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總，您別這么急嘛?！睋踉陂T口的姚錢飛想不明白林狄雅為什么突然宣布終止合作，悅云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嗎？他沒有時間細想，一臉哭相地看著林狄雅?！拔矣袀€不情之請，希望林總一定答應。”
面無表情，“色厲內(nèi)荏”的林狄雅暗中捏了一把汗。馬悅云的話看似毫無紕漏，天衣無縫，但正是因此，林狄雅感到他們挖坑等她跳下去的可能性越大。她決定賭一把，探探姚錢飛他們的底兒。如果他們真的“有貨”，不是虛張聲勢……林狄雅根本沒有想這些。
“林總，您有不同的想法，咱們慢慢商量嘛。”姚錢飛諂笑著，看到林狄雅沒有越過他走出房間，稍稍松了口氣?！斑@樣，您先坐回去，咱們從長計議?；蛘吒纱嘣蹅冎怀燥垼缓染?，不談論項目的事情，您意下如何？”
搞不明白狀況的還有馬悅云。她侃侃而談，好話說盡，把林狄雅捧得那么高，她怎么毫無征兆地站起來，就要拍屁股走人呢？我說的那些話，別說涉世未深的畢業(yè)生了，即便經(jīng)驗豐富的職場精英也會虛榮心膨脹，飄飄然吧？難道……莫非若星高層洞察了這個項目不可能給他們帶來巨大匯報，他們才臨時起意換掉王媛，讓這個黃毛丫頭應付我們？
馬悅云感到一股寒意直透脊背。我不惜委身姚錢飛這個大色鬼，原本指望撈上一筆，沒想到事情才開始沒多久就要夭折了，真是可惡。她感到一陣胃痛和惡心。
強忍著嘔吐的感覺，馬悅云扭著胯走過來，笑瞇瞇地說：“林總，姚總說得沒錯。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嘛。即便你們?nèi)粜遣幌胪顿Y智能居家機器人這個項目，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嘛。朋友之間聚一聚，一起吃個飯，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她很自然地抓住林狄雅的手腕，小心地將后者拉回桌邊?！皝恚瑏?，林總，您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下，我們只吃飯，不談項目?！?p> 這個時候林狄雅知道她的猜想八九不離十是正確的了，她還需要進一步確認，于是她在馬悅云的拉扯下順勢走回桌邊，坐下來。
看到林狄雅坐好，姚錢飛笑了笑，只是有些尷尬和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和各色各樣地人打過交道，他的客人從來沒有像林狄雅這樣在一秒鐘之內(nèi)翻臉。這讓他措手不及，甚至很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該怎么辦了。
被姚錢飛許以重金的馬悅云替老板解了圍。她熱情地為林狄雅倒了一杯，遞給林狄雅，然后給自己倒了一杯，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說：“我剛才發(fā)現(xiàn)林總飲酒甚是爽快，由衷地佩服。我代表我們姚總敬您一杯，我先干了?！?p> 久經(jīng)酒場的馬悅云咕咚一口喝下啤酒，伸出舌頭舔了舔濕漉漉的嘴唇——這是她刻意養(yǎng)成的一個習慣，對男性客人具有莫名的殺傷力。林狄雅什么都沒說，一邊仰著脖子喝酒，一邊用眼角的余光斜視馬悅云，多少有點兒挑釁較勁的意味。
“好！”不可能沒有注意到林狄雅眼神的馬悅云微微收縮了一下瞳孔，瞇了下眼睛又睜開，大聲喝彩。“沒想到林總年紀輕輕，竟是酒道高手。嘻嘻——，林總，我平常也喜歡小酌，不知道您是否賞光讓我多陪您幾杯？”
馬悅云拉住林狄雅手腕的那一刻起，她就打起了自己的算盤。她想以她獨到的方法探出林狄雅對這個項目的真實用意，如果真像她所推測的那樣，她得盡快為自己謀條出路，不能再跟著姚錢飛“混”下去了。如果林狄雅只是在“討價還價”，有意壓低投資的額度……哼，她要用盡一切手段阻止林狄雅。她已經(jīng)不是在幫姚錢飛，不是在替他賣命了，而是在為她自己爭取利益。
林狄雅確實涉世未深，甚至可以說社會經(jīng)驗為零。但她好像具有一種特殊的天賦，只需簡短的交流就能感受到對方的情緒波動，隱隱約約捕捉到對方的心思。讀大學的時候，她把自己隱沒在圖書館中，幾乎不和同學們來往，這種奇異的天賦一直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和咪咪一起旅行的頭幾天，她除了規(guī)劃線路、預定酒店，其他的事情都由咪咪出面。咪咪離開后，她被迫獨立地跟人打交道。常飛、顧曉明這兩個人讓林狄雅的天賦“覺醒”了。當她猜到他們的想法時，她嚇了一跳，覺得自己多想了，自己在疑神疑鬼。
但她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這種能力。起初她很困惑，還有一點兒惶恐，但她想起了一句話——察言觀色，就不覺得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了。
進門的一刻，林狄雅就覺得馬悅云和姚錢飛地關系不一般——她倒沒有想到那種混亂的男女關系，而且馬悅云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女人。她望著馬悅云那張撲著厚厚的粉的俏臉，感到自己在看一張掛在墻上的面具。說不定，我可以從這個女人的身上打聽出什么消息。
“馬總監(jiān)，您太謙虛了。”林狄雅擠出不怎么熟練的職場微笑，有意朝馬悅云輕輕點了點頭?！熬品曛呵П?，您這么豪爽，我再推辭便卻之不恭，倒顯得扭捏小氣了?！?p> 馬悅云甚至沒有瞧一眼把心放到肚子里地姚錢飛，自顧自地挨著林狄雅坐下，一邊給她倒酒，一邊悄悄打著小九九。
“林總，咱倆再喝一杯?！瘪R悅云笑瞇瞇地跟林狄雅碰了一下杯子，又一口氣干了。
林狄雅也沒“慫”，咕咚咕咚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
“哎呦，瞧我這記性，”自認和林狄雅熟識起來的馬悅云像個農(nóng)村婦女似的拍了一下大腿——啪啪直響，“我只顧著讓林總喝酒了，卻忘了您還沒吃東西呢。來，您嘗嘗這條清蒸鱸魚，還有紅燒肉，再來點兒燕窩。光喝酒不吃東西既容易醉，還傷身體。您還年輕，千萬要注意身體?！?p> 不愧酒場老手，馬悅云的話一點兒都沒錯。林狄雅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點點頭，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吃起來。
“蔓菁，姚總，王總監(jiān)，你們也吃?！瘪R悅云儼然成了東道主，招呼林蔓菁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本來的東家。
眼見馬悅云把林狄雅穩(wěn)定下來，姚錢飛沒有因為她的越俎代庖而不悅，反而贊賞地看了看她，暗想著晚上如何“獎賞”她。
林蔓菁有點兒懵。之前她跟著王媛與姚錢飛、馬悅云吃過幾次飯，從來沒見過此時馬悅云表現(xiàn)出來的姿態(tài)?；蛟S因為同為漂亮的女人——馬悅云的美在于媚，而王媛的美在于冷艷——馬悅云對王媛流露出些許敵意，些許嫉妒，些許排斥，自然沒有那么熱情。然而現(xiàn)在她竟顯出前所未有的誠懇，真誠地勸年輕的林狄雅不要只喝酒不吃東西。
難道這個小林總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短短的工夫就讓馬悅云這種女人心悅誠服？不對啊，我心甘情愿跟隨她，是因為她是項目經(jīng)理，還極有可能跟公司的某個大領導有關系。馬悅云是因為什么呢？為了項目？為了錢？
想不明白其中奧妙的林蔓菁沒什么胃口，意興闌珊地吃著東西，只有在大家共同舉杯的時候才喝一口酒。大部分的時間里，她感覺自己好像不存在似的。
除了林蔓菁，還有一個人感到很不自在，這個人就是技術總監(jiān)王覃宇。馬悅云殷勤周到地陪林狄雅聊天，吃喝，姚錢飛不時插上幾句，對林狄雅說些恭維的話。而做技術出身的王覃宇原本就不擅長跟人打交道——這一點和以前的林狄雅倒很像，他曾因為訥于言語被嘴尖舌利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戲弄過多次，吃過很多次虧。
他這是第二次和姚錢飛一起見若星的投資者——第一次是前兩天晚上被那個叫王媛的美麗女子叫來，她要詳細地了解人工智能地發(fā)展狀況。她可真美啊，而且還那么有氣質，就好像從畫上飄下來的電影明星。忽然王覃宇搖了搖頭，嘴角浮起一抹自嘲，那樣的女子可不是我高攀得上的。他端起杯子，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真苦，真難喝，可是那幾個人為什么看上去很高興，很享受？
“林總，我再敬您一杯?！瘪R悅云沒想到林狄雅如此能喝。六瓶啤酒下肚，她感到有些頭暈，舌頭似乎也變大了些，身邊的女孩和剛進屋時沒什么兩樣。她壓下涌到嗓子眼的酒氣，稍微緩了緩?！拔蚁雀闪耍S意?！彼€在打腫臉充胖子呢。
林狄雅也很納悶。和咪咪喝酒的時候，只要兩瓶她就會感到頭暈。喝到四瓶，眼皮開始發(fā)沉，舌頭開始不受控制，說出的話自己都有點兒聽不清了。但今天她和馬悅云連著喝了五瓶——后者喝得比她快，也比她多——她竟一點兒感覺沒有，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水。她冷靜地看著馬悅云仰著脖子喝酒，感覺后者吞咽啤酒的速度慢了。
“林總，我也敬您一杯。”姚錢飛看出馬悅云不是林狄雅的對手，趕緊上來助陣。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旁邊看兩個女孩喝酒，基本沒怎么喝。此時再不出馬，更待何時？
姚錢飛故作豪爽地一飲而盡，雙眼閃著光，看上去頗為真誠。
“姚總，咱們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你真有信心把居家機器人的項目做大嗎？還是如我前面所說，您撈一筆就閃人？”
哪壺不開提哪壺！姚錢飛叫苦不迭，我真是閑的，非要自己送上門來。他向馬悅云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她趴在桌子上，好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