可能旁人也想不到,因為大名鼎鼎的霍將軍,若是死的平凡了些,那他們會覺得不像樣,我若不是死在戰(zhàn)場上,還算不算得英雄?”
這是上一世霍司忱問過她的話。
論英雄,卻誰也不及他。
“清醒了便收拾收拾,回去?!?p> 霍司忱見慕時清有些失神,以為是蛇毒的緣故。
“我用內(nèi)力逼出了你的蛇毒,死不了?!?p> 慕時清回了神,眼神有些慌亂,“你受傷了?!?p> 霍司忱正擦拭著劍,聽此言,手中動作頓了頓。
“我的事?!?p> 慕時清努力站起來,讓自己看著沒有異樣,哪知這是鉆心的疼。
霍司忱呢?
身上這么多咬傷的地方,該是有多疼?
霍司忱先行起來,將蛇尸清理開,留了條走路的道。
慕時清背好藥簍,提著燈跛著腳往外走,行動遲緩。
霍司忱并未催,在洞外等著。
“今夜不回了。”
“為何?”
“你指望你現(xiàn)在這樣子按原先的路回去?”
慕時清看了看腳,心知的確攀不了藤蔓。
“那勞請霍都司先將陳茵草帶回去?!?p> 慕時清取下藥簍,遞給霍司忱。
半響,霍司忱并未接過。
“我也傷了?!?p> 與百蛇相纏殺,又用內(nèi)力逼毒,哪還回的去。
“明日自會有人來找,方可替你帶回去?!?p> 替你帶回去?
慕時清嘆氣,這是不準備讓她一道回去了。
霍司忱拔出佩劍,斬了一堆雜草進洞鋪好。
“粗糙了些,慕二小姐怕是不慣。”
“無事。”
慕時清放好藥簍,準備和衣而睡。
“倒是讓我刮目相看?!?p> 慕時清心中疑惑,霍司忱為何忽然話多了些。
“此話怎講?”
霍司忱并未立即回應,而是看向石壁上的陳茵二字。
從聽見慕時清獨自來引幽谷采藥,有法子救人開始便覺得奇怪。
是奇怪。
慕時清從何時來看,都不像是良善之人。
更別說為了什么救人寧愿犧牲自己的命。
可陳茵二字就寫在那兒。
若說是裝的,博個好名聲,那反而說不通。
霍司忱微微瞇眼,此人言行舉止皆大變。
他不信鬼神。
自然不會有什么陰靈附身之想。
“隨口說說?!?p> 霍司忱尋了個離慕時清偏遠的角落,閉目。
不再言語。
想起了第一次見慕有思。
小姑娘唯唯諾諾的跟在一群人后頭,低著頭不敢張望。
他閑隙主動去找了她。
她平日不愛走動,與她相熟的只有自己。
霍司忱是見過她笑的,什么杏花海棠都比不得。
親眼見了慕時清對她所做之事,便打心底決心保護慕有思。
若要問是何種感情,他九、十歲時并不清楚。
可當后來再見,倒是明了幾分。
只當是自己的妹妹。
慕有思明明好端端的沒什么變化,他卻總覺得哪里變了。
卻又說不上來。
慕時清因著疼痛無法入睡。
殊不知兩人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