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食堂位于地下一層。
林狄雅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竟有二十多個打菜的窗口。至于餐桌嘛，大概有一百多張。每張桌子可以坐四個人，意味著這里可以容納四百個人同時就餐。她咂了咂嘴巴，暗暗感嘆公司雄厚的經(jīng)濟實力。
取了餐盤和筷子，林狄雅跟在程楠和王媛身后，按順序走過一個個窗口。乘電梯的時候，程楠告訴她想吃什么就打什么，千萬不要拘束和客氣。取餐盤的時候，她又說了一遍同樣的話。即便如此，林狄雅仍然放不開，不敢要超過二十塊錢的菜。最終她要了一個葷菜，兩個素菜，一份米飯和一碗湯。
結(jié)賬的時候，程楠拿出那張王媛還給她的白卡，指了指自己的餐盤，王媛的餐盤和林狄雅的餐盤，笑著對穿著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員說：“阿姨，一起算?！?p> 化著淡妝、年紀(jì)大概在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的女人露出和藹的笑容，接過那張白卡放在收銀機上?！靶〕?，今天又有新員工入職啊?！?p> “阿姨，您的目光可夠犀利的?！背涕獙卓ǚ胚M兜里，對著林狄雅揚了揚下巴。“她就是剛?cè)肼毜耐?，我?guī)煜な煜な程谩５已?，這位是負責(zé)收錢的許阿姨?！?p> “阿姨，您好?！币蝗缂韧值已艑χ浙y員彎了彎腰。
“你是本科生吧？看上去比那些碩士、博士年輕?！痹S阿姨看了看林狄雅，眼中閃著好奇和驚訝。
“您可真厲害，”程楠朝許阿姨豎起大拇指，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皟H憑外表就能分辨一個人的學(xué)歷，這事兒說出去怕是沒人信的?！?p> “行了，小程，盡說些好聽的話哄我這個老婆開心。你們快過去吧，后邊還有人等著結(jié)賬呢?！比魏稳硕枷矚g聽恭維的話，如果再夾帶一點兒事實，那就更令人高興了。許阿姨的臉上綻放出一朵花，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
“那我們過去了，再見，阿姨?！?p> 程楠端著餐盤朝一張空著的桌子走去，王媛和林狄雅對許阿姨點了點頭，緊隨她而去。
“楠姐，你可真行，跟誰都能打成一片?！甭渥螅蹑虏粺o羨慕地說。
“你要是干我這一行，說不定比我更擅長與人打交道，你可比我有優(yōu)勢?！?p> “什么優(yōu)勢？”正所謂隔行如隔山，即使在一個公司，相識多年，王媛仍沒聽明白程楠的意思。
“跟我裝糊涂？”程楠笑瞇瞇地望著王媛，似乎在思考她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
“我真不知道?！蓖蹑碌芍劬Γ砬閲?yán)肅，看樣子就差賭咒發(fā)誓了。
程楠的目光從王媛的臉上移到她的胸部，從胸部移到腰部、小腹，嘴角蕩漾著若隱若現(xiàn)的壞笑。她一挑眉毛，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現(xiàn)在你懂了嗎？”
“?。坎粫?？這算哪門子優(yōu)勢？”王媛噘著嘴，不置可否。
“準(zhǔn)確地講這叫天賦，如果懂得如何運用天賦就會變成優(yōu)勢?！背涕闷鹂曜娱_始吃飯。“我問你，你們跟客戶談判或者一起吃飯的時候，那些人跟你說的話多還是跟你們部門的那些男人說的話多？同樣的單子，你是不是更容易談成？”
王媛咬著筷子，蹙著眉頭回憶，然后鄭重地點了點頭?！昂孟襁€真是這么回事。聽宋老大說，有些男客戶指名道姓地由我和他們聯(lián)系、交涉。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兒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p> 少來了，你都工作好幾年了，難道不清楚他們的心思？這句話程楠沒有說出口。她看向坐在對面的林狄雅，笑呵呵地說：“你怎么要了這么少？來，我分你一些?！彼似鸩捅P，用筷子向林狄雅的餐盤里撥紅燒肉。
“楠姐，不用了，我吃不下這么多?！绷值已胚B忙擺手拒絕程楠的好意。
“難道你嫌我的筷子，還是嫌我？”程楠瞪起眼睛，好像真的生氣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绷值已庞悬c兒摸不著頭腦，方才還笑吟吟，熱情親切的程楠為什么說變臉就變臉。
“哈哈——，我逗你玩的?？吹侥愕牡谝谎?，我就知道你不是事兒多的人?！背涕哪樕狭⒖逃赀^天晴，露出燦爛的陽光。她順勢又撥了幾條油炸小黃魚。
“狄雅，時間久了，你就會知道楠姐總是愛捉弄人。慢慢地，你就習(xí)慣了。”
“王媛，我什么捉弄了人？這叫開玩笑！唉，你打的這份鍋包肉看著不錯，給我吃兩塊?！辈坏韧蹑麓饝?yīng)，程楠不見外地從她的餐盤里夾了三塊金色的鍋包肉。
“不是兩塊嗎？怎么多夾了一塊！你這個……”
“咳——，咳——”程楠干咳兩聲，對王媛擠了擠左眼，左半邊臉頰微微向上揚了揚。
“干嘛？還沒吃就開始咳嗽了？哼，等你吃下去恐怕會嗓子發(fā)炎，上火牙疼……”
“咳——，”對王媛的玩笑似的詛咒，程楠自然不會介意。她又咳嗽一聲，還專門提高了音調(diào)。
王媛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兒了。她蹙著眉頭，縮起下巴，困惑不解地望著程楠。
“徐大帥哥，一個人吃飯嗎，要不要一起做？”程楠沒理會王媛，仰著臉，笑瞇瞇地看向王媛的身后。
林狄雅看見王媛的俏臉騰地一下浮起一朵緋紅的霞云，為她平添幾分光彩，愈發(fā)明艷動人了。
“不了，楠姐。我還有點兒事情，改天再一起吃飯吧。咦，楠姐的午飯可真夠豐富的，又有新員工入職嗎？”
“切，沒有新員工入職難道我就不能吃次大餐？”程楠翻了個白眼，指了指林狄雅?！八墙裉靹偧尤牍镜牧值已牛蹑率撬妮o導(dǎo)員。王媛，你怎么低著頭不說話？徐俊可是你們部門的人，這種介紹的工作該有你出面吧？”
王媛抬起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程楠，紅潤的嘴唇翻動，無聲地說著什么。
“咦，王媛，你的臉為什么一下子變得這么紅？感冒了？要不讓徐俊帶你去醫(yī)院？我？我不能去，我還得向狄雅熟悉公司呢。哎呦，你的眼睛都冒出火來了。不行，肯定是高熱發(fā)燒，必須去醫(yī)院……”
“呃，楠姐，有人在招呼我，我過去了，下次一起吃飯?！毙炜Τ涕獡]了揮手，端著餐盤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徐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王媛長吁了口氣，緊接著狠狠地瞪著程楠。
“你太過分了！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在徐俊面前出丑，成心讓我難堪？”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背涕藗€白眼，不冷不熱地說?！半y道你看不出我在刻意為你制造機會嗎？”她的語氣變得深沉起來?！皠e人不知道你傾心于徐俊，我還不知道嗎？從你們倆一起以應(yīng)屆畢業(yè)生的身份加入公司的那天起，我就看出你的心思了。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沒采取實質(zhì)性的行動，整天躲在一邊偷偷地看他，累不累？”
似乎覺得這樣的事情不應(yīng)該當(dāng)著林狄雅這樣的新員工說，程楠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吃飯吧。吃完飯，我就把林狄雅交給你了，那邊還有一堆事情等著我呢。”程楠忽然像泄了氣的氣球，轉(zhuǎn)眼間被什么莫名的東西抽空了，感到一股難以抗拒的疲倦將她包裹起來。
“楠姐，對不起。”不僅程楠，王媛也像個霜打的茄子，無精打采?！鞍?，我何嘗不想更進一步？可是每每攢了好久勇氣，準(zhǔn)備向他告白，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彼每曜訐苤捅P里的飯菜，看上去沒什么胃口了。
“王媛，你的年紀(jì)也不小了，好不容易遇到心儀的人，該主動出擊就出擊。錯過他，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再遇到合適的呢。”
聽著兩位職場前輩的對話，林狄雅想起那兩個小學(xué)妹的談話——現(xiàn)在的年輕人到了社會上就沒那么容易談戀愛找對象了。原來真的是這樣，漂亮、優(yōu)雅、氣質(zhì)上佳、工作能力出眾的王媛尚且沒有男朋友，何況那些像我這樣普通的人？
一個始料未及的念頭在林狄雅的腦海中冒出來——程楠有沒有男朋友。
“嗯——，這個鍋包肉真的很好吃，又香又甜。論吃東西的眼光，我覺得整個公司三四百號人沒有人能比得上你。還有一點，無論你是什么，吃多少，身體一點兒都不走形，還是那么窈窕苗條。”程楠大口咀嚼著從王媛手中“搶來”的鍋包肉，一邊大聲贊揚她。
王媛的嘴角動了動，貌似像應(yīng)和程楠，但徐俊的影子在她眼前晃動，讓她提不起興致?！暗已牛o，你也嘗嘗鍋包肉，十分正宗?！?p> “謝謝，媛姐?！绷值已耪J(rèn)為此刻不是客氣的時候。
“這就對了。以后大家都是同事，甚至還能成為朋友，所以沒必要過分客氣。”程楠的嘴里塞滿了飯菜，含混不清地說?！澳悴怀?？你不吃，我吃?！彼謴耐蹑虑懊娴牟捅P里夾了一塊鍋包肉。
“唉——，唉——，誰說我不吃了？”本就沒幾塊的鍋包肉只剩下兩塊，王媛著急了?！皠e跟我搶了，再搶我就餓肚子了?！被蛟S而被程楠感染，或許真的擔(dān)心吃不到心愛的鍋包肉，她也開始大口吃起來。
程楠瞇起眼睛望著王媛，不知在享受美味的鍋包肉，還是因為好朋友轉(zhuǎn)換心情而欣慰?！暗已牛瑒e光看著，一起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彼洲D(zhuǎn)向林狄雅，照顧新人。
“好。”林狄雅夾起王媛送給她的鍋包肉，放進嘴中，嚼了嚼。
嗯，味道果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