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說來也巧,黎笙著了女裝,想去金器店買幾件稱心的首飾,偶然遇見一位可人兒,笑臉盈盈,著一身鵝黃色貂裙,襯得膚色如白脂一樣溫潤光滑。
“這位妹妹生的真是可愛!”
“姐姐氣質(zhì)雍容,一看就不是尋常女子,今日大師說我會遇到貴人,想來就是姐姐了吧。”
兩人的小嘴都是個頂個的會說,不為別的,皇親貴族家的女兒,生下來便有嬤嬤奶娘教導(dǎo),這說話的禮節(jié)也都是教過的。
黎笙一聽她開口,便知她肯定是哪位官臣的女兒,碰巧兩人看上了同一件首飾,于是就和她多聊了兩句。
“妹妹喜歡這玉簪?”
“倒也不是,只是家姐生辰,想要尋個禮物,又不知該準(zhǔn)備個什么物件兒,方能討她歡喜?!?p> 黎笙看她聰明可愛,便給她挑選了幾件,偶然間瞥見她的帕子上秀著一只紅蓮,姑娘家可少有繡這個的。
“妹妹這帕子可否借我瞧瞧?”
“當(dāng)然可以,只是我的繡工粗糙,入不得姐姐的慧眼?!?p> 黎笙之前聽陸朝元提起過,什么燈籠上有只紅蓮,便多了兩句嘴。
“這紅蓮倒是奇特,妹妹是從何處尋來的圖樣?”
“是我在花燈節(jié)上得到的一只花燈上,上面繪著一紅蓮,我瞧得可愛,便繡在了這帕子上?!?p> 肖正齊聽完,頓時大喜。
“那你有沒有問她的名字,前兩次我都忘了?!?p> “這個嘛……我倒是沒問。”
“哈??”
肖正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捶足頓首。
“也不用這樣吧,我聽她說下個月月初,要去求恩寺上香的,到時候去偶遇就好了。”
就此說好,肖正齊激動的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被陸朝元拖起來時,還是沒醒瞌睡。
陸朝元看他坐著都打晃的樣子,無奈地提醒著他。
“聽說你昨天和關(guān)將軍喝酒去了?”
“嗯……”
他一只手撐著腦袋,勉強不讓它耷拉下去。
陸朝元看了一眼意氣風(fēng)發(fā),沒有半點疲累的關(guān)蕓,頗有些懷疑兩個人是不是弄反了。
“你看關(guān)將軍,一點宿醉的感覺都沒有?!?p> 肖正齊呼了口氣,奄奄道:“那家伙一聽到練兵跟打了雞血一樣,再說了,他的酒量可是深的嚇人,我可比不了?!?p> 關(guān)蕓今日要給初試入圍的學(xué)子宣布武試的規(guī)則,總之一句話,他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別弄出人命就行。
“關(guān)將軍說到武藝,確實是興致沖沖,對于這些孩子,也是真心想要調(diào)教一二,該是他們的福氣?!?p> “隨便吧,沒事的話,我要回去睡覺了……”
關(guān)蕓瞥眼看見他想溜走,特意叫住了他,“肖大人,我們要進(jìn)行武演,我要給大家示范幾個動作,能不能請你配合一下?”
“???”
他一臉不懷好意,肖正齊有些遲疑,但是礙于面子又不好推脫,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我要怎么做?。俊?p> 春日里,陽光已經(jīng)甚好,掛在人的頭頂,刺得有些真不開眼來。關(guān)蕓雖然已年過半百,但是身子卻無半點佝僂,直直地站在平地上,還有幾分巍峨。
“什么都不用做,站著就好?!?p> 他摸了摸胡子,將手上的袖子卷起,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這粗壯程度,足以比上成年的小伙子。走近肖正齊,他將兩只手抬起,抓住對方的肩膀,使其無法動彈,身子微微下屈。
從稍遠(yuǎn)處看,有點像蒙古一帶的摔跤。
“關(guān)將軍,你這是做什么呀?”他微微笑著,倒也不膽怯。
關(guān)蕓伸出右腿,繞到其身后,稍稍用力,肖正齊的下盤就不穩(wěn)了,被他絆倒。
當(dāng)然這只是演示,還不至于真的把他摁在地上,畢竟有損顏面,動作到位之后就放開了。
“方才監(jiān)院大人為大家做的示范,諸位可看的明白?”
“明白??!”
陸朝元走過來,輕聲問道:“沒事吧?”
他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沒想到關(guān)將軍還是寶刀未老,雖然只是示范,但若是真打起來,我還未必打得過他?!?p> 陸朝元也沒戳穿他,默認(rèn)地點了點頭,只是嘴角的笑意暴露了他。
“怎么了,你笑什么?”
“肖兄這弱不禁風(fēng)的身子,還是好生保養(yǎng),莫要與人起沖突?!?p> “……”
關(guān)蕓將少年們兩兩分組,互相練習(xí)剛才的動作,對于不到位的,還親自指導(dǎo)一二。
看來,他對這差事還挺上心。
“他這是想把這些人當(dāng)新兵練嘍!”
肖正齊注意到那個叫劉承寅的,雖然動作笨拙了些,倒還挺認(rèn)真的,也不枉他老爹給了那么多錢,把他送進(jìn)來了。
“他這是什么路數(shù),你們這兒的軍隊就是這樣子的打仗的嗎?”
“關(guān)將軍應(yīng)該是想看看他們的底子,這些最多是強身健體,想要上戰(zhàn)場,那得是真刀真槍的來,你看看關(guān)將軍身上的傷疤,就知道戰(zhàn)場是什么樣了?!?p> 陸朝元曾見過父親身上的刀傷,在后面的人,永遠(yuǎn)都體會不到那種慘烈。
“你去過前線嗎?”
他搖搖頭,“自從旭王爺駐扎邊境以來,北國很久沒有起戰(zhàn)事了。”
“好像聽誰講過呢。”他笑了一下。
陸朝元還有很多公文要處理,便先走了一步。
有個小副官跑過來,“監(jiān)院大人,國學(xué)院門口有人找您。”
“找我?誰?。俊?p> “他自稱姓劉?!?p> 肖正齊或許知道了,果不其然,便是那劉承寅的父親。
“劉掌柜,你這怎么來了?”
“肖大人,我過來送點菜,順道來瞧瞧,聽說今天便開始武試了,犬子沒拖大人后退吧?”
他笑了笑,“劉掌柜還真是愛子,隨我來吧?!?p> 肖正齊領(lǐng)他到訓(xùn)練的平地上,遠(yuǎn)遠(yuǎn)地看上了一眼。
“怎么樣,看到了吧,那位便是朝廷的關(guān)將軍,武試的主考官,也是后續(xù)訓(xùn)練大家的人?!?p> “看到了看到了,真是謝謝肖大人?!?p> 肖正齊瞧了他一眼,“嗯。”
“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 肖正齊送他到門口,“劉掌柜,以后送菜只需要派人來就行了,不需要親自來。”
“沒關(guān)系,我也不忙,順道可以——”
“劉掌柜,這么多人,天天搞特殊不太合適,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我都明白,我這就走了。”
肖正齊點點頭,然后轉(zhuǎn)身走回去,看到他們正在休息。
“關(guān)將軍,喝杯茶吧?!?p> “好!賢侄啊,你們這些都是文試通過的人嘛?”
肖正齊笑笑,“怎么,關(guān)將軍有什么問題。”
關(guān)蕓皺了皺眉頭,“有個孩子,他有些木訥,我講一些北國歷史的時候,他似乎不太明白啊?!?p>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肖正齊一眼就看到了獨自一人在角落處休息的劉承寅。
“將軍多費心,那孩子我認(rèn)識,雖然木訥了些,但是還算不錯?!?p> 關(guān)蕓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這話中的意思。
“賢侄,我這訓(xùn)練可是有最后的考核的,考核不過我可是要把他除名的?!?p> “當(dāng)然了,這一點我們都很清楚,也沒讓您徇私?!彼χf道。
肖正齊看著平地上的少年,多是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這些人中,有些是平日里交流切磋的讀書人,有些則是官宦子弟,基本上都是認(rèn)識的,唯有劉承寅特殊了些,是個沒什么才學(xué)的富家子弟。
他向人群中走了兩步。
“監(jiān)院大人!”
“肖大人!!”
少年們和他打招呼,正是最好的年紀(jì),這些熱血少年們都是性情中人,對于這位年長他們幾歲的大人,也是頗為羨慕,年少為官,仕途坦蕩,關(guān)鍵還談吐風(fēng)趣。
“去喝些茶水吧,潤潤嗓子?!彼Φ馈?p> 幾個家世不錯的貴族公子倒也沒有多少紈绔姿態(tài),該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惹事生非,搞什么特殊化。
“劉承寅!”
他叫了一聲。
少年有些內(nèi)向,朝他看了兩眼,扭捏著走了過來。
“大人。”
他兩只手緊張地抓在一起,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
“去喝水吧。”
“嗯?!?p> 他懦懦地答道。
肖正齊和關(guān)蕓打了聲招呼,便先離開了。
“怎么了?興致看起來不高???”
黎笙看到他的樣子,忍不住挖苦道。
“你在這做什么?對了,那關(guān)將軍可認(rèn)得你???”
“應(yīng)該不認(rèn)識,我一向深居簡出,他又不來后宮,怎么會認(rèn)得?!?p> “哦,那我便放心了?!?p> 黎笙笑了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怕別人說你徇私?。俊?p> 這倒無所謂,畢竟上面說的是可以松動,又沒說一棒子打死。
“我這不是怕你的身份暴露,給你帶來麻煩嗎,你一女孩,成天混跡在我們男人堆里,這不是對你名聲不好?”
“喲喲喲,還知道替我思考了啊。行吧,看在這份上,本公主告訴你一個好消息?!?p> “什么好消息?”
他順手拿了幾份公文來看,都是些雜事,經(jīng)費的審批,人員的錄用之類的。
“你的那位花燈姑娘,我今日在街上碰見她了?!?p> “然后呢?”
黎笙癟了癟嘴,“沒然后了,她身邊有人,我就沒上去打招呼?!?p> “誰???”
“這我哪知道,或許是她上次說的阿姐吧?!?p> 他沒太在意,想著下月要去求恩寺的事,他到有些緊張,萬一那女孩若是許配了人家,他可不好再交朋友了。
黎笙看他想的入神,輕輕踢了他一下。
“你真喜歡她???”
“也不是,就是想和她認(rèn)識一下,請她……吃個飯?!?p> 他傻笑了一下。
聽說之前西海之域的少主對他青睞有加,這人可是直接拒絕的,還以為眼光有多高,沒想到也是俗人。
“上次陸朝元和我說,你開了個藥鋪子?”
“他倒什么都跟你說?!?p> 黎笙笑了一下,“廢話,我是他姑姑,差著輩分呢,他能不乖乖聽我的嗎?”
“咦,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