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公子,東西我?guī)湍脕砹?!”一個皮膚黝黑的男子走到院子門口,雙手抱著個一人高的東西,正要抬腳走進來,看到里面的景象卻倏地頓住了——這院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男子僵硬地立在門口,石化了般,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院子里的一個角落里,呃……準確來說是從一個箱子旁鉆出一個白色的身影,站起身子拿袖口擦了擦汗津津的額頭,聞言朝男子招了招手,又順手指了一個角落,“啊,是曾大哥??!辛苦你了,東西就先放這兒吧!”
男子“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墊著腳尖在箱子和箱子之間尋找著“落腳點”,這對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準確來說是一個“懷中抱著一人高的物什的”五大三粗的漢子來說實在是一個挑戰(zhàn),曾歸暗暗發(fā)誓,這段路程雖短,但說是他走過最難走的路也不為過,就這么點距離,走下來已是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把東西立到地上,曾歸長舒一口氣,忽然聽的一聲:“曾大哥,累壞了吧,快過來喝點茶水!”
曾歸轉(zhuǎn)頭,只見一個瘦削的白色身影坐在石桌前,此刻正舉起一個茶壺沖他笑著。
從院子這頭走向那頭不過是幾步路而已,哪怕是眼下這院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片刻的時間也足矣讓曾石走過去。然而就是這片刻的功夫,他好似下定決心一般,眼中突然寫滿了堅定。
“蘇公子……”堅定歸堅定,這聲音嘛……要不是因為男子獨特的聲線,說是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也不為過了。
成都府有一人姓曾名大壯,憑借一門好手藝而聞名遠近,據(jù)坊間傳,此人極擅長人物的雕刻,不論是從形體上,還是從神態(tài)上,都恍若真人一般。雖說名字叫做大壯,卻是一點都不壯,整個人生的瘦弱,一張臉長的也白凈,這哪里像個木匠,說他是個書生都不會有人起疑。然而就是這么個瘦弱白凈的人,卻生了個又黑又壯的兒子,再加上曾大壯的娘子柳娘也不是這般皮膚黝黑之人,一時之間流言四起。曾大壯信誓旦旦說相信柳娘,卻在一日晚上吃醉了酒跑去質(zhì)問柳娘,兩人還因此吵了一架。那柳娘也是個有氣性的女子,當晚便收整行李離開了曾家。曾大壯宿醉醒來,后悔不已,到處尋柳娘卻不論如何都尋不到,便為兒子取名“曾歸”,盼望娘子能早日歸來。
“嗯……呃?”
蘇白看著曾歸一步一步走近,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誰能告訴她,面前這個漢子到底怎么了?方才進來的時候還是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哪知東西放下之后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雙眼睛胡亂瞟不說,一雙大手還像個小姑娘一般抓著自己的衣襟的一角,兩只黑黑的手指纏在一起扭啊扭……扭啊扭,好端端的一件衣服愣是被他幾乎要拽出一個洞來。
等了半天不見曾歸說下一句話,只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看。
蘇白心中一凜,摸了摸耳朵——呼……還在。自前幾日在街上被客棧老板戳破自己有耳洞之后,蘇白便意識到了自己換裝的失敗。還好紅燭比較貼心,當日就幫她尋來了一盒藥膏,涂到耳朵上之后便可以遮住耳洞,此刻蘇白確認了自己的偽裝沒有破綻,卻覺得氣氛突然變得更加的尷尬了,只得開口問道:“怎么了,曾大哥?”
曾大哥……這三個字不知為何讓人聽著格外舒服……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痹鴼w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這句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抹紅暈已然悄悄浮上了臉頰。雙手不由得摸了摸臉——果然很燙……
蘇白幾乎有一種被雷劈的感覺,這個偉岸的男子近日仿佛格外的……
嬌羞?
這邊曾歸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之后,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蘇公子,你……有沒有妹妹?”
說罷,又迅速摸了摸臉頰——果然,更燙了!
蘇白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在心中暗暗重復了一遍,最終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妹妹?”
曾歸重重點了下頭,又重復了一遍:“是,蘇公子,你家中可有妹妹?”這般說著,臉仿佛又紅了幾分,“若有妹妹,可曾婚配?”
“噗!”——這是蘇白口中的茶水噴到地上的聲音。
“噔~!”——這是紅燭一腳沒邁過門檻,鞋子撞到門檻的聲音。
可是伴隨而來的,還有“哐噹”一聲。院子里的一扇門被大力沖撞地一開一合……
聲音太大,以至于蘇白整個身子都抖了一抖,手中的茶杯也差點掉到地上。
沒想到這院中還有其他人在,曾歸這下子脖子都變紅了,一雙小眼睛無所適從的看看芳胥,又看看紅燭,面上的尷尬顯而易見。
“這個……”蘇白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正想著如何作答,就聽的身旁傳來——
“她沒有妹妹?!狈捡阕吡顺鰜?,倒是一臉的風輕云淡,甚至還伸手理了理衣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褶皺。
聽到聲音,蘇白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下意識看向曾歸。
只見曾歸臉上難掩失落,臉上的紅色也褪去了些許。
“抱歉,蘇公子,方才是我太過孟浪了……”
“呃……”蘇白看著曾歸一臉受傷的表情,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磕磕巴巴半天才蹦出來一句,“其,其實也沒有……”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蘇公子不會怪你的,你說呢,蘇公子?”紅燭突然跑過來,對著蘇白就是一陣擠眉弄眼。
“啊……對對對,這種小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哈,哈哈……”蘇白隨即附和道,不笑還好,一笑更尷尬了,蘇白說罷恨不得給自己一錘子。
“東西已經(jīng)送到,那我就先告辭了。”話畢,便轉(zhuǎn)身離去,只留給眾人一個落寞的身影。只是走到門口又回頭望了一眼蘇白,看的蘇白小心臟又顫了顫。
好不容易等曾歸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蘇白猛的坐在石凳上,終于放松了下來。
“我們家小蘇白真是有魅力啊!”紅燭跟著靠過來,一只手支起下巴,八卦地看著她,“這般裝扮都能把人迷的神魂顛倒!若……”
“你可別亂說,我現(xiàn)在可是男裝打扮,讓別人聽去還以為我有龍陽之癖呢!”蘇白趕緊打斷她。
“哈哈,這一帶的百姓,估計也就這塊木頭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裝了!”紅燭捂嘴笑道。
蘇白剛想說什么,突然想到那日在好客來客棧門口發(fā)生的事情,瞬間閉上了嘴巴。
見到蘇白吃癟的樣子,紅燭覺得甚是有趣,甚至還靠近了看著她,整張臉都寫著四個字——“津津有味”
“干嘛這樣盯著我看……”蘇白干咳一聲,準備喝口茶水潤潤嗓子,緩解一下被人注視的尷尬,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喝水的茶杯……不見了???
心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蘇白順著直覺看去。
果然,在不遠處,曾歸送來的東西已經(jīng)被打開,露出了原有的樣子——一個木頭人,這是蘇白打算用做服裝模特的,但現(xiàn)在,木頭服裝模特不是重點,重點是芳胥正端著一個透白的茶杯站在那里,興趣盎然地看著模特。
“芳胥!”
芳胥回頭,見蘇白手指著自己手中的茶杯,眨了眨眼睛:“一杯茶而已,你不會這么小氣吧?”說罷,仰頭一口喝完,沖著蘇白笑了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對吧?”
“那……”蘇白剛要說的話愣是被憋了回去。
那是我用過的茶杯……
看戲法的兔子
哎呀,小胥胥好像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