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我沒錢,也不收徒弟,更不愛多管閑事,你別想打我的主意。”
“您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的畫板、畫筆還有畫紙?”
“想得美,這紙、筆、顏料可都是我的全部家當(dāng),借你了我怎么辦?”
“嗯···那我只要用一盒顏料行嗎?就一盒顏料?!蔽野蟮?,做人真是太不容易了,臉皮不厚點兒還真是不行啊。
“一盒就一種,這盒送給你吧,別說認識我啊,快走,一邊兒去?!彼芟訔壍?,該是挑了一盒他最常用不到的顏色,給罷又加了句,“沒有紙你如何畫?”
“沒有紙我還有臉啊,所謂人多力量大,這兒街頭這么多畫師,我隨便找些,向他們討來他們最不常用的顏色,差不多也能湊全的吧!”我笑道。
他嗤之以鼻,貌似并不打算再繼續(xù)理我了。我也是,真是想得太容易了,他們一個個都對自己的畫具敝帚自珍,文青畫師還算是良善的,可能是看在我為他擋過太陽的份上。
一上午過去了,我的全部家當(dāng)還是只有一盒顏料和自帶的畫筆,真是世態(tài)炎涼,有的畫師連張用廢了的畫紙都不肯施舍給我,所以我放棄了。
窩在湖邊靠著橋欄窩了一下午,肚子咕嚕咕嚕叫,喉嚨里都快要伸出爪子了。我盯著那盒顏料,都想把它吃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誰告訴我會畫畫就能在雨都有立足之地了,在雨都畫畫就可以當(dāng)飯吃的啊。
我去湖邊洗了把臉,盯著湖中自己的影子良久,想著這臉白白凈凈的有什么用?。窟€不如張畫紙了,想到這兒突然靈機一動。
待到街上人多的時候,我用畫筆的筆尖沾了點兒顏料,一定得省著點兒用的?。≡谑终粕袭嬃艘欢湫∏闪岘嚨幕ㄈ?,隨后以湖面為鏡,印在了額頭的正中央位置處,也只能如此孤注一擲了,實在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人來人往,我只管昂起頭。起初諸人都是用異樣的眼光看我,而后終于也有識貨的女孩子停駐在了我的面前。
“姑娘,你額頭上的那朵花蕊挺別致的,可否也給我畫一朵?!?p> “可以?!蔽液苁禽p輕地在方才手巴掌上的花蕊上涂抹上了薄薄一層,找準(zhǔn)位置,往她的額頭上一定,而后迅速向后移開,沒有粘連,甚好。
看著街上玩耍的孩童也不少,之后我又在一邊臉上印了個蝴蝶,另一邊臉上印了個兔子形狀,昂著臉,等待著···
我也不清楚多多少少錢,都是讓他們看著給的,順帶也可以拿東西來換,好歹掙夠了買包子的錢,第一天沒被餓死,順帶添置了幾盒顏料。
第二天為了節(jié)省顏料,我對感興趣的客人道,若是三人一起每位都可便宜些。
這樣撐了三天,大概每天都能吃上兩頓熱乎的包子,能多增那么一小盒的顏料,在諸多畫具中,顏料是最便宜的,加之西城的畫具普遍價格都要比東城的低廉,我勉強還能購置些許。
三天后,情況有所好轉(zhuǎn),可能因為之前有姑娘用她的一套干凈舊衣服換了我掌間這一小枚花鈿,我換上后稍稍有了小女孩家的樣子。真如周末所說,雨都里的女孩子家出來拋頭露面是蠻招人心疼的。
今日生意稀疏,一大早就只等來了一個身著家丁服的男子,他同我搭著訕,問東問西打聽了好些我的身世,我說我孤身一人,已經(jīng)無家可歸,從小就愛畫個畫,這次來雨都預(yù)考桔畫苑,結(jié)果沒有考上,只能流落到街頭。
半天之后他也說明了他的意圖:“阿茹姑娘,是這樣的,我們家小姐那日在湖畔游賞時光顧過你的生意,她回府之后也同我們老夫人提及到了你的事,我們老夫人慈悲心腸,也甚是憐惜阿茹姑娘。剛好我們府里近來也在招丫鬟,阿茹姑娘可以打聽一下,我們徐家在這一帶的聲名也還是不錯的,對待府里的下人無論是從待遇及月錢各方面都是好的,鄙人言盡于此,阿茹姑娘可以考慮一下?!?p> 聽了一整原來是招我去給人家當(dāng)丫鬟的?。?p> “其實阿茹姑娘,這街頭畫師諸多,不僅是風(fēng)吹日曬,生意也還是不怎么好做的,聽聞你現(xiàn)在連個落腳處都沒有,這幾天天氣還好,隔些日子天涼了夜里有風(fēng),看你身子又單薄,委實是蠻讓人心疼的?!眮砣苏f話也很是謙和有禮,清楚他們的一片好意。
其實他說得也不無道理的,只是我···還有那么點兒心氣。
見我面色頗為為難,他繼續(xù)道:“鄙人也不知阿茹姑娘的過去,只是這日子總要往后過的。阿茹姑娘之前說要考桔畫苑,可是還要繼續(xù)?”
“嗯?!?p> “其實這兩廂也不沖突的,以往也是有外地人來考桔畫苑,一年內(nèi)連著的三個月三次都未過,這考核每隔三年一次,還不死心的便就會先在高門大戶找些差使,畢竟雨都這個畫之都,畫藝氛圍尤濃。所以我們雨都各大高門大戶招下人,合約上簽訂的期限都是三年。三年內(nèi)做好自己分內(nèi)事之余可以自行修習(xí)畫藝,三年一到,你便可潛心修習(xí)畫藝,剛好這三年也算是為自己掙了些勞酬用以吃穿用度,若是未過,去留還是皆憑個人意愿。”
我仍舊沒有作聲,雖說人家說得有理,但···
“阿茹姑娘,我姓蔡,是徐府的管家,你若是考慮好了,到時候可以拿著這封信去徐府找我,地方也不遠,從這兒徑直向西在拐個彎,而后順路一直走就到了,沿路打聽一下,很容易找到的?!彼f給了我一封信,讓我收好。
我一度想,自己竟也要落至此地步,溫飽這個最不是問題的問題成了最大的問題。
還真是被那位蔡管家說中了,天有不測風(fēng)云真是不測,下午就開始陰云密布,而后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瞬間就把我淋成了落湯雞,干巴巴地站在人家的屋檐下,這雨還是斜的,席卷著風(fēng)迎面撲來,來勢洶洶,擋也擋不住。
我蜷縮在人家檐下縮了一夜,像只喪家之犬。
風(fēng)雨侵襲著一整個世界,整個世界都跟著晃蕩了起來,我看著那些參天大樹都在不定地搖擺,我也有點兒動搖了,有口熱飯吃,有個避雨擋風(fēng)的處所,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