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令人提心吊膽的沉默
上京的深夜有些微涼,莫知好不容易趕上了夜晚的動車。
深夜趕路的人,往往是白天忙碌一天,他們都蜷縮在座位上,或者趴倚桌面。莫知戴上耳機,輕聲細語,將電話打給自己的學(xué)生們。
男生寢室的四個同學(xué)也許可以一起盤問,所以莫知選擇先找他們。
其中朗豪是最靠譜的一個,所以莫知一通電話打給了朗豪。
“喂,朗豪。我是莫老師。”
“知道?!?p> “你在寢室還是在家呢?”
“寢室?!?p> 朗豪在寢室,這就好辦了許多。
他是一個很‘爺們’的男孩,莫知也不多做鋪墊,直接問道:
“吳教授有沒有把推薦信給你?”
“誰?”
“不認識就算了,問一問寢室的同學(xué),推薦信在不在他們手上。”
“煩。你自己問?!?p> 電話對面?zhèn)鱽砹恕芭榕榕九尽敝?,隨后就聽到鄒杰倫弱氣的聲音。
他可能是拿著手機蹲在了某個角落,聲音細微又急促的朝莫知喊道:
“老師,快來救我們!”
莫知一聽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鐵定是被朗豪兇神惡煞的長相嚇到了。
于是輕聲安慰道:“不是跟你說了,別怕,朗豪同學(xué)人很好的?!?p> “老師我就是怕,要不你想辦法給我換個寢室吧。”
莫知覺得這也合理,以貌取人是人類的社交天性。朗豪又不太好相處,同學(xué)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得慢慢來。他只能先依了鄒杰倫,想了個辦法。
“這樣,你到我宿舍里去先睡著吧。”
“好?!?p> “不過我現(xiàn)在在外地,你知道教師宿舍在哪兒嗎?”
鄒杰倫表示他知道在哪兒,同時又說了一堆感謝老師的話。
莫知繼續(xù)道:“到教師宿舍樓后面,你可以找到一個繩梯,順著繩梯上去就是我的宿舍。窗戶上有一個電子鎖,密碼是六個六……”
對面鄒杰倫聽著聽著表情就詭異了起來。
又是繩梯,又是電子鎖……
這也太炫酷了吧。
老師的宿舍為什么要這么布置?難道從前門進和窗戶進能看到不一樣的風(fēng)景?
他小聲問到:“老師,你的宿舍為什么搞的跟秘密基地似的?”
“回頭你認識了班上的一個女同學(xué)就知道了?!?p> 莫知將事情含糊了過去,畢竟這不是這通電話的主題。
他將話題扳回了推薦信一事:“推薦信在你手上嗎?”
“推薦信是什么?”鄒杰倫反問了一句。
隨后電話被交到了韓熙的手上。
韓熙今夜異常興奮,接過電話就大聲問道:
“老師,我們什么時候拍下一個視頻?!?p> “回頭再說,老師最近忙。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
還沒說完,韓熙就喊了起來:“推薦信是吧,我不知道,黃旭旭也說他不知道。他還說……?。磕阏f什么?
哦,他還說他絕對不會唱民謠?!?p> 掛掉了男生宿舍四個人的電話,莫知看了一眼時間。
已是夜里10點。夜很深了,動車的窗外,天地烏黑成混沌一體,偶爾閃過星點燈火。
他有些猶豫自己是繼續(xù)打電話,還是等明天早上再說。
他翻著通訊錄,一個個看著同學(xué)們的姓名。
藍貓和慕蒼梧就不打擾了,齊霧和席三元這兩個家伙,現(xiàn)在肯定還沒睡覺。
于是又撥通席三元的電話。
對面果然傳來了嘻嘻哈哈的聲音:“老師。大半夜干嘛呢?”
對面的環(huán)境噪雜得很,應(yīng)該是用大音響玩游戲,各種‘呃呃啊啊——’的聲音。
于是問道:“你大半夜的干嘛呢?”
“打游戲啊,《仁王2》,這游戲真難,一直在落命……”
“你有沒有遇到吳教授?”
“吳教授?隱藏BOSS嗎?哪一關(guān)的?”
莫知追問道:“有沒有人給你一封信?”
“要有信才能打嗎?那BOSS掉什么?”
“我是說現(xiàn)實世界!”
“什么?逢魔之刻不行嗎?”
經(jīng)過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席三元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掛斷電話之后,莫知也打起哈欠。
夜的困倦與路途的疲憊一同襲來,讓他裹緊衣物,身體往下挪了一些。
“最后一個電話,打完睡覺?!?p> 莫知打算給齊霧去電話,但是往下翻通訊錄的時候,看到了另外兩個姓名。
嚴謹、王偉。
這兩個同學(xué)他到現(xiàn)在還沒接觸過,嫌疑也可能是最大的。但是正因之前沒有接觸,直接打電話要推薦信就太過魯直。
不過莫知想了想,還是給嚴謹去了電話。打算先確認推薦信是否在她身上。
鈴聲響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接通。
莫知開口說了常見的對白,但卻聽不到回復(fù)。
好像對面沒有人一般……
從千里之外傳來的電訊號中,只有風(fēng)嗚嗚吹著,和水滴答流著。
吊詭的聲音,和令人提心吊膽的沉默。
莫知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任何其他聲音。對方也沒有主動掛斷電話。
莫知便主動掛斷,隔了十秒之后再次撥通了嚴謹?shù)氖謾C號碼。
很快接通,隨后風(fēng)嗚嗚響著。水“滴答”“滴答”,像是心跳,又像是鐘擺。
“嚴謹同學(xué),你在吧。這么快接通電話,你肯定在手機旁邊。”
莫知輕聲說著自己的想法,等待著對方的回信。
但這句話如同石子落入深井當中,對面是幽深的寂靜,太過幽深,以至于連“叮咚”的落水聲都聽不見。
莫知感覺有些不妙,遂掛斷電話。又將通訊撥給了嚴謹?shù)母赣H。
嚴父的脾氣十分暴躁,一接通電話就亂罵一通“大半夜的干什么”“不睡覺找死”“你媽沒教你禮貌嗎”,說話極為難聽。
直到莫知自我介紹,說自己是老師的時候才語氣稍微平和了些。
等他沒那么暴躁了,莫知才問道:“嚴謹同學(xué)在家嗎?我剛才打電話,她接通了,但是什么話都不說。”
嚴父又不干不凈的罵道:“她下午就跑出去死了,還沒回來?!?p> 莫知盡量保持自己的語氣平和,追問道:“您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你罵她了嗎?”
“我TM還想罵你呢,你老師教你的書,管這么多干嘛?咸吃蘿卜淡操心!滾蛋!”
“嘟嘟——”
嚴父掛斷了電話。
莫知心情有些糟糕,知道嚴謹那邊肯定是出了情況。
像這樣的家長他見過不少,尤其是在職高的時候,很多同學(xué)的家庭情況都不怎樣。
世界就是這樣的,沒有那么美好。為人父母并沒有任何要求,也正是因此,為人子女大多數(shù)處于無奈與艱辛。
嚴謹同學(xué)很不幸,她的家長并不是好家長。
但她也許很幸運,她的老師是莫知。
莫知先是打通了報警電話,稱自己的一個學(xué)生有輕生念頭,讓警察們配合著尋找。
報出了嚴謹?shù)碾娫捄图彝サ刂泛?,警察同志們也表示無可奈何。大半夜的,沒有任何線索,難以探查。盡管如何,他們還是表示會出警。
莫知又通過電話號碼,加了嚴謹?shù)腝Q和微信好友,可惜的是都沒通過。
“哎呀……煩人的事兒真多?!?p> 莫知并不擔(dān)心嚴謹會真的輕生,事實上她就算怎么找死都死不掉的,她還要成為未來的大文學(xué)家呢。
但是莫知很擔(dān)心她會留下心理陰影。
東海市真的很大,要找到一個嚴謹,真的是相當于大海里撈針。
莫知跑去餐車里要了一杯熱水,買了點食物,提振精神。
一邊考慮著嚴謹?shù)南敕ǎ謾C始終保持著和嚴謹?shù)耐ㄓ崳⒁庵鴮γ嫒魏蔚娘L(fēng)吹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