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都沒有過嗎？”小小的王湛很是驚奇。
“從來都沒有過。”他回答的很是肯定。
他望著他后來師父的眼睛，那里面有恬淡、平和。讓他覺得很是可以信賴。
待到后來，師父教他“至靜之極”時，他便覺得當(dāng)初，他望著師父的那雙眼睛就是至靜之極的。只是一切早已過去了。在他還不明白琴之珍貴時，便已得到了當(dāng)世撫琴高人的青睞與指點。這無疑是幸運的。
在后來動蕩陰暗的一段時光里，他始終帶著他的琴。即使無法彈奏，那樣的恬淡、平和，至靜之極，已在他的心中，不可動搖。更堅定了他心性的堅韌。
琴之于他，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終身之所依。所以，他才會贊賞那名抱琴少年，在危難面前所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因為，他也曾面對過同樣的境況。只是，他比較幸運，一直有人護(hù)著他，連同他的琴。
最后，王湛在清晨轉(zhuǎn)身離開那人房間時。他聽到，那人在背后問他：“你的師父是姓崔嗎？”
王湛笑了笑，他知道，因為背對的關(guān)系，那人并看不到他的笑意。
他沒有回答那人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道：“你還是準(zhǔn)備休息一下，和我出門吧。你應(yīng)該還可以再睡一個時辰。”
說完，便邁步離去了。不曾回頭，也不再有其他的言語留下。
這是他對琴的尊敬之意，連同撫琴之人的敬意。
小小的王湛還曾經(jīng)想過，即使以后，他學(xué)會了撫琴，可能會飛走的時候，也不要緊。他抬頭看了看葉如，始終在他左右的人。他還可以讓葉如拉著他的衣角啊。葉如的力氣很大，一定不會讓他飛走的。他覺得很放心。
他的師父姓崔，全名為崔山。為當(dāng)世琴人的高山仰止，不可望也。在王湛的心中，他便是最初的那一縷琴音，至今仍有回響，連綿不絕。這是他心中最為懷念的一段時光。凡琴者，俱有同源之出，同音之析。
清晨時分，圓月還有些影子掛在天邊，霞光已出。院外的菜花金黃，數(shù)棵粉色桃花盛開。是安靜的田園之色。
王湛與那人，行走在這樣的景致之中。處處都是平常的模樣，他們沿著小路走了一回，便到了王湛之前選中的地方。這是一大片油菜花海，金黃璀璨，在清晨的陽光里，自帶光芒。大約是因為露珠的關(guān)系，偶爾還會有反射的一點光，耀了人的眼睛，隨即又消失了。此時，是有些風(fēng)在流動的。
“這的確是個好地方。你打算在這里埋了我嗎？”
“我的確有這個想法。不如此，如何顯出我的兇殘呢？”王湛平靜地說著。“不過，你放心。我會埋得淺一些的?！?p> 那人查看了一下，眼前這個長形方坑?！翱佣纪诤昧?，我是不得不跳進(jìn)去了?！彼谔M(jìn)去之前，又問道：“你確定，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這里等著就好。我是指，我被找到以后？”
“你什么都不用做。當(dāng)然，如果，你可以再向人描述一下我的兇殘，就更好了?！?p> “我知道了。”那人點點頭。跳了進(jìn)去。
王湛帶來的人，向坑內(nèi)一下一下地填著土。不一會兒，就有淺淺的土覆蓋在了那人的身上。王湛只是負(fù)手，在一旁看著。
李南葛，在這個清晨，已經(jīng)出了房門，與那三家人會面去了。
他拿出穩(wěn)重的氣度來，一步步走著。身邊跟著從沈云容那里借來的侍從。暫時，只是跟了一人。其它人的用處，還未顯露出來。
宋峰因昨夜外出，受了傷。崔管事為了安撫他，特地多派了幾人在他房內(nèi)，有端茶送水的，有專管換藥包扎的，還有侍候洗漱、擦身的。更有專門的廚子，做了補(bǔ)身的湯水。點心果子更是準(zhǔn)備的琳瑯滿目。
早飯，不用說，端上來的，足足有六種主食，六樣搭配的小菜，六樣點心。另有薺菜春筍煲，外加藥膳一盅。不可謂是不盡心的。
早起時，還有專人喚宋峰起來。更是貼心到，從頭到腳的衣物鞋襪皆換成了全新的。另外兩位，池景與楊連去，也是沒有被怠慢分毫。凡宋峰房中有的，除了因受傷所受到的照顧以外。二人房中也都一樣俱全，全新的衣物更是各人都準(zhǔn)備了一套。
崔管事還連連致歉，說是照顧不周，竟讓客人受了傷，實乃太過疏忽之故。一疊聲的將宋峰受傷一事，攬在自家身上。事事周全的很。這讓三人，一時之間，也找不出什么錯來。
當(dāng)李南葛來到花廳，看到的便是三人分坐，各自垂目。宋峰的臉色分外蒼白些。他的傷在左腿上，傷得不重，屬于過上幾日就會自行康復(fù)的那一種。那也畢竟是見了血，動了幾分筋骨。確是受了些罪。
李南葛心中有數(shù)，笑臉相迎道：“三位，遠(yuǎn)道而來。昨晚歇得可好？”
他仿佛意有所指，宋峰的面色便有些僵硬了。卻又不好說什么。畢竟，主人家曾提醒過，不要隨意走動。又照顧得如此妥帖，是沒有什么話好說的。再者，他們還有求于人，面上就不能太難看了。
池景先開了口，“自然是好的。府上管事十分周到，事事都想到了。確是讓人賓至如歸啊?！?p> 楊連去也在一旁點頭贊許。
宋峰便也勉強(qiáng)應(yīng)聲，“府上的安排確實周到?！敝皇嵌嗌偈怯行┎蛔栽诘?。
想他堂堂宋家掌家人，還未出手，只是想試探一下，便平白觸了人家的機(jī)關(guān)。不過是多走了幾步路而已，就落得這樣難看，倒顯得他弱不禁風(fēng)一般，連路都走不好。
再加上，一整夜都有這些人在身邊服侍，他想與另外兩人私下碰個面，也不可能了。
另外兩人想與他見個面，也被侍從們以宋峰受傷，大夫說要休息為由，生生擋了回去。
在別人的屋檐下，也不好硬闖不是。況且，為了見一面就撕破臉，也實在算不得什么上策。要為長遠(yuǎn)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