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行了一日,日暮時分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就地扎營休息。閻懷瑾和潘連云仍在討論有關這次任務的事情,準確地說是閻懷瑾問,潘連云看心情回答。
“這次行動,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參與?”
“當然不是,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總領人,聽我的就行了?!迸诉B云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話又說回來,你這張臉什么時候能變回來?看著病歪歪的,真是晦氣?!?p> “隨時可以。只是我以前的那張臉肉容易被人認出來,結仇不少,不適合在做這種潛行任務的時候露出來吧?!?p> 有心算作無心,以前出這種潛行任務的時候,他們也會用異形草將自己的臉變化一下,從前都是北辰司白虎司負責種植,只是異形草算是仙民國度遺物于世,沒點本事的人認都認不出來別說是種了,自打白虎司被付之一炬,現在異形草已經是稀罕物品了,想來不會再這么奢侈了。想起過去的事情,閻懷瑾的心情有一點低落,他起身想在周圍隨意的走走,潘連云也沒有攔的意思。閻懷瑾在周圍走著,正負著手望目看著荒野,身后忽然傳來了帶著驚喜的呼喊。
“閻大人!”
閻懷瑾回身,只見一個身材修長的小年輕正抱著柴火,眉清目秀的,言笑晏晏的看著閻懷瑾。閻懷瑾上下略微一打量就認出這是潘連云身邊的小太監(jiān),只是不知道叫什么。
“何事?”
“閻大人您忘啦,我是劉仁,哦,現在叫潘峰了?!?p> 閻懷瑾對劉仁這個名字是很陌生的,但是看潘峰的樣子似乎和自己又是舊相識。閻懷瑾的沉默讓潘峰亮起來的雙眼微微黯淡了一瞬,不過他很快又高興起來,上前和閻懷瑾攀談起來。
“閻大人貴人事忙,肯定是不記得我。當初黃河水患,是閻大人把當地盤剝的知府殺了的,還開倉放糧,這才救了我和我家人一命。本來以為此生再沒有機會報答您的恩情,不想現在還有緣分再見?!?p> 閻懷瑾還是對他沒有任何印象,不過聽他的描述倒是記起了當初在黃河殺人的事情。怪只怪從前殺的太多,沒點地點事件的指引根本記不起來具體。閻懷瑾也不可能因為潘峰的一句話就真的說點什么,聽完也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客套話。
“沒事,都是朝廷的恩惠,你好好當差就好?!?p> “我運氣不錯,投了潘大人的麾下,這些年萬事都好,只是惦記著大人的恩情。”
“小峰子!死哪兒去了,爺要的熱水怎么還沒弄好!”
潘連云的聲音頗有穿透力,潘峰脖子一縮,忙不迭的像閻懷瑾告罪,抱著柴火火急火燎的去給講究的潘連云燒熱水去了。潘峰的性格看起來頗為平和討喜,但是閻懷瑾知道能混到潘連云的身邊,潘峰必然不是什么真的討喜,但這說到底已經和他沒什么關系了。到了晚間,閻懷瑾回到車架,才知道潘峰因為水燒的慢吃了潘連云好大的掛落,已經被打發(fā)回去了,京都離邊關千里,快到了又把人打發(fā)回去,純粹的折騰人,潘連云慣常任性,更出格的事情也做過,閻懷瑾默默喝水,只當沒聽到。
“不是恩人相見分外開心嘛,怎么也不見你說上兩句?”
“他是你的人,去哪里,自有你做主?!迸诉B云這才找回了從前閻懷瑾身上的幾分冷漠,閻懷瑾越像從前,他們的任務風險就能減少點不必要的風險,潘連云可沒真想著埋骨雪山。
“你牙尖嘴利,這是在說我苛待自己的下屬了?!你也不過是個在逃人犯罷了,給你臉了?給我滾到囚車里去!再不許你出來!”
閻懷瑾看了潘連云一眼,不知道他又是抽的哪門子的風。一旁的隨行官員,尷尬的擦著額角不存在的汗,小聲道:“大人,咱也沒有囚車啊?!?p> “沒有就給老子拆輛馬車現做一個!你們這幫人是吃干飯的嗎!”
潘連云這次出來名以上代皇帝北巡,帶的隊伍不少,北辰司,東廠,御林軍儀仗,晃晃蕩蕩一堆人,說拆輛馬車就是拆輛馬車,不到兩個時辰,閻懷瑾就換到了囚車里安座。到了夜半時分,閻懷瑾閉著眼睛聽到耳邊極其細微的草枝折斷的聲音,他看向聲音的來源處,一身布衣的潘連云就站在不遠處,他嘴角勾起。
“你的輕身功夫越來越好了?!?p> “廢話,老子這八年可沒有閑著?!?p> 恍惚間,這一刻像是回到了許多年前,在黑夜里月光的照應下,幾個少年,你指責我魯莽,我嫌棄你速度慢,卻互相承擔著彼此的生命,各自擦拭著自己的兵器。原來已經過去了這多年,時過境遷的感覺令人心底總是充滿疲憊。
“你這一臉懷念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趕緊出來。”
閻懷瑾暗嘆一聲,不管過去多久,潘連云也永遠是那個輕易就能令人語塞的人才。閻懷瑾食指中指雙指并攏,輕輕在鎖頭上一扣,一道銀色暗光自指尖閃出鉆了進去,只聽鎖扣啪嗒一聲開了,就像是被正常的鑰匙開了一樣沒有一點破壞的痕跡。潘連云看著嘖嘖稱奇。
“不管看多少次還是覺得你有做鎖匠的天賦,這么些年你就沒試試?”
閻懷瑾表示不想理他,潘連云則直呼浪費。
“你還有閑工夫想這個,你既然準備好了要脫離隊伍,還找了和你身材相似的潘峰,就不能少說點話,先離開再說嗎?”
潘連云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他不曾對外人提過一點他的計劃,但是閻懷瑾就是能通過一張地圖和一個身形相似的潘峰猜出來,那晚間的一頓抽風,潘連云也沒想過閻懷瑾會看不出來,此刻故人兩字才真的像是匹配上了兩個人。
“我必須得承認?!?p> 閻懷瑾背對著潘連云,只聽他笑著說話,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沒有你,我是寂寞的?!?p> 閻懷瑾轉身,也就沒有看到潘連云此刻眼中漆黑瞳仁中蘊滿的最森冷的寒光,
閻懷瑾垂著眼瞼,不置可否。并沒回說相信,也沒說不信。只是淡淡的催促道:“該走了,別耽誤了時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