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拎得動嗎?”小姑娘一怔,隨后臉有些發(fā)紅的抬起頭,一個二十來歲的男人順手幫她的行李箱從火車上拿了下來,“這么大的行李箱,是來這兒上學(xué)的嗎?”
“……是,是的,”小姑娘把行李箱扶好,道了聲謝謝,隨后問,“請問出站口往哪兒拐?”
“這個啊,往北邊走,接下來開個導(dǎo)航就成。誒,順便問一句,姑娘,你是哪所學(xué)校的?“
這怎么跟查戶口似的?
小姑娘出于禮貌,回道:“J大醫(yī)學(xué)院。”
“啊,”男人瞇了瞇眼睛,“那小姑娘你要小心一點(diǎn)了?!?p> “為……為什么?”
“那兒昨天有兩個人跳樓了……”男人瞧了眼小姑娘逐漸發(fā)白的臉色,閉了嘴,咳了一聲,小姑娘則忙朝他又說了聲謝謝,轉(zhuǎn)身走了,唯恐他再爆出什么料來。
“哥,你又嚇唬人家姑娘了,”一個穿了件J大附中校服的少年將一個背包扔給男人,“重死了,下次不幫你拿了。飲料在里面。”
“嗯,”坤致懶洋洋地慢聲道,“小澤,那案子里的兩個,你確定不是人?”
“確定,”少年笑了起來,“畢竟我瞧過啊?!?p> “跳樓地點(diǎn)選在醫(yī)學(xué)院,還挺會尊重傳統(tǒng),”坤致嘆了口氣,“行了,我直接回樓里,你也趕緊順道滾回學(xué)校吧……嘖,這校服看著就礙眼?!?p> “你可以不看,”坤澤單手插兜,“要不是下午有活動,我才不穿呢。”
“你再跟我杠,我讓你下次在小潭姐姐面前抬不起頭?!?p> “你也就會這招……呃……順帶……咳,幫我向小潭姐姐問聲好?!崩刹淞讼卤亲樱p輕地掩去唇邊的笑意。
坤致看了眼坤澤,少年的個子竄得很高,眉眼英氣逼人,跟當(dāng)初十幾年前他頭回見到的那個畏畏縮縮的孩子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然而……這嘴硬的毛病還是沒改。
“哥,你這……就靠那幾個小傀儡湊合活了?”坤澤瞧了眼坤致,有些頭疼,“開學(xué)老顧不是讓填什么調(diào)查表來著,父母職業(yè)那一塊兒你教我怎么扯,哎?!?p> “隨便扯,”坤致漫不經(jīng)心地瞧了眼街口,“這些年少過你一口吃的么,去,再給你哥買個冰棍?!?p> “前些日子才啃的藥,病剛剛被壓下去了,你瘋了吧,”坤澤冷哼一聲,一把將可樂也沒收了,“我剛剛還真糊涂,不成,這個也甭喝了。”
“……”坤致抬起眼皮,隨后無言地磨了磨牙。
不過也是,坤致干得大體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的營生,從小體質(zhì)就弱,況且現(xiàn)在又得專攻于手頭上的本體傀儡,經(jīng)常也會有差點(diǎn)反噬的癥狀,全靠沈潭的幾兩藥壓著。
到底是不如從前了。
然而坤致只是一曬而過,他停下了腳步,瞧了眼紅綠燈,隨后揉了一把坤澤的頭發(fā):“先回學(xué)校吧,等會兒打個的回去,我倒不急,你可別瞎耽誤。”
“邊兒去,下午就一運(yùn)動會,耽誤什么,”坤澤朝坤致招了招手,“哥,我撤了?!?p> 撤吧,坤致想著,看著坤澤走遠(yuǎn)了,才慢慢地呼出一口薄氣來。
“勝朝,過來接我一趟,就在街角口……對,有家咖啡店……你讓小潭也過來……嗯,我還能撐一會兒……成?!?p> 坤致慢慢地運(yùn)氣,他的指尖已經(jīng)變的蒼白,緩緩平復(fù)自己越來越不對勁的心跳后,坤致本想借個什么地方靠一靠,卻眼前一黑,幾乎快倒下了。
“當(dāng)心,”一只手扶住了坤致,順帶穩(wěn)住了坤致的背包,“別摔了?!?p> 坤致一怔,他抬起頭,一個男人淡淡地同他對視著:“是中暑了么?”
那男人眉眼間有一股子很淡的氣韻醞釀著,仿佛能讓旁邊的人也深受感染,唇角不知是不是刻意的慣性使然,總是揚(yáng)起禮貌地弧度。那男人見坤致沒什么反應(yīng),又問了一句:“沒事吧?”
“……沒什么大礙……多謝,不然剛剛我可得臉著地了。”坤致一把扶住一側(cè)的欄桿,隨后站直身朝眼前的陌生人聊表謝意。
“舉手之勞,不必那么客氣,”那個男人笑了笑,眼角的弧度竟是上挑的,分外俊朗好看,“對了,順帶問一句,你知道s聯(lián)樓是往哪頭走么?”
“這個啊,”坤致強(qiáng)撐出一絲笑意,暗自琢磨眼前男人的來歷,“喲,巧了我也就知道那兒,諾,對面有個那什么茶店,拐兩個街口就……成?!?p> 他的話語輕輕地頓了頓,那個男人似乎聽出來了,他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坤致,但很快斂下異色,想說什么,卻只是說了聲多謝,便轉(zhuǎn)身離去。而坤致慢慢瞇起眼睛,瞧了眼那個男人的右手。
如果他沒看錯,那的確是白玉扳指,和記憶源頭的那只一摸一樣。
曾經(jīng)讓他困惑其蹤跡而困惑了百余年的小物件,怎么會……
可他終究只是皺了皺眉,揉了揉太陽穴。
“勝朝,”一聲清冷的女聲響了起來,“快把坤致揪到車?yán)飦?,三伏天大喇喇地呆在太陽底下,前些日子是不是被病糊涂了??p> “別老生氣,小潭兒,”韓勝朝嘆了口氣,隨后輕輕地搭起坤致的肩膀,“傀儡師大人,你可別倒下,不然你這些手工傀儡一升值不就便宜我了么……喂,小坤?”
“我自己能……咳……能走,勝朝。”坤致把他丟開,拉開車門,一個生得頗為養(yǎng)眼的美人冷冷地看了眼坤致,“呦,怎么,你是把我的話全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么?”
“不敢,不敢,”坤致討好地笑笑,“潭姐姐別生氣?!?p> “我前些日子讓我哥去了趟你的房子,怎么,最近又開始祭血了?”
坤致的臉色有些發(fā)白,沈潭則更加氣打不一處來:“你分明……”
“我知道,”坤致淡淡的接過沈潭的話,他直視別人的時候總是有些輕佻的意味,可當(dāng)他垂下眼皮是,總有種渾然天成的疏離之感,“我本來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反正活得也挺久的了……說起來還是得感謝你們沈家的還魂術(shù)讓我這殘魂有了安身之所。至于祭血……我估摸著跟小澤處的日子也快到頭了,不過想給他留下些東西,過后也不至于應(yīng)為我的緣由,在他們那一輩里抬不起頭。”
沈潭一怔:“你……你已經(jīng)再安排后事了么?我爺爺給的期限分明……”
“不是你爺爺技術(shù)不行,是我的本體。沒瞧見么,我已經(jīng)在盡量少帶十戒了,”坤致看著車窗外流逝的樹木,就著沈潭剛剛擺好的藥草包緩了一口氣,“大抵……的確我現(xiàn)在是的確到了連陰界不容我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