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以后，我便不自覺地關注起吳國的動態(tài)。在和許輒學習了解了一些文字和儒道兩家文化之后，我也開始向村外走。那大概是我和許輒相遇的一個月之后了。
“許輒，我聽聞，吳軍已經(jīng)在撤軍了?！蹦侨瘴叶苏诔栽顼垼覍⑼肟攴畔?，看看許輒，微笑道。
“撤軍好啊……我也可以回去了?！痹S輒言語間有些期待，不過更多的還是惋惜，“我的傷勢已經(jīng)差不多好了，可以活動了……只是，你……”
“哈哈……放心吧，我不會像以前一樣生活了?！痹捳f起來，最近的每個夜晚我都在腦海里安排著往后的人生，“我會到都城臨淄去看看，找個工作維持生活。再往后，我想去各國玩兒玩兒，至少不會死得可惜?！?p> 許輒聞言，認可一般地點點頭，卻是沉默片刻，抬頭與我道：“若是你來江都了，記得找我，我?guī)阍诮己煤猛鎯和鎯?，若你想，去姑蘇也可以。”
便是在這個清晨，聊著一個好消息，心底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悲傷。這個與我僅僅相處了一個月的男子，給我?guī)砹颂囿@喜。我也知道他終有一日會走，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就算想好了，就算提前預料到了所有的傷情，再談論起這個話題，還是會不禁的惋惜。
“走吧，你想去哪兒，我?guī)闳??！痹S輒將碗筷放下，看看我，聲音重新有了精神。
他還是一如既往，對我這么好，總是想著我?！捌鋵嵨以缇拖雴柫?，從我二人相識開始，不論我怎般嘲笑，你還是會微笑著看我。我知道你文化素養(yǎng)高，我救了你，你不計較這些唇齒之間的嘲弄也是出于教養(yǎng)，但我還是想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教我這么多東西?！毖粤T，我的腦子一震，頓時一片空白。這種問題，為什么會從我嘴里出來，明明以前從來不會這么敏感，什么都問的。
許輒聞言，愣了一愣，笑笑，眼神有幾分逃避：“你知道我對你好是因為你救了我，你也知道我是學習儒學的，知恩圖報是情理中事，又為何會有這種疑問呢？”
我不語，不知道說什么，或者說在這種時候說什么都不合適。
許輒見我不說話，長嘆一口氣，輕笑了兩聲：“你果然變了好多，有些東西，還是沒變?！?p> 許輒此言再一次讓我心里一驚。我的變化……我居然絲毫不知，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那我便告訴你吧，我對你這么好，是因為你和我的妻子很像，不光是容貌，還有堅強乃至頑固的性格，厭世的心理，還有柔軟而又堅強的內(nèi)心?！痹S輒說罷，看看我，還是笑笑，“她厭世，是因為不滿于她身為女子的社會地位，卻又被強行灌輸著這種老套的思想理念，形成了一種很矛盾的性格。但她很有學識，也因才華無處顯露而加重了厭世的心理。她曾告訴我，如果她是男兒，她一定會去朝廷做官，為國效力，做我吳國的中流砥柱，捍衛(wèi)吳國江山，甚至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可惜她是女子，只能把她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愛她，所以我答應她?！痹S輒這番言辭十分深情，我甚至被他所感動。
“你和她經(jīng)歷的不同，所以在厭世和頑固上也與她有所不同?！痹S輒看看我，笑笑，依舊是他說的那樣，微笑只是表情，與快樂無關，他的笑容里，是有憂愁的，“你我相識的第一夜，我便不自覺地將你和她聯(lián)系在了一起，只是在講完我參軍的故事之后，我發(fā)現(xiàn)你和她不同，你可以改變，可以被我改變……或者說，我可以讓你的生活更好。”
“那她……你改變不了嗎……”我問道。
“呵呵……”許輒的聲音有些無力，“她，我改變不了啊。你只是因為太在意你同村居住的鄰里對你的看法，你認為更遠的世界還會是如此，對你指指點點。你害怕，你畏懼，所以將自己封閉了而已，但你內(nèi)心的‘意’還沒有固化?！?p> 我在乎那些村民的看法……“我何時在意過了，這些年來，我……”我說不出話來了，后半句“從未在乎過”卡在了嗓子眼。
許輒見我想要反駁，便道：“不，我應該說，你心里的厭世，已經(jīng)轉化為‘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