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陳列回廊
推開沉重巨大的木門，一股帶著防腐藥水的灰塵味便立刻撲面迎來。
似乎，這幢洋館已經與外界隔絕了很長時間。
平整的地毯明明如剛打掃般潔凈，散發(fā)著濃郁的香氣?？伤拿媪喉攨s纏滿了蜘蛛網和蟲蠅尸體，看起來應該有年頭沒料理過了。
“張彥……我好像來過這兒?！?p> 少年轉過頭，眼神中卻并未閃現出任何驚訝。因為在踏入浮皮池博物館的瞬間，他居然也感受到了相同的錯覺。
“瑞卡，你還能回憶起什么嗎？有關這里的事情？”
少女閉上眼睛，努力重現方才從腦海中須臾而逝的畫面。
“不清楚了……我只感覺自己來過，至于什么時候，和誰一起，這些都沒有印象。”
和張彥所閃回的記憶分毫不差。
也許，巧合總會存在于不經意間。但無論怎么解釋，兩人在同一時段出現相似幻覺的概率，也未免太小了些。
“這還真是挺邪門的，說實話，我剛才也……”
正準備接話時，少年卻突然注意到前方貓神殷切焦急的目光。他立刻心領神會，明白現在不是分享經驗交流心得的時間。
“你們兩個走快些吧，聲音放小，咱們必須在被收藏家發(fā)現之前，找到展覽區(qū)的那把武器?！?p> 張彥在貓的催促下抬起手臂，側目掃了眼那片由針孔細密織成的傷痕。
血淋淋的矩形傷口，棱角分明，看起來卻很抽象。在耐心盯著“地圖”好一陣后，他才大概理解了意思。
自己現在位于入口，用字母“EN”代表，也就是“Entrance”的縮寫。
而貓神之前所說的，存放槍械的展覽區(qū)，則應該是由“EX A”所代表的方格。
Exhibition A。
沒錯，應該是如此了?？礃幼诱莆找婚T外語，有時候還的確有些用處。
“怎么樣張彥，有頭緒了嗎？”
“大概知道了。跟我來?！?p> 穿過標本櫥窗林立的右側回廊時，緊張的情緒也逐漸從心底升騰起來。這些動物標本，雖已失去生命，卻依然透露著難以隱藏的野性。
它們睜著眼睛，在頭頂昏沉燈光的照耀下一動不動，似潛伏，如靜候。
若是仔細觀察甚至可以發(fā)現，玻璃櫥窗內，這些標本頭顱的方向，都無一例外直指回廊盡頭。
“信徒，小心點，收藏家的縫合衛(wèi)兵可能就藏在附近。我在這里的感知能力變弱了，等下很可能幫不了你太多。”
“放心吧貓姐，只要找到武器，后面的看我表演?！?p> 也不知道是沒檢測出其他輪回者，還是深切體會到了張彥此時的心情，乞丐強尼居然也完全消停下來，正拄著拐棍跟在大哥身后，步伐雖僵硬古怪，卻顯出一副極其認真的態(tài)度。
就是要飯，也要出了風度，要出了氣勢。
這家伙到底是活物，還是機器……還真有些讓人分不清楚啊。
右側回廊帶來的恐懼深刻卻短暫，沒到兩分鐘，少年就帶著瑞卡快速通過了這里。
按照地圖指引，只要穿過此區(qū)域，就可以到達展覽區(qū)大廳了。
環(huán)顧四周，一片寂靜，除了身旁張牙舞爪的各類動物標本外，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裝飾。
整個博物館的時間好像停止了那般，安靜中隱匿著無法逃遁的窒息感，叫人只是站在正中央，就體會到了從四面逼近的壓迫。
瑞卡抱著手中的熊皮，片刻也不敢放松。
她下意識瞥了眼擋在自己身前的張彥，此時在少年鬢角位置，一滴汗水正緩緩劃過耳際，沿臉頰輪廓緩慢下降著。
“這是我參觀過最惡心的博物館了，我敢保證自己絕對不會來第二次?！?p> 聽到抱怨，少女也跟著莞爾一笑，剛才心中緊張的情緒頃刻間也煙消云散了。
“嗯，完全同意?！?p> 跟隨櫥窗內標本的視線，繼續(xù)往展覽廳大門走去。
嗒。
嗒。
冰冷大理石地板與鞋底接觸的脆響。
即便已經盡量放緩步伐，可這卻依然無法減輕兩人心中的壓力。
沉默，恐懼，詭異。
以及手腕內側傳來的隱隱刺痛，如若萬箭穿心，將張彥逐漸帶入一個神秘，且富有引力的死亡陷阱之中。
直到……
“啊！”
“怎么了？怎么……瑞卡？”
或許是這些天見過了太多的邪惡與褻瀆之物。和瑞卡相比，遭遇危險時的張彥顯然要更加冷靜。
在聽到少女尖叫的瞬間，他立刻將手放進口袋，握住了伸縮警棍的末端。警覺的眼神中又略帶鋒芒，手面上的青筋也隨之兀兀跳動，似乎已經擺好了戰(zhàn)斗的架勢。
“怎么回事？”
沿著女孩驚恐的視線，張彥這才回過神來，將注意力挪到了離兩人最近的玻璃展覽柜中央。
動物標本？
不對。
“這，這是……”
人頭鹿，獵殺于1984年夏，沼澤地。
很顯然，展品標牌上的說辭，似乎并不能讓人信服。
呈現于面前的生物，明明長著鹿的身體，卻莫名其妙駁接了一顆人類的腦袋。
與其它標本不同，也許是防腐問題，使得標本的人頭部分已經有些水腫變形。
那渾濁的眼球，以及充滿絕望，微張的嘴巴，都在以無聲方式說明著，受害者臨死前所經歷的種種痛苦。
不過奇怪的是，無論從哪個方向觀察，都沒有發(fā)現藏在身首連接處的縫合痕跡。
真是精湛到病態(tài)的工藝。
“天哪，這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也許是收藏家的惡趣味?！?p> 至少，他可不想承認，“人頭鹿”這種生物真的存在于世上。
兩人也沒再深究下去，離開展覽柜，徑直往前方快步走去。
途中，瑞卡雖然有幾次很想去偷偷看兩邊的“展品”，卻都被少年低聲喝止了。
他不想讓無意義的恐懼繼續(xù)蠶食二人的理智，如果還沒見到收藏家就已經被這些死物嚇住，那現在就沒有再前進的必要了，直接掉頭回去等死就好。
“應該是這里，展覽區(qū)A廳?！?p> 張彥瞥了眼“地圖”，抬起堅毅篤定的目光，朝前方望去。
走廊盡頭，是一對裝修典雅的彩色玻璃門。
而在大門的最右側，則擺放著最后的恐怖標本展品——一具由無數動物肢體拼接而來，呈青蛙姿勢平蹲于展臺之上，雙目緊閉的高大巨人。
“好奇怪……”
“有什么發(fā)現了嗎？”
“沒，只是感覺這標本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p> “這一切都是巧合，我們都是剛蘇醒不久的輪回者，又怎么可能來過這里。即便是來過，也應該在詛咒發(fā)生之前?！?p> 貓神看了眼面前這尊暴露于空氣之內的縫合雕像，隱隱覺察到有些不對。
“信徒，別磨蹭了，趕緊開門。我感覺這具標本不太對勁兒，你最好快些。聽到沒有？！”
貓神的脾氣向來溫順隨和，可自從進入博物館后，張彥卻從她身上嗅到了一股難以掩飾的危機感。
而一旁的瑞卡在聽到呵斥后，也連忙繃緊神經，眼神中非但沒有對白貓的厭惡，看起來倒反而充滿了被提醒后的感激。
走到門前，用力推了推，紋絲未動。
“門被鎖住了?！?p> “信徒，我剛才感知到，有一把鑰匙就掛在這標本的手指上，你仔細看看。要小心啊……”
遵循白貓的指引，少年略顯遲疑地走向巨人標本，努力不直視這駭人的古怪造物，壓低視線朝目標抬起的手掌望去。
果然，一把鑰匙正端放于掌心。
他無意間瞥了眼標本下方的銘牌。
巨大的斯芬克斯。
拿走鑰匙，就迎來殺戮。
“真是奇怪的注釋，這難道是在威脅我……”
只不過，在抬頭的瞬間，張彥卻注意到，面前這具巨人標本體內，竟散發(fā)著微弱但純粹的紅光。
紅光……
潛在的危險。
這種光，也只有張彥和貓神才能看到。也許是由于光源的位置偏向于標本體內，在沒靠近之前，張彥還并不能明顯感知到這個異象。
而現在，他和這尊生死卜知的縫合怪胎之間，也頂多只有兩個拳頭的空隙。
“貓神，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別慌，小子，我明白你在說什么。拿了鑰匙，立馬去開門，一刻也別耽誤，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回頭。只要拿到武器，你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