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戰(zhàn)鷹！
結實的手掌劈開血霧，凌空落下，目標顯而易見，就是為了給獵物終焉的致命一擊！
不過，在即將擊中的瞬間，有股力量竟猛地自下而上，抵消了這看似恐怖的進攻。
是張彥。
此時，他正抬起空蕩蕩的右臂袖管，用力撐住來自頭頂?shù)膲毫Α?p> “你怎么能……你的手已經斷了！聽著，你的右手已經斷了！黃油命令你！”
“還。沒。沒有。”
語氣一字一頓，冷靜且充滿理智。也許被瞬間的神經刺激拉回現(xiàn)實，又或許是真讓黃油的辱罵戳到了痛處。
張彥竟猛地反過神來，瞪著雙獵食動物般陰森的眼睛，死死盯住前方，似乎要把胖子給生吞活剝了般恐怖。
等等，那眼神……
他的眼球，為什么會被黑色完全覆蓋？
簡直和那家伙，一模一樣。
那個，曾以殘酷手段統(tǒng)治浩劫鎮(zhèn)的卑劣魔鬼。
“不，不可能！你到底是誰？！”
在見到張彥之前，黃油也曾親眼觀摩過無數(shù)場獻祭。
長時間泯滅人性的殺戮，也讓他逐漸明白了人類脆弱的本質。
只要洞悉獵物內心所恐懼之物，即便再強大的對手，也必將沉淪于這小小的空間之內。
蠶食，削弱，吞噬。
毒蛇巢穴，即為他們生命的終點。
“沒聽見嗎？！你的手已經斷了！跪在地上等死！死??！”
可現(xiàn)在呢？
當面對張彥——這個看似毫無威脅，甚至能輕易打敗的獵物時。黃油卻第一次感受到了，在自己主場中，被其它神明壓制的恐懼。
從這家伙剛進入超市起，無論是燈光在地上投出的奇怪影子，還是那始終跟在他旁邊，神色詭譎的野貓。
凡此種種所帶給黃油的，那股極其嚴重的不適感。就始終如慢性毒藥般折磨著他，片刻都沒有停歇。
“不要看黃油……別用那雙眼睛！我……我殺了你們！死??！死！”
害怕。
誰不是呢？
即便明白所做之事絕非正義。
即便每天夜晚，都會被心中僅存的良知審判。黃油也必須盡一切所能，履行“職責”，效忠女神。畢竟，這也是他重新融入家族，洗清冤屈，獲取父母原諒的最后一次機會了。
也不知從哪里得到力量，剛才一直都處于劣勢的張彥，竟突然抵住黃油的壓制，從地上直挺挺站了起來。即便大腦混亂不堪，少年也在盡自己所能整理頭緒，飛速思考著目前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
“強……強尼。強尼！長矛！”
不斷調整口形，增大聲調，少年最終還是喊出了人偶助手的名字。
話音剛落，只聽“嗖”地一聲，一柄涂著毒液的利刃便立即從“母親”張開的嘴巴中投擲而出，朝面前的巨型手掌猛刺過去。
自己和貓神現(xiàn)在被幻覺圍困，但這卻并不代表著斥候強尼無法鎖定敵人。
它只是不具備思考能力的機械，無論外界環(huán)境如何變化，都不會改變它冰冷且精確的機器本質。
“小丑的玩具？！諾亞！你是諾亞？！”
黃油嘴上說著意義不明的話，從剛才發(fā)現(xiàn)張彥瞳孔的異樣時，這家伙就開始表現(xiàn)出莫名的恐懼感。
雖然不清楚他究竟在害怕什么，但對少年而言，這或許是吹響反攻號角的最佳時機。
“強尼！長矛！長矛！”
從剛才長矛飛出的方向張彥就看出來了，此時胖子的本體就隱藏于巨型手掌之內。
而在天空漂浮移動的腦袋，也不過是吸引火力的幻象而已，完全不具備任何威脅。
第二，第三根長矛順勢飛出，伴隨著黃油凄厲的慘叫聲，周圍幻覺也開始逐漸變形扭曲，近乎馬上就到了徹底坍塌的邊緣。
“不……別想離開！就算你是小丑諾亞，同女神為敵，也只有死路一條！新的秩序必然訂立，女神將庇護罪域！救贖萬物！”
都到現(xiàn)在了，黃油卻還是不肯承認敗局。好像對他而言，只要張彥活著逃離超市，就意味著自己將接受難以擔負的責難。
在厲聲叫囂中，胖子再次積聚力量，喚醒了體內的毒蛇。超市內霧氣愈發(fā)濃烈，原本還清晰可見的視野，此時能見度卻在以極快的速率下降。
“強尼！戰(zhàn)鷹！”
少年本來只想召喚戰(zhàn)鷹，趁霧氣沒完全籠罩前對黃油本體發(fā)動進攻。
可沒成想話音剛落，攀附于斥候肩頭的塑料玩具鷹彈射而出，在幻覺的催化下張開羽翼，最終竟真變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巨大鷹隼，鳴叫著劃破了半空的迷霧。
戰(zhàn)鷹所過之域，霧氣立即消退，真實環(huán)境再次暴露于視野之內。
而黃油的偽裝也隨之不攻自破，重新變回了那個渾身軟肉的小胖墩。即便只有片刻時間，對少年而言也已然足夠。
直到這時張彥才明白，看似毫無用處的戰(zhàn)鷹，居然也能起到提供真實視域的功能。
算黃油倒霉，剛抽到第一個皮膚，就正好把蛇神能力克制得一無是處。
現(xiàn)在……
也終于輪到自己表演了。
少年手拿“咸魚”高舉至頭頂，直接朝巨掌中央猛砸了過去。
面前這個被貓神支配的信徒，雙目中已不再有任何懼色。
此時的他，如同一具被意志力支配的腐爛軀體，就算遍體鱗傷，殘缺不全，篤定堅毅的視線也絕不會從目標身上移開半寸。
而那所謂的目標，就是黃油。
“不可能……怎么可能！”
黃油自言自語著，不斷往身后退去。
恍惚間感覺頭頂汩汩溫熱，拿手一摸，才發(fā)現(xiàn)被張彥擊中的額頭，已經開始流血了。
“假的……都是假的！哈哈！你傷不了我，這些都是幻覺！可是，痛……好痛?。“““。?！”
伴隨著蛇神信徒痛苦的呻吟，周圍幻象也開始逐漸扭曲起來。
張彥第二次舉起加強過的警棍，如伐木工人般繃直腰桿，怒吼著朝“巨掌”的面門襲來。
砰??！
一聲悶響，黃油頓時眼冒金星，肥碩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后仰著栽進了背后的熟食貨架里。
嘩啦——
貨架上商品傾倒而下，散落滿地，連同蛇神締造的幻覺王朝，在頃刻間便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別……不是我吃了你！滾開！還有你……我錯了！我生而有罪，有罪……”
伴隨幻覺主導者意識的瓦解，頭頂那顆如蛆蟲般盤旋交錯的腦袋，也瞬間化成一攤腐肉，凌空爆裂，血色濃霧朝地面鋪散開來，綻放出一朵猩紅艷麗的玫瑰。
“信徒！繼續(xù)！手掌就是本尊！”
貓神本以為張彥會喪命于此，可沒想到這小子卻總能在最危急的時刻反轉局勢，逢兇化吉。
看來，那盤塵封已久的博弈，又可以重新開始了。
貓神自言自語般呢喃著，緊盯張彥后背，露出了狡黠詭異的微笑。
“死圣，我沒輸……還有一顆棋子呢，只屬于，我自己的棋子……”
這家超市。
黃油已經不知道，被這家超市囚禁了多長時間。
信仰與詛咒如若兩條毒蛇，分別纏縛于這可憐靈魂的左膀右臂，不斷吸食，啃噬著他腦內僅存的理智。
但至少，經過這么多年輪回往復的折磨，他卻并未因此而喪失活下去的本能。
當看到張彥對準自己，第三次舉起手中的武器時，從心底迸發(fā)的求生欲，竟控制黃油連滾帶爬后退了幾步，接著鎮(zhèn)定情緒，再次開始了新一輪幻境的架構。
“小心，他又開始制造幻覺了?！?p> “沒關系。只要不害怕，我就能看見他，無論他變成什么，我都能把他揪出來?！?p> “好小子，有覺悟?！?p> 四周環(huán)境在黃油痛苦的喘息中逐漸褪色，變形，膿化。
再次明晰后，張彥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深陷于一片浩瀚的黑色漩渦中，渾身纏滿了奇形怪狀的毒蛇。
這是一片，由活體蛇類匯聚而成的黑色海洋。它們交錯，盤附，瘋狂扭轉著身體，在鱗片的沙沙摩擦下，于黑色巨浪中不斷翻騰掙扎。
“張彥！我不會失??！想離開這里，就殺了我！你必須接受女神的救贖！都是罪人……你我都是輪回者！罪人！！”
伴隨黑色波濤的持續(xù)侵襲，黃油巨大的頭顱竟再次出現(xiàn)于漩渦中央，正瞪大他那顆毒蛇身體組成的瞳仁，朝張彥投來充滿惡意的瞥視。
“呼……”
這次，可不會再被他耍了。
深吸一口氣，提振精神，接著手握“咸魚”，轉過頭朝貓神走了過去。
“信徒，你想干什么？”
看著略顯緊張的貓神，張彥也只是充滿善意地笑了笑，隨后便如瘋子般掄起武器，一口氣往白貓的身子上連砸了三下。
砰——
砰——
“信徒，你瘋了嗎？！快停手！你的敵人不是我！信徒……”
砰——
漩渦中央，當看到張彥突然倒戈時，黃油也跟著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對，這就對了！放棄偽神，擁抱救贖……你這該死的可憐蟲，張彥！你難道連反抗我都不敢嗎？來?。∥以谶@里！來！殺我！”
很顯然，張彥并沒有想理會黃油的意思。他繼續(xù)著對貓神的殺戮，手起錘落，一下，兩下，三下，四下，機械重復著剛才的動作。
直到那只貓，碎成了一堆難以辨認的肉醬。
“信徒……你……太讓我失望了……”
當聽到肉醬中還有聲音時，張彥原本放松的神經竟立刻緊繃起來。
他直接無視掉腰部的酸痛，再次拿起沾滿血污的咸魚干，怒吼著往那灘肉醬上狠狠甩了過去。
“啊啊?。。?！”
“停停停！停手！停！我，我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