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過這一回,丁鈴的那點睡意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進房間,丁鈴就黑了臉,孟子悅這睡姿也太不雅觀了,四仰八叉的占了她大半張床,丁鈴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她推到一邊,又幫她重新蓋好被子,累得夠嗆。躺下后,又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反觀孟子悅,剛才那么大陣勢都沒把她弄醒,睡得極為香甜。丁鈴干脆又拉開了床頭的臺燈,接著看那本《風(fēng)華盡去》。
……
將軍許是沒有想到,女帝會在如此情勢大好之時,只身入敵營。
他難堪的臉色大大取悅了女帝,她一身舞姬裝束,大喇喇地坐在他營帳里的硬榻上,淺笑嫣然,右臉頰上綻著一個小小的梨渦。
陸烽只覺怒意滔天,還沾著敵軍鮮血的手掌直接扼上李元月白皙纖弱的脖頸,咬牙切齒道:“你是瘋了么!來我這里作甚!”
陸烽只覺得自己徹徹底底地毀在了這個女子手里。邊關(guān)一役,陸家軍損失慘重,三十萬大軍死傷的死傷、失散的失散,現(xiàn)只剩不足五萬的殘部,而他陸烽,也因為“通敵”而冠上叛逆之名,人人得而誅之!
可他,方才見到這個女人第一眼時,竟是擔(dān)心她進來時有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
真是鬼迷心竅!
陸烽甩手將她狠狠摜在榻上,冷冷地甩出一句:“你若是再不走,我明日出戰(zhàn)前先拿你祭旗,看看你的忠臣良將會不會因此而降!”
再好的計謀也敵不過極致的力量,李元月如今算是親身體會到了這點。她費力地支撐起身子,聲音沙?。骸皩④姴缓闷嫖医袢沼H自來此,所為何事?”
“也未嘗不可,”李元月不以為忤,反而順著話頭撩撥了回去,“將軍若是肯歸降,不愁不能令我遣散后宮啊?!?p> 陸烽眼中閃過一絲痛色,而后露出了一個兇狠的笑容:“把敵國御駕親征的女帝抓回去,這通敵之罪自然就不存在了?!?p> “將軍當(dāng)真舍得?”李元月眼神迷離,一雙玉臂伸出,環(huán)上陸烽的脖頸。陸烽被她這么望著,一時鬼迷心竅般沒有躲閃,任由她的手落在自己最脆弱的頸部。
李元月又繼續(xù)說道:“不如將軍歸降于我朝,朕自然不會虧待了將軍?!?p> 今夜,她一直自稱為“我”,從未端女帝的架子,現(xiàn)在又改為“朕”,不過是想彰顯對勸降一事的重視。
陸烽不可能察覺不出她的心意,可他生是大周的人,死也只能是大周的魂!君主要他死,做臣子的就唯有一死才算得上盡忠。而李元月,她是燕雍朝的帝王,一個女子登基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她有滿腔抱負萬億黎民,總不該為了兒女私情,就棄了唾手可得的半壁江山。
她本可以直接殺入城中取了他的首級,可她還是來了,孤身一人,明知他不可能降。
可惜,他們也只能有那一夜的情分。
良久,陸烽起身,輕嘆了一口氣,“你走吧,不要再來了?!?p> “當(dāng)真不降?”李元月滿腔氣悶,可畢竟不在自己的地盤,只能生生壓下。在權(quán)力中心浸淫了無數(shù)日夜,她一貫信奉一個道理:忠心這種東西只能用利益來維系??芍艹实墼缫崖犘抛嬔?,一心想讓他死在邊境,這種君主,還有什么值得效忠的?她李元月哪一點不比那老昏君強?
“不降!”陸烽眼里的柔情一閃而逝,最終還是被狠絕所替代。降了又能如何呢?他洗不脫叛逆之名,可她日后必能成一代明君,他活著,只能是她的污點,倒不如戰(zhàn)死沙場,全了自己的忠心。
李元月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怒氣,帝王涼薄盡斥于一言中:“好啊,你若不降,我必屠盡這滿城的生民!破一城,殺一城,朕倒要看看,沒了你陸烽,那昏君要拿誰來抵御朕的大軍鐵蹄!”
陸烽罕見地動搖了,他是大周朝的將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為國捐軀也算死得其所,可是他手下的軍士呢?城中的無辜百姓呢?邊關(guān)一破,十五城盡失,流離失所的百姓何止萬千,這些人,難道就活該為他陪葬嗎?
“朕等你到明日午時,”看著陸烽一臉頹然之色,李元月笑了,臉頰上的梨渦一如初見,眼中卻再無一絲旖旎之色,“否則,帝王一怒,伏尸百萬,血流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