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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到南枝

第七章 驚蛇

影到南枝 加倍使君 2219 2020-01-30 11:00:00

  小順撇一眼疏影,又撇一眼陸淇,便十分識相地縮了縮脖子,將公子的信好生收了起來。

  疏影的啟蒙女先生就是何子夫人,因此疏影從小閱讀何兼衡所編修的《梁史》,十分喜愛其文風(fēng),也十分仰慕何子。只是沒想到今日走運(yùn),何子的學(xué)生居然近在眼前。

  安月看出疏影出神,不停搖晃她的手肘。

  陸淇望著愣怔的小姑娘,覺得有趣之外,也是無奈,冷言道:“事已至此,你不重寫一封?”

  疏影恍然回神,借來紙筆,親手寫了家書。余光瞥到到陸淇一直在看著自己,她繃緊了心弦,面頰通紅。

  陸淇在她寫好的信封外又套了一個信封,寫上“申屠先生親啟”,并在背后署上自己的姓名。

  她的雙眼很不自覺,總盯著他修長的手指和清秀的歐體字跡。墨還未干,一筆一劃泛著微弱亮光,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奇妙景象。

  她心里沒有了剛才的重重疑慮,只是想著,陸隨云雖然是侯爺?shù)氖?,卻沒有一般人家庶子的猥瑣之態(tài),氣度雅然,反而要比許多世家嫡公子更有貴族之風(fēng)。

  何兼衡致仕前曾是廢帝蕭慎的太子太傅。父親早些時候告訴過疏影,何子有文士風(fēng)骨,愛惜羽毛和自身清譽(yù),輕易不收門生,要收也只會收那些天資極為出眾的。若沒有資質(zhì),即便拿出金山銀山,何兼衡也會斷然回絕。

  就如當(dāng)今的工部侍郎黃瞻,當(dāng)年便是何子門生,連中三元直入翰林,太宗皇帝都曾作詩夸贊他的才氣。更不用說都察院的葉守征與禮部的張繼偉,若說京中有十分風(fēng)流,僅他們二人就足占八分。

  想來何兼衡的學(xué)生都是與這些人差不多的人物。照如此說,陸淇看似普通,底子卻是極好的,前途不可限量。

  疏影對他雖有了些酸澀的羨慕與好感,但還是掩蓋不過忌憚。

  “隨云先生這次幫我,我今后一定把人情還上??晌也粫驗橛腥伺既皇┒饔谖?,就與賊為伍!”

  “隨云不指望影姑娘能還我什么人情,只奉勸你早些離開侯府。這里處處有兇虎餓狼,它們許久沒見過如此膽小而且不堪一擊的獵物了?!?p>  陸淇穿著月白色道袍,脊背挺直,背對著她坐在一張小桌前。他未替自己辯解分毫,只是云淡風(fēng)輕地演說著侯府的波譎云詭。斜陽透過窗棱映在他周身,這一刻的他恍如謫仙。

  疏影將目光從他身上收回,握緊拳頭,才發(fā)覺手心里已經(jīng)全是汗水,“兇虎餓狼之輩,多行不義必自斃。隨云先生與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言盡于此?!闭f罷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保重?!?p>  -

  要找出是誰在阻撓疏影與申屠鎮(zhèn)聯(lián)系,其實(shí)并不難。她們將計就計,后來三日每天寫信,讓安月早上送去,出了門房就躲在外邊的隱蔽處觀察,留意之后誰去過那兒。早上來過的人不止兩三個,安月怕自己粗心漏過,每次都會在樹后盯著門房的窗戶看好久。

  回了院里,疏影聽了安月記下的人,發(fā)現(xiàn)謝玉媛房里的杏香去得最勤。

  “杏香的小姑姑歿了,她天天去等著家里來信叫她回去,也是可憐。”安月特意與杏香交談過,知道她小姑姑一直身體不好,她一直擔(dān)心著,卻總不能得空回去看看。

  疏影方才在院里采桂花,誰知天公不作美,忽然就下了一場大雨,她和梨落兩人都被淋著了。安月出門帶了傘,身上還是干的,于是叫梨落換了衣服再來服侍,自己幫著疏影換衣服,又重新梳了頭。

  “明早若不下雨,我也隨你去看看?!笔栌皩⒆钌项^一粒扣子解開,領(lǐng)子翻下一截來,這樣穿著舒服松快些,“只可惜了這桂花,剛開起來便被雨打了。”

  安月捏著疏影的肩頭,寬慰道:“桂花開得久,還有的是時間采摘!”

  的確,現(xiàn)在陷入困境,也還有的是時間去應(yīng)對。

  第二日一早,兩人到了門房。安月假裝進(jìn)去送信,疏影在外面看著。果然不久之后杏香就來了,安月與她寒暄一番,也就出來和疏影躲在一處。

  杏香哭哭啼啼、淚水漣漣:“小順哥哥,我小姑姑前兒歿了……她原先待我最好了,有什么好的都會留給我……現(xiàn)在她走了,再沒人給我留好東西了!

  與此同時,趁著小順的注意力全在她的悲嘆上,杏香把那些信封上的字都看了一遍。

  小順前幾日已經(jīng)把這話聽了數(shù)遍,再經(jīng)不住女孩的哭鬧,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杏香妹子,咱們二奶奶不是對你很好嗎?哥哥我也總是會想著你的呀!你要如何,盡管與哥哥說!只要哥哥能做的,都一定幫你做了!”

  “二奶奶交代的事太多了,我怕是回不了家了!我想寫封家書,讓我父母替我給小姑姑多燒點(diǎn)紙錢,告訴姑姑杏香還想著她……可是我不會寫字?。鑶琛?p>  “這有何難!”小順拿出紙筆,“你說,我來幫你寫。”

  杏香湊小順近了些,“小順哥哥真好!我……??!”

  她佯作雙腿無力,摔在地上,本來撐在桌上的胳膊一拐,一堆信件也隨之散落。就在這個時候,她找到事先看準(zhǔn)的疏影的信,藏進(jìn)了袖中。小順還沒反應(yīng)過來,很難發(fā)覺。

  疏影見狀正要上去捉贓,安月卻拉住了她的衣袖。

  回頭看去,安月另一手捂著腳踝,慢慢癱坐在地上。

  “姑娘小心,這兒有蛇!”

  疏影看到了蛇鉆進(jìn)草叢,又查看了安月發(fā)紅的傷口,稍微松了口氣,抽出自己衣襟下的飄帶勒在安月的腳踝上方。

  “幸好不是毒蛇!還能動吧?以防萬一,我扶你去找大夫,把傷口清理了!”

  安月咬著下唇,神情痛苦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扶著疏影的手臂艱難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朝巡診大夫所在的院子走去。

  疏影當(dāng)年和母親剛從金陵的大獄里出來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扶著母親找歇腳的地方。只是那時的雪下得很大,在雪地里走路極不穩(wěn)當(dāng),也比現(xiàn)在冷多了。

  一路上有好幾個丫鬟婆子看見了她們,都趕著上來幫忙,大家伙一起把安月扶到了大夫的屋門口。疏影上去敲門,里頭并無應(yīng)答。

  這時,只聽見旁邊一個男子說道:“王大夫今日不在?!?p>  循聲望去,原來是陸竑檳。他穿著赭色通袖織金的曳撒,頭戴一頂烏紗大帽。小丫鬟們對他投去欽慕的眼神,卻一個個都不敢說話。

  “千戶大人,她方才被蛇咬了,需要清理傷口?!笔栌霸獯说?zhǔn)拢缺娙硕枷壤潇o下來,向陸竑檳說明情況。

  陸竑檳小心檢查了安月的傷口,說道:“倒不是毒蛇,你們放心吧。只是姑娘剛才受了驚嚇,一時怕是走不動路了。不如我送她回去?”

  “這不合適吧?我找別人來就行?!?p>  圍觀的丫鬟婆子們之中已經(jīng)起了議論之聲,疏影擔(dān)心她們傳她和安月的閑話。女子活在世上,名節(jié)清白無疑是極為重要的,何況這陸竑檳與她們其實(shí)并不相熟,好心相助怕也難敵眾口鑠金。

  “無妨。”他爽利地回答,然后又轉(zhuǎn)身告訴那群婦人,“今天我所做的事,并不是因為我與誰有私情,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我陸竑檳只是偶然路過此處,遇到了傷者便伸出援手。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們只當(dāng)沒有看見、沒有聽見!否則,有他的好果子吃!”

  說罷,他從腰間抽出佩刀,嚇退眾人。

  鳴鴻刀刃的寒光,分明就與她守靈那晚所見的刀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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