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地處川陜交界之地,歷來商賈云集,繁華興盛。唐代女皇武則天,便生于此地。廣元城倚江而建,四面環(huán)山,風景秀麗,人文薈萃。而廣元的菜品,更是種類繁多,豐富多彩。各地的佳肴,落根此地,融和借鑒,各領(lǐng)風騷。其中最負盛名的,當數(shù)城東名店月月酒家。
好久沒有吃上正宗的家鄉(xiāng)菜了,三人不約而同想到了它。羅奔流更是迫不及待地道:“月月酒家的桃花雞和豆瓣魚,在川中可是首屈一指的美味?!?p> 進門左拐,三人喜嗞嗞地往樓上走去。一個伙計在后面叫:“客官,我們這兒的魚,都是客人看著點,有桂魚、刀魚、青波、胡子鯰,還有唐家壩的梆梆魚。三位,你們誰去看看?”
羅奔流道:“那我去看看?!被仡^對董映雪道:“師姐要不要一起去?”
董映雪搖搖頭,道:“你自己去,我和辰兒在雅間等你?!绷_奔流有些失望地笑笑,道:“那也好。”說著和伙計順樓梯往下走。
辰兒剛上樓,就看見一張雕花的金絲楠木八仙桌后面,坐著一身錦衣的范無聲。而旁邊幾張桌旁,分別坐著陰柔、布云子、申無敗、小老頭、小高和十來個衣著各異、年歲不同,但都目光灼灼的男女。
一愣,辰兒側(cè)目往樓梯下飛快地瞟了一眼,心中一片冰涼。因為他瞟見了站在樓梯口的方漸青,以及已關(guān)上的大門內(nèi),虎視眈眈眈盯著他的陸野、林東、林西和其他一二十位各色男女,其中“香咪咪”馬琳兒也赫然在目。
時間仿佛停止,空氣也好似凝結(jié)。整個屋子鴉雀無聲,靜得可怕。
范無聲的目光中透出一絲輕蔑,一絲得意,一絲驕狂,一絲冷酷。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辰兒,冷冷地道:“江小辰,我們又見面了?!?p> 江小辰若無其事地笑笑,道:“范老爺子別來無恙?”
范無聲一副凜若冰霜的樣子,不陰不陽地道:“好得很!你呢?”
辰兒輕輕一笑,道:“我也好得很!范老爺子弄這么大陣仗來歡迎我,在下真有點受寵若驚??晌移婀值煤埽谙逻@一路過來,即不張揚也不招搖,更沒派人給閣下遞過帖兒,老爺子怎么知道我今兒要來?”
范無聲道:“你猜猜?!?p> 辰兒淡然一笑,道:“一定是老爺子嫌我一個人趕路太過寂寞,所以特地指派了兩個聰明伶俐的手下作伴,是么?”
董映雪聞言,臉色大變,怔怔地望著他,想弄明白他說這話是何用意。范無聲卻不動聲色地道:“說下去?!?p> 辰兒往前兩步,在他對面坐下,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抬頭望著他,緩緩地道:“你從神仙宮救出我?guī)熃?,讓羅師兄陪她一道往成都走。在那小鎮(zhèn),你知道我在太白樓上,故意演出一出好戲等我上鉤。這里面,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但是我不明白,那秦嫂與阿紫她們,是在配合你演戲,還是糊里糊涂地成了你的一步棋子呢?”
范無聲的眼睛凝成了一條縫,冷冷地望著他,冷冷地道:“你以為呢?”
辰兒揚了揚眉,道:“那日秦嫂與羅師兄相斗,招招殺著,一點兒不像演戲。一定是神仙宮主見董師姐逃跑,命她率人追緝。不知是你們有意留給她的線索,還是她自己聰明,那日午時,她們追到了太白樓下。而恰恰此時我正在樓上,也恰恰此時,羅師兄領(lǐng)著師姐也適時走到了樓下。就這樣,她們毫不知情地被你利用了一回。也正因為她們的毫不知情,所以演得分外投入分外逼真,也就更容易讓我以為這次相逢,僅僅是場偶遇。”頓一頓,他嘆了口氣,道:“范老爺子,在下自問未曾得罪于你,何以閣下如此處心積慮地要對付在下呢?”
范無聲冷漠的目光里透出一種懾人的威嚴,他的聲音突然變冷,一字字緩緩地道:“江小辰,你縱然有些鬼點子,有些鬼把戲,也千不該萬不該在老夫面前賣弄。我范某人的東西,竟也敢動,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哪?”
深吸一口氣,辰兒穩(wěn)住心神,悠悠地道:“老爺子,你就鐵定是我拿了,而不是中途被人調(diào)包?”
冷然一哂,范無聲寒氣嗞嗞地道:“江小辰,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到現(xiàn)在,還敢在我面前弄鬼!”聲音一落又起:“為了你,老夫三天前包下了這家酒樓。從伙計到廚師再到掃地抹桌的下人,都全部換成了我的人?,F(xiàn)在,就連這屋頂之上,都有一十八位頂尖高手,執(zhí)綴滿鐵簇黎的牛筋大網(wǎng)張網(wǎng)以待。而網(wǎng)上所綴鐵簇黎,全都淬了毒,劇毒!若有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欲從屋頂逃遁,定會死得慘不忍睹。而這酒樓的所有窗戶,也被四十八名弓箭手和十二名暗器高手死死盯著,任誰想打主意從窗戶逃走,都是死路一條。而這酒樓之內(nèi),老夫相信你已看得很清楚,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堪稱高手中的高手!”
他的目光中突然有了一絲笑意:“這還不夠,我知道你水上功夫了得,就連門外的小溪里,昨晚也被放滿了鐵刺猬?!?p> 辰兒哈哈笑道:“老爺子多此一舉。那小溪水深不過兩尺,在下若鉆進水里,不是自尋死路是什么?”
范無聲一愣,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此大敵當前兇險萬狀的時刻,這姓江的怎么還笑得出來?莫非是腦子有毛病,遭嚇傻了不成?
心中不由得對他另眼相看,他道:“你倒是個明白人。只是你應(yīng)該好好思量思量,你今日若不將東西交出來,還有機會活著離開這兒么?”
滿不在乎地咧嘴一笑,辰兒道:“老爺子難道就認定東西在我身上?”
范無聲聞言哈哈大笑,恨恨地道:“江小辰不愧是江小辰,到這關(guān)口,兀自不知進退。好!好得很!老夫今天倒想看看,你是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
辰兒望著他,從容不迫地道:“閣下就這么有把握?不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嗎?”
心中一驚,范無聲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見他神色自若,目光中透著自信篤定,完全沒有一點驚慌失措。暗自生疑,他感覺他不像故弄玄虛?!半y道……”他感到胸中怒火已被點燃,但他告誡自己,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著冷靜。
江小辰的目光往窗戶望了望,轉(zhuǎn)頭對董映雪道:“師姐,你也坐下休息一下,喝點茶水?!?p> 董映雪依言坐下,辰兒替她倒了一杯茶,笑著道:“這一路上,羅師兄特別關(guān)照我,怕我飯菜不香,每日都會親自加點佐料。不知師姐的飯菜里,加了沒有?”
范無聲聽到這里,心里“咯噔”一聲,心想:這么說這小子早就發(fā)現(xiàn)奔流有問題,何以還眼巴巴一路跟了來呢?
董映雪用吃驚的眼光盯著辰兒,好一會兒方道:“沒有?!?p> 辰兒轉(zhuǎn)頭望著范無聲,目光里有的是淡定、泰然、自信,他道:“這佐料也真特別,我查了幾天,才弄清楚是苗疆一種叫‘蛇果’的紅菌粉末。據(jù)說這種粉末,吃上一匙,就會令人力氣盡失,動彈不得。想羅師兄怕一次放多了對我腸胃不好,每次都只放一丁點。不過就這一丁點積累下來,也讓我感到渾身懶洋洋提不起勁來?!蹦灰恍?,“不過這佐料味道真好,弄得我這些日子胃口大開,昨天師姐還說我長胖了?!?p> 面色驚疑不定,范無聲沉吟半晌,目中精芒暴射,逼視著他,道:“你真的提不起勁了么?”側(cè)頭對申無敗道:“無敗,你去替他松松筋骨?!?p> 辰兒見狀,擺擺手道:“不忙。把話說完再動手不遲?!?p> 范無聲不耐煩地道:“你還想說些什么?”
辰兒笑道:“那東西真不在我身上,我已經(jīng)將它給了別人?!?p> 意似不信,范無聲冷哼一聲,低沉地道:“給了誰?”
話音甫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自然是給了我?!北娙苏泽@疑,忽聽“咔喇”一聲巨響,塵霧彌漫。塵霧之中,三條人影從天而降,落在了辰兒身后。
三個人,一位鶴發(fā)童顏,面龐清瘦但目光炯炯有神的老者。一位云髻峨峨,柳眉杏眼桃腮,清麗脫俗的中年美婦。還有一位眼含秋波,顧盼生姿,身材豐腴,楚楚動人的年輕女子。
范無聲乍見三人,大驚失色,威風盡斂。盯著僧衣老者的目光,竟然隱隱含著絲絲恐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辰兒咋會和他們攪到一塊兒。
辰兒見到藍妮,也是十分意外。她見辰兒還在發(fā)愣,笑盈盈地望著他,笑盈地道:“怎么,不希望見到我們?”又為他介紹:“這是我爺爺,這是我母親。他們兩人一聽有人對你不利,心急火撩拉著我就趕了過來。我告訴他們,江小辰?jīng)]有聯(lián)絡(luò)我,一定是勝珠在握,沒必要不請自來??伤麄兯阑畈宦?,說什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事?!?p> 辰兒忙道了謝。這時范無聲也拱了拱手道:“故人相逢,難得,難得!”
老者點了點頭,藍夫人卻冷笑一聲,沒有理他。藍妮的目中充滿喜悅,道:“范二叔,好久不見?!鳖┝顺絻阂谎?,又笑瞇瞇地道:“江小辰可是江湖中出了名的難纏人物,范二叔怎么惹上他了?陰柔沒告訴你,她每次和他作對,都弄得灰頭土臉。”
范無聲的目光已經(jīng)恢復(fù)了方才的自信,他胸有成竹地笑著道:“江小辰確實是個難纏的人物,不過這一次,恐怕就沒有以往那么僥幸。就算三位有心助他,他今日也是在劫難逃!”
看他一副志得意滿,勝券在握的樣子,藍妮不以為然地一笑,道:“范二叔,你只顧著這屋里熱鬧,卻不知外面早就鬧翻了天。這小小的廣元城,就因為江小辰,已經(jīng)云集了十幾枝江湖中響當當?shù)娜笋R。”
望著范無聲安心定志,十拿九穩(wěn)的樣子,江小辰呵呵一笑,道:“在下可就只請了冷血堡、大房子、肥王、燕衣、多壽、情公子他們這有數(shù)的幾個,怎么會來這么多?”
藍妮咯咯一陣嬌笑,道:“這樣說來,像我們這樣聽到風聲之后,擅自跑來助拳的,倒是多數(shù)。看來,江少俠的人緣,可是好得很喲。”說完,又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辰兒謙遜地笑笑,道:“藍大先生抬愛,在下愧不敢當。范老爺子倒行逆施,天怒人怨,眾多豪杰之士,就算與江某素昧平生,一聽說有討逆的機會,都是聞風而動,爭先恐后,涌躍參與。”頓一頓,又道:“那日聽藍大先生說起‘九星明月’的秘密,在下就知道惹麻煩了,而且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煩。所以從長春寨出發(fā),便安排內(nèi)子與我一暗一明互為照應(yīng)。沒想到一路行來,平安無事。直到遇見師兄與師姐,本來在下也只是起疑,沒有證據(jù),不想羅師兄心急了些,很快露出馬腳。于是在下請賤內(nèi)暗中聯(lián)絡(luò)人馬,自己與他們游山玩水拖延時間,直待萬事具備,也就來這里和他們玩玩,看看范老爺子有多大氣候,能把江某人怎么樣!”
范無聲聽得毛骨悚然,陰柔、申無敗等也自心膽俱寒。望了一眼志得意滿的江小辰,他不死心,回頭向窗外瞟去。藍妮見狀,又是一陣嫵媚的嬌笑,道:“范二叔,我和爺爺、媽媽在房頂收拾你埋下的伏樁時,看見下面各路好漢,也正悄無聲息地清理你那些個弓箭手、飛鏢手。而你將主力放在這里,外面那些手下,當真不堪一擊。更奇怪的是,一些原本你的手下,也反水在攻擊他們的同伴,這又是怎么回事?”
范無聲聽得心如刀割,肝腸寸斷。掃了陰柔、申無敗他們一眼,見他們也是垂頭喪氣,心灰意冷。不由心底一聲長嘆,默然無語,只拿精芒電射的眼睛,兇光灼然地盯著她。
辰兒聽了,哈哈大笑,道:“身在曹營心在漢者,古來有之。那些被逼無奈屈身魔窟之人,一有機會,焉有不臨陣倒戈棄暗投明之理?”
見他意氣風發(fā)得意洋洋的樣兒,藍妮笑得更加燦爛,秋波暗送,她鶯聲燕語道:“我說嘛,范二叔,你老人家怎么那么犯糊涂,要和江小辰這個鬼靈精斗,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辰兒春風滿面地笑道:“話雖如此,尊駕又怎知范老爺子沒有安排后援呢?”
范無聲鐵青著臉,雙目噴火,先前不可一世的驕狂神態(tài)蕩然無存,就如一只落敗的公雞,雖然裝出一副面目猙獰、暴厲恣睢的樣子,但已是外強中干,色厲內(nèi)荏了。他滿不在乎地一陣大笑,厲聲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藍妮巧笑倩兮,道:“范二叔難道還想作困獸之斗么?以江小辰的老謀深算,待會兒動起手來,這屋子里不知又有多少人會反戈一擊,作他的內(nèi)應(yīng)!”
話音一落,范無聲一干手下,個個不寒而栗,心驚肉跳。有些人甚至忍不住拿驚恐不安的目光,往左右偷瞟。一想到待會兒可能莫名其妙就背后中招,死于非命,都感到寒毛豎立,腿腳發(fā)麻。
范無聲突然哈哈一陣狂笑,笑聲高吭刺耳,震得瓦礫從藍妮三人剛才落下的破洞紛紛墜下,煙塵一下子彌漫四散開來?!靶战?,多說無益,老夫和你單打獨斗,決一勝負。”
江小辰欣然自得地一笑,漠然答道:“好!”長身而起,就待趨前,董映雪伸手拉住他,關(guān)切地道:“江師弟,你打不過的。”話聲中,辰兒只覺手心一麻,一股寒氣順著他的肘、臂,無比快速地及頸,及耳,及頭。他“哎呀”一聲尖叫,栽倒在地。
肘節(jié)生變,正當大家驚愕不已之時,只見董映雪彎腰挾起他,身形一閃,已到范無聲身后。
范無聲眉飛色舞,欣喜若狂。他趾高氣揚地左右掃視一遍,忘乎所以地哈哈一陣大笑,笑得十分得意,十分驕橫,而又十分開心。逼視著藍妮,道:“藍侄女,事情沒有結(jié)束,誰都不知道結(jié)果,你說對嗎?”
他這廂吐氣揚眉,藍妮卻是一下子萎靡泄氣,憂心如焚地望了一眼江小辰,她壓抑著滿心悲痛道:“范二叔,你贏了!你要的東西,我恰巧沒帶在身上?!?p> 范無聲得意忘形地一揮手,道:“沒關(guān)系,二叔有的是時間?!鳖D一頓,道:“十月初七,成都府望江樓,藍侄女可以嗎?”
藍妮的表情像是要哭,她恨恨地盯了董映雪一眼,凄惶地望著范無聲,有氣無力地道:“好。”
見她這副表情,范無聲開心極了,他陰沉沉地盯著她,陰沉沉地道:“死約會,不見不散!”
……
……
天井里種著幾株牡丹,此刻正在晨霧里靜靜綻放,紅紅的花瓣在流動的晨霧里,透出一種若隱若現(xiàn)、若有若無的妖艷光暈,那么的悅目,那么的幻麗。令人馬上會想起前人詠天彭牡丹的佳句:一朵妖紅能醒酒,幾葉清新伴讀書。
東南角的一樹紫薇,也正吐著芬芳。滿樹的紅紫,將天井裝扮得分外喜慶分外妖嬈。整個小院,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花香,時濃時淡,沁人心脾。
東廂的辰兒,還在酣睡。窗前小幾之上,一只蟠龍?zhí)翼斻~香爐中,一縷縷青煙裊裊升起。一聞香味,便知是上等的小葉檀香。屋外,“香咪咪”馬琳兒輕手輕腳推開門,將熨好的衣服放在他床頭的小柜上,正要回身往外走,卻聽到他輕聲叫她:“阿香姐,辛苦你了。”
展顏一笑,她回頭望著他,溫柔的目光里滿是憐惜,嘆了口氣,道:“我?guī)筒涣四?,只能做做這些聊表心意?!闭f著話,幾滴晶瑩的淚珠滾了出來,掛在腮邊。
辰兒起身,穿好衣服,摟著她柔軟如綿的纖腰,道:“走,西廳去喝早茶?!眰?cè)目對他柔柔一笑,蛾眉微蹙,目中有幾多歉疚,低聲細語說道:“我不應(yīng)該這么早來,害你沒有睡好?!?p> 見她香靨凝羞一笑開,辰兒心神一蕩,忙收斂起情緒,笑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俗話說:人睡霉,豬睡肥。這樣好的天氣,又有艷若桃李貌若天仙的阿香姐陪伴,我還賴床不起,恐怕會更加倒霉。”
馬琳兒伸出柔若無骨的纖巧小手,捂著他的嘴巴,道:“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p> 到得西廳,侍女獻上茶水,辰兒揭開蓋子,一陣清香撲鼻而來,令人胸臆為之一舒。碗中一泓嫩綠,點綴了幾朵潔白如玉的茉莉花兒。他拿蓋子湊到鼻尖,深吸一口氣,贊道:“好美的碧潭飄雪。”這時,又有侍女提了一個三層描畫漆盒上來。將三層盒子分開平鋪桌上,卻是各色糖果糕點,俱皆精美細巧,色香味美。
辰兒輕啜一口香茶,又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望著馬琳兒,見她神態(tài)嬌羞,明艷動人,端是: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只眉頭輕鎖,似有心事。待見他看來,柔媚一笑,道:“好吃么?”辰兒點頭道:“好吃?!瘪R琳兒溫婉笑道:“好吃就多吃點。”
辰兒又喝了口茶,復(fù)見她發(fā)呆,似想心事。神情默默里,似依人小鳥,楚楚動人。只那一雙秋潭明眸中,藏著一絲淡淡的哀傷。不想驚擾她,辰兒注目不語。
羞澀地一笑,馬琳兒好看的瓜子臉上有如白玉抹了一層胭脂,眉目含情,柔聲道:“辰兒,姐姐臉上有花兒么?”
辰兒訕訕一笑:“阿香姐可真漂亮啊!”話一出口,兩人都回想起大海之上,小船之中,他在廚房幫阿香燒火,當看到她嬌艷的面龐在火光映襯下、煞是迷人時,他也曾說過這同樣的一句話。
如今已是物似人非,馬琳兒顰笑道:“辰兒,這次會不會與上次一樣,又是你在弄鬼?”
辰兒笑道:“阿香姐,你以為呢?”
嘆了口氣,馬琳兒道:“姐姐倒希望你在弄鬼。但姐姐知道,能在‘紫驚煙’范前輩面前弄鬼的人,這世上根本沒有?!?p> 只聽得門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馬琳兒望向辰兒,見他正有滋有味地吃著點心,恍然未覺。心中一痛,她低聲道:“陰姑娘來了?!闭f著站起身,走向門口肅立。
一陣香風襲來,陰柔一進門,就嬌笑著和辰兒打招呼。又吩咐馬琳兒上些水果。
辰兒手捧茶碗,笑嘻嘻地道:“人逢喜事精神爽,陰姑娘滿面春風,一定碰上了什么開心事兒吧?”
螓首微頜,陰柔微笑道:“江小辰果然是江小辰,什么都瞞不過你。這不,昨天你那幾位師叔,心急火燎想來會你,被方師兄他們來了個甕中捉鱉,一個都沒跑掉。”咯咯咯一陣得意的嬌笑,又道:“那姓溫的盜了‘驚煙秘笈’去,害我懊喪了好一陣子,沒想到他又眼巴巴給我還了回來?!?p> 心中一寒,辰兒道:“他們沒受傷吧?”
得意洋洋地一笑,陰柔道:“華山派那點莊稼把式,怎么能和方師兄比,兩三下就束手就擒。只那姓溫的,無敗惱他吃里扒外,給了他兩下,也只是受了些輕傷?!?p> 辰兒虎目含淚,凄然一笑道:“都是在下害了他們。陰姑娘,我殷師叔呢?她被關(guān)在哪兒?我能見見她們么?”
陰柔妖妖嬈嬈一笑,盯著辰兒,媚眼如絲,嬌聲道:“辰兒,你這是在求我嗎?”話音剛落,斜睨著他,一雙水汪汪的鉆石明眸里貯滿柔情,眼波一拋一拋,昵聲道:“死辰兒,就只知道記掛殷師叔?!鳖┝艘谎垴R琳兒,吃吃嬌笑道:“你真是一個多情種子。連我們這位如花似玉的馬幫主,你也打過主意?!痹捯粢苍絹碓饺幔艉舻暮銦釟鈬娫谒亩?,嗲嗲地道:“難道我真的就是一個丑八怪,一點也不讓你動心?!?p> 辰兒沉默一會兒,道:“哪我可實話實說了?!标幦岜侵械臒釟饧贝倭诵?,悄聲道:“當然要說實話。不過,我知道你最喜歡騙人。”
辰兒喟然一嘆,道:“當初我投奔你,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看你長得風姿綽約,千嬌百媚。我當時就想,要是能和這個騷狐貍美差美差,那一定快樂之極?!?p> 俏面一紅,陰柔咯咯嬌笑,盯了馬琳兒一眼,嗔道:“說得太難聽了。死辰兒,也不怕馬幫主笑話?!背絻簱е睦w腰,一本正經(jīng)地道:“有一天晚上,我實在按捺不住,悄悄摸到你的窗外。聽到里面有嘻笑聲,我好奇地弄破窗紙往里一瞧,瞧見你和陸野,正上演妖精打架。我也知非禮勿視,然而雙腳卻不聽使喚。正看得過癮,陸野那冷厲的目光射來,嚇了我一跳。從此之后,我就絕了這個念頭?!?p> 陰柔聽得臉兒發(fā)燙,眉目含春,風情萬種。她直勾勾地盯著他,那句魂攝魄的眼波兒令他心旌一蕩。她軟綿綿似嬌似嗔地道:“吥!天下誰人不知江小辰膽大包天?!毙邼匾恍?,她忸怩作態(tài),說道:“我和陸野,可是普普通通的關(guān)系。哪有你說的那些事兒?”
辰兒忍不住“撲哧”一笑,道:“老子又不是七老八十,老眼昏花。你與陸野只是普普通通的關(guān)系,鬼才信!”
陰柔臉脹得通紅,眼睛里卻放著光,柔聲道:“你不信就算了。在長春寨,藍大先生要喂你蜜蜜吃,你吃了沒有?”
辰兒道:“她傻里傻氣的,老子沒胃口?!睕_馬琳兒嘻嘻一笑,道:“若阿香姐喂我蜜蜜吃,那倒是當仁不讓要吃的。”
馬琳兒嬌靨一紅,一笑百媚生,輕聲道:“你自和陰姑娘打情罵俏,可別扯上了我。”
陰柔啜了口茶,道:“你真的沒吃她蜜蜜?這就怪了,你怎么會把天大的寶藏,隨隨便便就給了她?”
繞了半天,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弄清了她的用意,辰兒笑道:“誰讓你當初不給蜜蜜給我吃?吃不吃是一回事,給不給是另一回事,陰姑娘,你說是么?”
“呸!”陰柔目中春波蕩漾,嬌笑道:“我可不像她,到處喂人蜜蜜吃。”頓一頓,滿臉神密地道:“幸好你沒吃,不然是禍是福,可就難說了?!?p> 辰兒不解,問:“為何?”
陰柔略一沉吟,道:“她母親當年為情所困,差點得了失心瘋?!币娝d味頗濃,又道:“藍妮的爺爺藍玄衣,本是‘長春谷’藍姓家的長子,天資聰慧,幻而好學。谷中春社比試,他每每撥得頭籌。可到了谷中十年一次的圣器遴選,他卻因為不姓白,而被排斥在外?!L春谷’圣器遴選,是谷中最為盛大隆重的大事,參賽者經(jīng)過道德文章、心智武功的評選,奪魁的三人,作為修習‘煙霞一襲羽衣舞’的傳人,也就是谷中謂之的圣器?!?p> 見辰兒目不轉(zhuǎn)晴地凝神靜聽,她又道:“谷中有白、孫、藍三姓。白姓世居此谷,源流已無法考證。孫姓是前朝庸州太守孫仁,慕道辭官,舉家遷入。而藍姓則是孫仁途中遇見的難民,其一家七口貧病交加困在路邊一處洞中,奄奄一息。孫仁宅心仁厚,救了他們。藍家為報大恩,自愿世代為奴,跟隨孫家。就這樣,同入‘長春谷’?!焙攘丝诓?,接著道:“孫仁豁達大度,從不把藍家視為下人,兩家相處,水乳交融。白姓本修道之士,于世俗貴賤尊卑看得很淡,故也相處甚睦。孫仁本欲修習‘煙霞一襲羽衣舞’,然年事已高屋宇已漏,不堪為法器,便醞釀與白家、藍家在后輩子孫中,選可造就之材,授以大法。這,就是圣器遴選之肇源。然當時藍家感孫仁活命之恩,自居下人,不愿自家兒孫,爭去那珍貴異常的僅有名額,遂禁止藍姓參選,這一規(guī)矩,延續(xù)至今?!?p> 辰兒嘆道:“藍姓祖先知恩報恩,殊為難得。使得后世兒孫,止步遴選,也為可惜?!?p> 陰柔妖媚一笑,道:“正是。幾百年來,藍姓人丁興旺,成為谷中僅次白姓的旺族。而孫姓人丁凋零,漸漸地淡出了圣器遴選。藍玄衣雖然出類拔萃,與遴選卻是無緣。憤懣之下,離開了‘長春谷’?!币娝牭媒蚪蛴形?,媚眼兒一拋,道:“這些,難道藍大先生喂你蜜蜜時,沒有隨口談起?”
辰兒瞪了她一眼,道:“別東拉西扯。接著講你的故事?!?p> 柔馴地一笑,陰柔道:“藍玄衣離開長春谷,在陜甘交界的柿子嶺,染上重病睡倒路邊,哀哀待斃。絕望之時,‘清風鏢局’總鏢頭鐵棟正巧經(jīng)過,救了他一命。在鐵棟家,他與鐵棟妹妹鐵辛蘭一見鐘情,締結(jié)良緣,生下兩個兒子。兄名藍澤宇,弟名藍澤瑞。在澤瑞十七歲時,父母作主,娶了縣城綢緞莊趙員外千金趙玉兒。第二年鐵辛蘭偶染瘟疫,不冶而殞。受此巨創(chuàng),藍玄衣旋即不辭而別。此時趙玉兒正懷身孕,藍澤瑞不顧她苦苦哀求,離家去尋父親。此一去,音訊全無,待到女兒五歲時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他領(lǐng)著一個女人回來。住了只一年,他與女人又不辭而別,等四年后那女人將他用馬車送回時,他已是骨瘦如柴,病入膏肓。沒兩月,就一命嗚呼。趙玉兒受此打擊,心性大變,對男人恨之入骨。藍妮受她影響,對男人也是視若豬狗。對那些想入非非的男人,往往痛下殺手,弄得人慘不忍睹。”
辰兒寒從心起,暗想若非自己坐懷不亂,恐怕已遭她毒手?!包S蜂尾上針,青竹蛇兒口。厲害!這樣看來,我還是吃陰姑娘的蜜蜜穩(wěn)當?!?p> 陰柔俏面微暈紅潮一片,桃腮含羞笑渦起,媚眼柔波蕩漾,丹唇逐笑而開:“早知道你這么愛吃蜜蜜,我早就喂你吃了?!蹦槠鹨活w蜜瓜糖,喂入他的口中,吹氣如蘭,在他耳邊輕聲細語:“不過,是有條件的喲。”
伊人在前,秀色可餐。儂聲軟語,蕩人心魄。辰兒不由地渾身發(fā)熱,輕聲問道:“什么條件?”
眉目含笑,陰柔嫣然道:“你把東西給藍大先生前,一定仔細看過,對么?”
點點頭,辰兒道:“瞥了一眼?!?p> 陰柔內(nèi)心一陣狂喜,她不動聲色地道:“以你的聰明,定是過目不忘。辰兒,那上面寫的什么,說來聽聽?!?p> 辰兒一笑:“真的想聽?”
陰柔如狐貍般媚笑道:“想,想得要命。”
辰兒喝了口茶,站起身來,道:“不忙?,F(xiàn)在應(yīng)該去看師叔她們咯?!蓖R琳兒,笑道:“阿香姐,多準備些吃的,給他們帶去?!?p> 馬琳兒應(yīng)聲出去準備。辰兒摟著陰柔軟軟的細腰,低聲在她耳邊道:“待會兒我回屋仔細回想一下,免得搞錯。不過我可告訴你,我只看了一遍,有遺漏之處,可怨我不得?!?p> 二人說笑中出了西廳。陰柔眉眼如花,笑容可掬,道:“怎么會怨你呢?感激還來不及呢!”
辰兒邊走邊說:“后天藍大先生將原本拿來交換,你自己看不就行了,何必在我身上費功夫?”
陰柔望著他,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范師伯會給我看?”
辰兒道:“為什么不可能?你為他背叛師門,做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眨眨眼睛,笑道:“說不定呀,還經(jīng)常喂蜜蜜給他吃。”
在他腰間擰了一把,陰柔吃吃嬌笑道:“你盡胡說八道!他那么老,我怎么可能喂蜜蜜給他吃?”頭靠在他的肩頭,柔情脈脈地道:“要是辰兒不嫌棄,我倒是可以經(jīng)常喂蜜蜜給你吃。”
一路有說有笑,穿過幾條回廊,過了一道月亮門,來到后花園中,一座堆砌有致的假山之旁。只見四個勁裝大漢執(zhí)刀立于山前,一見陰柔,忙躬身行禮。陰柔道:“把門打開?!眱?nèi)中一個壯漢拿鑰匙開門,“咣當”聲響,假山露出一個門形山洞,洞內(nèi)火光通明。
陰柔挽著辰兒,緩步而行,穿過兩道無人值守的鐵門,到得第三道門口,四個壯漢向她行禮后打開鐵門。門內(nèi)過道兩邊裝著拇指粗的鐵柵,一排排延伸至通道盡頭。柵內(nèi)每隔一丈左右,用厚厚的石塊砌成的到頂石墻,將鐵柵內(nèi)隔成一個個一丈見方的石室。每個石室里面,都關(guān)著一個或幾個蓬頭垢面的囚犯。
借著墻上油燈的燈光,辰兒看見了殷若云、葉七姑,以及“玄靈仙子”依小露。依小露長高了些,也更結(jié)實。他快步趨前,雙手握著鐵柵,滿臉關(guān)切地望著她們。
“辰兒,是你!”殷若云驚奇之極,美目中滿是疑問。依小露眼圈一紅,驚喜叫道:“江大哥!”葉七姑定了定神,她萬萬沒想到在這里會見到他。而且他還是一副活潑潑的樣兒。她呆呆地問:“你不是中了劇毒么?”
辰兒忙道:“我沒事。師叔,你們怎么樣?”
殷若云柔媚一笑,道:“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那天聽說你被人暗算中了劇毒,把我們急得,依家妹子也一個勁兒落淚。七哥好不容易打聽到你被囚的地方,雖知救你猶如火中取栗,但華山派受你恩惠太多,不敢不為。大家馬不停蹄趕來,昨晚二更,就義無反顧地摸了進來……”
陰柔輕蔑一笑,道:“你們摸了進來,把自己也葬送于此了。”
辰兒回頭沖她笑笑,道:“我和師叔們敘話,你就別打擾了。聽說溫師叔受了傷,煩請你叫個大夫來,為他冶療?!?p> 陰柔溫柔一笑,柔聲道:“那就不打擾你們?!被仡^把守門的大漢叫了,與她一道往外走去。
看得納悶,殷若云道:“怪了。她蠻聽你話嘛?”
辰兒笑笑,道:“她有求于我,當然要裝乖點?!?p> 葉七姑聞言,道:“你不可上她的當?!背絻狐c頭:“師叔放心,小侄理會得。害師叔身陷囹圄,小侄寢食難安?!?p> 殷若云道:“你不必掛懷。華山派屢蒙你相救,來而不往非禮也,難道不興我們投桃報李一回?”
葉七姑嘆了口氣,道:“只恨我們武功太弱,救人不成,反勞你掛念。江師侄,柳師叔他們關(guān)在前面,你去看看?!?p> “好的。”辰兒抬腳往前走了幾步,突然站?。骸皣?!師姐,你怎么會在這兒?”殷若云她們旁邊囚室里,董映雪面容憔悴的坐在地上,雙手支頰望著他,臉上露出調(diào)皮的笑?!拔也辉谶@兒,應(yīng)該在哪里?”
辰兒笑了:“他們沒有犒賞你么?這兩天我一直尋你,問馬琳兒,她說不知道。我還道你到哪里享福去了。姓范的也夠狠,把你這大大的功臣弄到這里來了。”
董映雪哀怨的盯著他,道:“他會信任我?”
沖她聳聳鼻子,辰兒道:“師姐,我到前面去看見柳師叔他們?!?p> ……
……
在陰柔的書房,辰兒坐下,侍女端上茶與瓜子,還拿了紙筆墨硯。鋪開紙,沾上墨,她笑顏如花地將筆交給他,道:“我可是心癢難耐,辰兒,快寫給我看。”
辰兒搖搖頭,笑道:“陰姑娘,你是聰明人,你想想,在下怎么會做蝕本的買賣?”
媚眼如絲,雙頰緋紅,陰柔吃吃嬌笑道:“死辰兒,一天到晚就惦記著吃蜜蜜,沒出息?!?p> 辰兒道:“蜜蜜固然要吃。在下還有個條件,你那‘驚煙秘笈’和‘煙霞一襲羽衣舞’的圖畫兒,都得讓我瞧瞧,這才公平。”
大吃一驚,陰柔錯愕地望著他,心中暗想:“他又如何知道我有那三幅畫兒?他現(xiàn)在尚打這畫兒的主意,到底是何居心?”嬌媚一笑,道:“看看無妨。你可不能告訴藍大先生喲。”
辰兒道:“神仙宮戒備森嚴,你是如何將畫兒得到?”笑了笑,又道:“藍大先生又不是我老婆,我又何必處處為她著想,將畫兒給她看呢?”
陰柔莞爾一笑,道:“說不定啊,她還真想當你老婆。要不怎么一聽說范師伯用計賺你,便和爺爺、母親,火急火燎趕來助你?不過幸好范師伯有先見之明,算無遺策,布下了董丫頭這個伏兵,不然真是危險之極?!焙牡难凵裰惫垂炊⒅骸罢f要暗算你,董丫頭起先死活不肯。后來范師伯答應(yīng)事成之后,幫她取回‘玉面芙蓉劍’及救出木桑,她才勉強同意。還要求范師伯不可用毒對你,只能用對人無害的麻藥。不放心,她還親自拿馬兒試驗之后,方才愿意。這丫頭,看來對你也是有情有義?!?p> 辰兒道:“藍大先生和董師姐對我,都是不錯,哪你呢,陰姑娘?”
陰柔嬌笑道:“我當然對你不錯。我這就去拿你要的東西,待會兒還給你蜜蜜吃。你說,我對你好是不好嘛?”
當辰兒看到驚煙秘笈和三幅畫兒的時候,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陰姑娘對我,果然不錯。不過范無聲若知道你私藏了這兩樣東西,恐怕不會饒你?!?p> 寒從心起,禁不住渾身一顫,陰柔變了臉色。隨即咯咯嬌笑道:“死辰兒,我對你這么好,還來嚇我!東西已經(jīng)擺在這了,總該動筆了吧?”
辰兒搖搖頭,色迷迷地道:“蜜蜜還沒吃,我渾身沒勁。”站起身來,摟著她,手不老實地伸向她的胸前,陰柔膩笑著:“你不老實,你不老實……”話音未落,她驚愕的表情僵在了臉上,眼神里透著從心底升騰起來的強烈恐懼。
連點她“檀中”、“氣?!?、“神堂”三處大穴,令她瞬間動彈不得。手指往上,又點了她的“啞穴”,速度之快,猶如春風一拂。辰兒面有得色,笑咪咪地道:“你以為在董師姐身上下的那點兒毒,能難倒老子?董師姐可不像姓羅的,見面第一天,她就偷偷把你們的計劃告訴了我。我和她將計就計,定下了這個瞞天過海的妙計,目的就是你手中這三幅畫兒。”小心翼翼將她抱起,他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道:“好香!”又道:“我把你藏在哪兒呢?找不到地方的話,就只好在書房挖個坑,把你埋進去算了?!?p> 陰柔聞言,臉嚇得煞白,目中滿是哀求之色。辰兒笑道:“開玩笑的。你對我那么好,還要給蜜蜜給我吃,我怎么忍心埋了你?”
見西南角有一口大箱子,他走過去,把陰柔放在地上,手在鎖上幾撥弄,打開了箱子。“??!”他萬萬沒有想到箱子里竟然有個姑娘,待一細看,大驚失色,箱子里面的姑娘竟然是朱憐梅。
將她從箱中抱出,在她背上一陣推宮過血,朱憐梅悠悠醒轉(zhuǎn)。一見到他,猛地撲到他的懷里,嚶嚶哭了起來。辰兒用手輕輕摩挲著她的背部,待她喧泄得差不多了,問道:“你怎么會在這兒?又是誰將你裝進了這箱子里?”
朱憐梅螓首輕抬,淚眼婆娑地望著他,恰如梨花帶雨,說不出的嬌艷可人。那白晰得沒有血色的嬌靨,以及疲憊不堪的眼神,令人憐愛頓生。緩了緩神,她說:“知道十月初七藍大先生與范無聲在望江樓見面,用‘煙霞一襲羽衣舞’從他手上換你,我和姐姐在水東門找了家客棧住下,不想當晚被人偷襲,我和姐姐寡不敵眾,被人點中穴道,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辰兒松開她,瞅著地上的陰柔,道:“陰姑娘,我倒小看你了。不想你心思縝密,手段歹毒比范無聲更勝一籌。你怕我不乖乖就范,預(yù)備了這個殺著。不想吉人自有天相,老子居然誤打誤著救了我親親老婆?!苯忾_她啞穴,問道:“陰姑娘,我大姐呢?”
陰柔臉色死灰,咬牙道:“若你答應(yīng)不傷害我,我就告訴你。不然橫豎是死,大家一拍兩散算了!”
辰兒道:“好!你說,大姐被關(guān)在哪里?”
陰柔目光中有了笑意,道:“就在那地牢之中。你剛才去,竟沒瞧見?一定是你見了美若天仙的殷師叔,歡喜得不得了,連自己的大姐也顧不上了?!?p> 辰兒道:“放屁!地牢太大,我沒細看,就被你叫了出來。說,大姐關(guān)在地牢的什么地方?”
陰柔嘆了口氣,道:“她是我手中的至尊寶,當然要關(guān)的隱密?!币娝纱笱劬Υ咚Φ溃骸坝疫呑詈笠婚g?!边@時,一陣輕捷的腳步聲傳來,辰兒將掌心貼在她的心口,怵惕地盯著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