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攔截
李真躺在床上。
床又軟又大,羽絨被又輕又暖,哪怕春寒料峭,也舒服得讓人想哼哼。
沒人能讓他從床上起來,沒人!
臉頰蹭了蹭柔軟的被頭,李真神色迷離,眼框里盛滿呵欠帶來的淚水。
天才蒙蒙亮,他還不想起,哪怕冷冽的空氣里有剛出鍋點心的香甜若隱若現(xiàn)。
哦,那一定是隔壁的大人早起上朝。
天氣還冷,他多數坐轎,吃完點心還能瞇一會。
這點心似乎是雪媚娘,紅豆沙餡料的奶味糯米點心。
早朝前大人是不喝水的,糯米抗餓,又不干嘴,向來得其歡心,哪怕大夫說不易克化,不利于養(yǎng)生。
沒錯,這大人每天早上吃的都是糯米點心,有錢啊。
糯米可是戰(zhàn)略物質,用來筑城、筑墻、筑堤,因收成少、用途廣,價格昂貴。
遠遠的,大人坐在轎子上被抬走了。瞧那一陣輕快卻又穩(wěn)穩(wěn)的小碎步,抬轎的兩人定然在下盤上下過十幾、二十年苦功!
功夫當然也不會太差,他們還兼任護衛(wèi)。
或許是三流高手?
唉,看來也不是所有的武林人物都混得滋潤,在江湖上聲名顯赫。
李真支著耳朵聽了一陣,沒有再聽到什么新鮮有趣的東西,失去了興趣。
他懶洋洋地平躺著,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沒有焦距的眼睛驟然大睜,李真猛然坐起身來,三下兩下穿好衣服,足不點地地往外飛馳。
院子里靜悄悄的,仆從還沒有起床。
李真一路跑到大門處,翻過高墻,繼續(xù)往皇城飛馳。
遠遠飄來的風聲送來打斗聲、痛呼聲。
尤其那聲痛呼,是隔壁那位大人無疑!
李真將內氣運轉速度提至九成,趕到的時候,兩名轎夫已經仰躺在地,大人正被一蒙面人挾持。
大人腿腳發(fā)軟,站也站不住,被蒙面人拎在手里,脖子上還有一把雪亮的鋼刀。
但聽蒙面人低聲引誘:“快,把你手上的那幅地形圖給我,饒你不死?!?p> “什……什么地形圖?哪一張?”大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
“你最近查的那幅,山脈走向的那個。”黑衣人見長街上越來越多、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焦急地說,“別裝糊涂,馬上拿來,要不然讓你人頭落地!”說著,手上用力,刀刃生生將大人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痕。
大人苦著臉道:“難道是林大人給的那個?不過我身上沒有,在翰林院呢?!?p> 蒙面人哼道:“昨晚你同你那叫嬌嬌的小妾說的話我全聽到了,地圖就在你手里,馬上拿出來!”
大人身體一抖,昨晚他沖嬌嬌抱怨,說頂頭上司林大人沒事找事,拿個只有幾根線條的圖來查地形,這不是浪費時間精力嘛。沒想到被人聽去了。
腳步聲更近了,蒙面人四周望望,一邊尋找脫身的路,一邊手上用力,怒喝:“拿出來!要是舍不得嬌嬌,就趕緊交出來!快!”
大人見脖子上流出的血越來越多,連胸口的衣衫都滴濕了,腦中一陣發(fā)昏,眼看著就要昏厥過去。
“想暈?沒門!”蒙面人手上用力,刀刃又入肉一分,大人給疼醒了。
“在……在袖袋里?!苯K于,大人哆哆嗦嗦地垂眼望著袖子顫聲道。
蒙面人一把扯斷大人的袖子,果然袖袋里有個荷包,荷包里是張圖形。他將大人用力一甩,甩到已然昏迷的轎夫身邊,“哈哈”大笑一聲,竟然要翻墻進入皇城。
這時,李真的距離已經不足十丈。待看到對方要逃,經常把玩的藥囊突然從腰間騰起,沖著蒙面人后腦勺砸去,并在離其三寸時裂開,有透明液體飛出,沒入蒙面人頭皮。
銅藥囊后繼無力,就要落下,已來到三丈外的李真伸手一抓,生生將其吸入手中。
“好功夫!”有人喝彩。
李真抬眼望去,見是負責巡城、治安的五城兵馬司的人。
“什么人?站??!”也有官兵握著刀沖已經消失在皇城內的蒙面人大喊。當然沒什么卵用。
大人聽到救兵到了,精神大振,一邊呼痛,一邊招手示意:“這里!本官在這里!”
官兵快步走了過來:“張學士?怎么是您老?”“張大人?”“張大人受驚了!”“趕緊找大夫!”
李真遲了一步,沒有抓到兇手,有些失落。
見官兵找大夫,他忙走過去,喊道:“神醫(yī)在此,神醫(yī)在此!”
對,就是這么自信,從來自稱“神醫(yī)”,而非“大夫”!
官兵連忙散開,讓李真上前。
李真來到大人跟前,先用金針止了血。再一把脈,失血過多?意料之中。嗯,還腎陰虧虛?想到小妾嬌嬌,心中了然。驚悸、心神動搖?這些很正常,被嚇到了唄。其他就沒什么大礙了。
于是他道:“這位大人受了些驚嚇,喝一碗安神湯就好。當然了,還要多吃些補血益氣的東西?!?p> 隨后,他又給兩個轎夫看診。
轎夫傷得很重,一個肋骨斷裂,一個臟腑受損,不躺個兩三個月,不會好轉。
想來是兇手要快速制服有武力的轎夫,好有余暇拷問大人,但大人是文人,又不能過于粗暴,一時把握不好分寸,才只傷了脖子,流了點血。
等處理好傷勢,領頭的官兵轉臉懷疑地盯著李真問:“你是什么人?家住何方?為何此時此刻來到此地?”
對啊,大清早的,只有四品以上上早朝的才會這么早前往皇城,這小矮子一介平民,來做什么?
李真拱手道:“在下是大人的鄰居,隔壁花府。早起練功時聽到呼救聲,這才匆匆趕來。不如就讓我送大人回府好了?!?p> 領頭的人這才放過他,不過卻沖送傷員回府的下屬使了個眼色。
下屬微微點頭。
李真笑笑,并不在意。
領頭的見張大人定下心來,用溫和的口氣問道:“張大人,行兇之人你可認識?”
張大人被這么一問,又想起剛才的驚險,身體跟著抖了抖。
“他的目的呢?”領頭的問。
張大人不開口,只要求回家休養(yǎng)。
領頭的沒辦法,只好讓下屬送他。李真則跟在邊上。
轎子早就被打得稀爛,一地碎木,偶爾有段完整的還裹著青色的厚幔帳。
五城兵馬司只好借了輛馬車,將大人及兩個轎夫送回家。
待回到張府,李真告辭的時候,大人道:“在下張沛之,忝為翰林院侍講學士,今早之事還請保密?!?p> 李真笑笑:“在下李真,向來不是多事之人,學士請放心。”
張沛之收到了保證,這才放心躺下休養(yǎng)。
李真離開張府,想到張沛之鬢角的銀發(fā)及斑白的山羊胡,笑了,笑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