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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游記

黑衣人游記

石木火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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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1-11上架
  • 30637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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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黑衣人

黑衣人游記 石木火 2956 2020-01-11 15:30:04

  溫哥華的夏天一如既往的炎熱,干燥,但只需要一杯冰咖啡就可以澆滅身體內所有的熱量,喝下去的感覺就像一個魔術,盡管清楚地知道手法,卻依然折服于魔術師的演技。安可正坐在一家大學城里的星巴克的一張長桌前看著窗外發(fā)呆,他經(jīng)常像這樣發(fā)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說他在思考。普通人也許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思考,但他除了吃飯的時候都在思考,思考著這世界上的一切,也正因為如此,他從不相信數(shù)學課本上的既定公式,或是任何所謂的至理名言。他只喜歡解答藝術作品中存在的疑問,他認為只有那才是名為“真理”的東西。他喜歡看小說,他說過小說是人類唯一的自由空間。他喜歡電影,他說過電影是他一生所求,是能將小說具現(xiàn)化的唯一途徑。他喜歡音樂,他說過理由很簡單,他開心時想聽,難過時想聽,這便是喜歡了。此時他的身前放著一杯冰咖啡和已經(jīng)打開的筆記本電腦,電腦上是一部電子版的《基督山伯爵》,這確實是一本經(jīng)典的小說,字里行間都散發(fā)著真實的氣息。

  “還沒看完?”我說

  安可:“第五遍了”

  “看這么多遍有意義嘛?”

  “沒意義”

  “那還看什么?”

  “只是想看,有時候這種想看的感覺就是這么無法阻擋”

  雖然安可并未告訴我為什么想看,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可我知道,他是在感嘆大仲馬如何寫出如此復雜卻讓人印象深刻的復仇故事以至于自己久久不能忘懷,想著自己能否擁有唐泰斯(《基督山伯爵》主人公)的好運,能夠天降一比龐大到富可敵國的財富,成為上帝的使者,讓陷害自己的敵人得到制裁以解心頭之恨。又或者,安可在想自己能否像唐泰斯那樣忍受14年的牢獄生活,正如現(xiàn)在自己經(jīng)歷的一樣。“等待”與“希望”,在全書結尾畫龍點睛般的四個字,對于安可來說卻是現(xiàn)在最需要的。

  “你說錯了”安可突然說道

  “哪錯了?”

  “‘等待’”

  “沒錯啊,我也看過這本書,確實是這么寫的”

  “是的,但那是翻譯的版本,我想大仲馬的本意應該是‘堅持’,這個詞可比等待要深刻多了”

  至于安可現(xiàn)在發(fā)呆的原因?因為他剛才在閑暇之際滑手機的時候看到了一條朋友圈,是一家在深圳的麥當勞的照片,照片里的麥當勞里正排著一條如巨型蜈蚣一樣為了5塊錢的板燒雞腿堡而排的長隊,為什么這張照片會讓安可發(fā)呆?當然不是因為他自己也想吃,而是他似乎從這張照片里看到了商機

  安可:“假如我能花5塊錢買過來再以原價15塊錢賣出去的話,應該會是不錯的生意”

  “在這里賣嗎?你說在這?”我問

  “是的,空運過來”

  “空運?成本太大了吧?”

  “假設一架飛機能裝一萬個,一個十塊錢的利潤也就是,也就是十萬塊錢,普通飛機飛一次成本不過5萬元,還是有5萬塊錢的利潤”安可說

  “好吧,即使你能運過來,你能保證1萬個漢堡全都賣掉嗎?”

  “額……你說的沒錯,這也是我剛剛在想的問題,如何才能找到1萬個訂單”

  安可沒多久又說:“果然還是不行啊,這是個失敗的策略”安可說完又繼續(xù)看他的《基督山伯爵》,似乎在向伯爵尋求幫助

  你問我是誰?我誰都不是,我只是故事的敘述者,偶爾能跟安可說上兩句話,但只從兩句話我就能清楚的知道安可所有的想法,而這些想法只有靠我向各位表述,因為安可從來不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思考結果,他認為這些是他珍貴的財富,也對,要說每個窮困潦倒的人所剩下的財富也只有自己的腦細胞了,如果連思想都沒了要怎么活下去呢?我時常在星巴克等著安可的到來,每日我都期待著安可能夠出現(xiàn),有他在我就不必自言自語,我可以跟他聊聊電影,聊聊音樂,這毫無疑問是件極其幸福的事

  我正想再跟安可說兩句話的時候,安可把電腦一合裝進書包準備離去,我沒阻止他,因為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他,沒人能阻止安可做任何他想做的事除了他自己。我看著安可的背影離去,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一條黑色的長褲,一雙黑紅相間的New Balance休閑運動鞋,背著一個黑色背包,安可竭盡可能地用黑色包裹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他的一切似乎都是黑色的,不只是穿的衣服,用的電腦,用的耳機,用的手機還有他的人生,都是黑色的,他一定是個黑色強迫癥患者。為什么他要這么做?很抱歉,即使我有全人類中最高的智商也解不開這道難題。我只能大膽地猜想,也許他喜歡吧,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從他黑色的人生就能分析出沒人能阻止安可做他想做的事,而當我每次看到安可這樣充滿神秘感的背影的時候我才發(fā)覺,也許任何地猜測與分析都毫無作用,也許我對他一無所知

  安可平時在一家中餐廳打工,不上班的時候你都能在中午時分在星巴克看見他,或者是更早的時候看見他邊喝著綠茶邊發(fā)呆,然后總是在夜幕快要降臨前匆匆離開,熱愛黑色的他似乎對黑夜有種莫名的恐懼,就像同樣穿著黑袍的吸血鬼看到了陽光一樣。

  “為什么每天都要在這個時候離開的這么匆忙?”我在他要離開我視線前問了他

  雖然我知道他不會回答我,但我還是問了。這也是安可身上的一種魔力,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從來不會回答任何關于自己的問題,但是他們還是忍不住要問,也許安可就是這樣一個不喜歡滿足別人好奇心的人。他像一個只有正極沒有負極的磁鐵一樣,不會回答自然也不會問。

  加拿大的四季總是那么分明。此時正值最炎熱時分,一切的事物都被熾烈的陽光照射的滾燙無比,讓人感覺是在燒焦的鐵板上行走,呼吸都十分困難。

  “熱的時候希望冬天快來,等到冷的時候又希望夏天快來,這個世界真的有懂得知足的人嗎?”安可曾經(jīng)這么說過

  “倘若夏天的時候不知道會否有冬天,冬天的時候不知道會否有夏天,或者根本就不知道春夏秋冬是什么,也許就不會奢求那么多了吧”我當時這樣回答道。

  “可一切在故事的開頭就已經(jīng)知道了,不是嗎?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我還不知道春夏秋冬的時候”

  “即使回到了過去,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的,我們沒法改變我們的過去和未來,因為改變過去這件事同樣會變成我們的未來”

  “你說的對,看來還是我想的太多了”

  我經(jīng)常與安可進行這樣毫無意義的交流,安可在餐廳沒有太多與工友的交談,但那是因為這家餐廳的員工大多都說粵語,而在深圳長大的安可對于粵語卻是個會聽不會說的門外漢。安可是個對聲音要求極高的神經(jīng)病,任何一個說一種語言帶著口音的人都會在無形中收到他的鄙視,只有能將一種語言完美展現(xiàn)出來的人才值得尊敬,我記得他是這么說的,幾乎所有說粵語的人都說不清楚普通話,如果學了粵語反而讓他的中文帶上了口音怎么辦?上帝似乎有意讓安可彌補這個缺陷,離奇般地將安可帶到這里,為了能夠移民加拿大,安可需要在這里待上將近兩年,同時被迫學說粵語

  “能拿到身份你就自由了!”安可的父親是這樣說的

  安可自己認為能拍電影才是真正的自由,因為他喜歡電影。因此,安可對這個地方似乎只有厭惡的情感,我指的是加拿大,畢竟這個地方跟中國實在太不一樣了,沒有喧鬧的街區(qū);沒有人潮的洗禮;沒有燈火闌珊的午夜。而唯一共同的地方,只有星巴克。安可對星巴克不止喜歡,更多的是依賴,許多人的母??赡芙泄穑赡芙星迦A,而安可的母校叫Starbucks,在他看來這個由星星和錢組成的英文單詞,要遠比那些狗屁常青藤更有含金量。在這間全球連鎖的“教室”里,各種咖啡的香味與年代悠久而又愜意的音樂在空中激蕩;各種華麗的裝扮與一成不變而又莊嚴的制服在暗中爭艷,你可以說整日坐在這里的人都一無是處,游手好閑,但卻不能說每個人都心懷鬼胎,胸無大志。事實上每個能在星巴克坐上一天的人都是在觀察周圍的人,他們喜歡這樣做,我必須說那比電視連續(xù)劇有趣的多了。有人在這里學習,有人在這里戀愛,有人在這里工作,而安可,在這里變得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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