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月閣(三)
白巡快步走進風月閣,對周圍人的贊譽并不理會,心里只是擔心著江霖。
他邁進門后,便看到江霖若無其事的坐在窗前兀自喝茶,和白音音聊著天。手上傷口已經(jīng)被處理包扎好了。
“你沒事吧,霖霖?”白巡關(guān)切的眼神熾熱地注視著她。
“沒事兒,就是有點暈血。多虧白姑娘剛剛對我的照顧。”江霖看著白音音,對她歡快的展開笑顏。
“公子不必言謝,是音音害了公子如此的啊。”白音音低眉,婉言致歉。
“不不不,懲惡揚善,鋤奸扶弱,吾輩職責所在!不全是為了白姑娘,你不必致歉?!苯卣笪W捳f的有聲有色,人模狗樣。
白巡這個剛剛替某人出了頭的功臣被視若無睹,此刻內(nèi)心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千言萬語匯聚而成一句:靠!
白巡陰著臉:“剛剛殘局已替你收拾穩(wěn)妥了?!?p> “謝謝你啊。我的好徒兒~”江霖甜滋滋的說道。
就這?我辛苦半天就這?
還不如啥都沒干的白音音。白巡的臉又黑了一圈。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吧?”白巡沉聲催促道。
“不急不急。我有事兒問問白姑娘?!?p> “公子想問些什么?”白音音詢問。
“白姑娘,你在這風月閣靠賣藝來養(yǎng)活自己,多委屈啊,不如我贖了你,帶你回我家吧?給你找個其他行當也可以有口飯吃?!?p> 白巡內(nèi)心:…算你有點良心,沒叫我娶她。
白音音蒼白的臉色浮上兩團緋紅,柔弱嬌態(tài)更顯。似乎剛剛那句話讓她很是受寵若驚。但也只是片刻。
突然之間又像是回想起什么,臉色倏而又轉(zhuǎn)青。她暗暗別回頭,臉背著另外二人,頗為艱難的閉眼,“多謝公子好意,只是,不必了?!?p> 江霖怔?。骸盀槭裁矗俊?p> “萬一以后你再遇上那樣的無賴之人,你可否想過?為自己的未來你可曾做過什么打算?難道,在此地,窮極一生享受孤獨和不被尊重便是你想要的?”江霖不明白,她只是想幫一個人重獲自由,她不相信這世上有人生來喜歡被局限在一隅。
白音音點頭,只是不語。一派和諧的氣氛忽而拐了個彎兒。
白巡看著江霖,他也是不懂,為什么江霖會和一個還未熟識的人這么較真。管來管去,自己不會累嗎。去留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她想留便有自己想留下來的道理,無論是否自愿,與旁人又有什么干系。
“江霖,你不必太…”白巡剛出聲話便被打斷。
“白姑娘,你不必有任何負擔,我爹很有錢的,我爹他每年年尾都會上街布施糧食給那些貧困的百姓。近來爹爹他整日往外奔波操勞得很,正缺一個人替他打理瑣碎的賬務(wù)上的事兒,我讓你跟我走,不是看不起你!”
“你當真不考慮嗎?”
白音音神態(tài)堅毅,“江公子,其實這些年我私底下也儲藏了不少錢,我可以為自己贖身,現(xiàn)在不走,只是還有事情沒有完成,時機到了,任著風月閣擲千金留我,我也不會逗留片刻?!?p> “謝謝你,以后如若公子不嫌棄我,還愿意來看看,我便在這風月閣常候公子,你來,我就為你起舞?!?p> 白音音的眸色深邃,看向江霖淺笑時,溫柔的像是一汪清水。
這么美好的年紀,這么美麗的人兒,本該和她一樣在自家后院蕩秋千啊。江霖神傷。
“好了,今日時侯不早了。白姑娘,容我們先行告辭,改日再會?!卑籽部床幌氯チ?,這白音音看自家?guī)煾傅难凵裣袷强吹阶约旱募迠y一樣沉迷專注,再不走,說不定她就要拉著江霖留下來喝酒看她跳舞了吧?不行!
江霖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外面已經(jīng)漸漸華燈初上了,露水打濕了窗臺上的珠簾。
也是,其實每個人心里都跟明鏡一樣透徹,寧愿委屈自己卻也不肯接受別人的好意,一定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
她較什么真兒呢。不如回家吃個雞腿,和爹爹撒個嬌,第二天起床繼續(xù)行俠仗義,逍遙自在。噢,還得注意一下為人師表。
江霖覺得年紀輕輕的自己,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量,她到今天終于明白能者多勞是什么個意思了。這就是所謂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吧??
辭別白音音,江霖和白巡并肩走在街上,各自心里想著自己的小九九…
江霖沉浸在自己感人的偉人情懷里,難以自抑。
白巡沉浸在自己吃力不討好的委屈里,難以自已。
燈火通明的街上游人甚少。
今夜的月光溫柔,空氣揉著桂花的香甜氤氳在人心尖。白巡一身銀白色的錦衣在月色里被鍍上了一圈光暈,江霖回過神時,看見皺起眉頭的殿下覺得整個人看起來可愛的不行。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眼前心上人。
江霖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會浮現(xiàn)這句話。只是覺得眼前這番情境實在安詳?shù)膰樔?,該怎么來形容這種感覺呢?大致就像是執(zhí)燈伏案溫習時飄落在卷帙上的一捧銀杏,和午夜輾轉(zhuǎn)夢醒后的一杯溫茶那般吧。
江霖搖搖頭,最近一定是雜書看多了,才擾人心神。所以擱這兒,看著徒弟的背影胡思亂想了。
她想著想著腳步不自主得慢了下來。前面的白巡也停了腳,微微轉(zhuǎn)了頭,“江霖,你怎么走那么慢啊?”江霖看了他一眼,見她的好徒兒眉頭還蹙著。
江霖快步上前走到他跟前站好,然后跳起來彎起手指頭在傳言里玩世不恭的安樂殿下腦殼上彈了一腦瓜蹦。“叫師父!”
“和為師講講你為何面色如此難看?”
“我沒有。”某人不承認。
“還說沒有,你看看你,嘴角都快往下耷拉到地上了。”
“……”
“…那我給你擺平了那幾個混混,還幫你出了口氣給那無賴添了幾處傷口,你都沒有在意?!卑籽财擦似沧?,委屈。
“噗,哈哈哈哈哈…”江霖笑得人仰馬翻。
這個安樂殿下怎么和傳言中的不太一樣?簡直是個小可愛。果然人在江湖飄,不能傳謠不能信謠。
“好啦好啦為師的錯為師的錯~為師以后一定會時刻關(guān)注你,關(guān)愛你的!”江霖抓著白巡的手臂使勁搖了搖。
白巡剛剛還積存在胸口的不平突然似云般消散,唇角不自覺的又上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可是你說的!”白巡指著江霖的鼻子。
“我說的!”江霖豎起三根手指。
月色下,有師徒二人乘著夜色而來。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