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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到南枝

第三十一章 重九(二)

影到南枝 加倍使君 2119 2020-02-20 11:00:00

  “娘子不必想那過去的事情。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明惠太子妃如今生死未卜,即使她還活著,也許只能在暗處茍且偷生,再也見不得光了,哪里能夠像娘子這般悠閑度日、看書品茗呢?”

  疏影有些憐憫她,但自己的命何嘗不是和她們一樣的輕賤,稍有閃失,便可能似鴻毛飛走。

  杜娘子不改笑面,伸出手去撫摸著疏影柔軟稚嫩的臉頰,“丫頭,你記著我的話,無論原先的路多么坎坷,我們都走過來了,就永遠不要回頭看,亮光總會在前面!”

  “好……”

  淚水從疏影的眼底涌出,沾濕了杜娘子的手。

  “哎呦!罪過罪過,是我說錯話了!真是……這樣的佳節(jié)說什么喪氣話!”杜娘子忙不迭地拿手絹給疏影擦臉,“丫頭你別怪我啊,我老糊涂了,嘴上沒個把門,惹你傷心了。待會兒我親自剝蟹膏給你吃!”

  見小姑娘聽到吃螃蟹就沒那么傷心了,甚至有些笑意,杜娘子好歹松了口氣,帶她去院里吹吹風賞賞菊。

  恰好陸淇低著頭走進來,疏影見了他便退到杜娘子身后。

  “喲,心事重重的,怎么了?是不是侯爺又數(shù)落你了?跟個沒頭蒼蠅似的?!倍拍镒有︵恋?。

  “這倒沒有。”陸淇抬起頭,向疏影瞥了一眼,看見她有些淚意,轉而夸贊起花架上的菊花,“駱觀光有詩云:‘擢秀三秋晚,開芳十步中。分黃俱笑日,含翠共搖風。碎影涵流動,浮香隔岸通。金翹徒可泛,玉斝竟誰同?!?p>  疏影幼時聽父親說過,唐朝睿宗文明時,徐敬業(yè)起兵討伐武瞾,駱賓王曾為其僚屬,在檄文中寫下“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等句,全篇詞采雄健、語鋒犀利,中幅為義旗設色,寫得聲光奕奕,仿佛山岳震動,是史上難得的名篇。

  想不到陸隨云平素那樣冷靜陰沉,也會鐘愛孟軻、駱賓王這等狷狂之輩。

  “這雪青開得甚好,色若晚霞,倒可入佳人衣衫?!?p>  疏影斂了斂袖,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并不為之所動。

  杜娘子附和道:“那得是冰肌玉骨的美人才堪相配。行了,都這個時辰了,我要去后院看看螃蟹好了不曾,你們兩個先進屋去說話吧?!?p>  望著她從游廊走進了后院,留在花架旁邊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

  “方冰!”疏影已經急不可耐。

  陸淇伸出食指輕輕搭在唇邊,“我正要和你說這個。我一直派人盯著他,所以他的事我也知道。貌似這最后一根線也斷了,你還打算繼續(xù)爬樹撈風箏嗎?”

  疏影自然是不甘放棄,“我哥哥說他找到方老時,方老恰好中風,便這樣一命嗚呼了,也太倒霉了些。不過他咽氣之前還模模糊糊說了兩個字,或許還能順著再走幾步?!?p>  她雙拳緊握,忐忑不安。

  “哪兩個字?”

  “丁憂。”

  陸淇眼眸微動,撫著身邊的一盞墨菊淡淡說道:“丁憂本意是‘遭遇父母的喪事’,我猜……也許他是在暗示兄長的死與侯爺有些許關聯(lián)?!?p>  “這怎么可能?子勖哥哥是侯爺?shù)兆?,將來又是要繼承爵位的,若說侯爺殺他,豈不是太荒唐了!”

  疏影顧及杜娘子喜好清靜,沒有讓安月和梨落跟來,出門時手上提著食盒,卻忘記了拿團扇?,F(xiàn)在她被這日頭晃得眼暈,于是一手舉過頭頂,另一手抓著袖子下擺,這樣遮住光亮,慢慢地朝屋里走。

  忽然有片陰影投在她身上。放下袖子,原來是陸隨云在她身側舉著把紫檀木素面折扇,下墜的漢白玉執(zhí)荷童子扇墜和他的棱角分明的腕骨節(jié)時有碰擦,搖搖晃晃的倒也十分可愛。

  “世上荒唐之事可不少。無論是否與侯爺有關,你不妨先接近侯爺看看,說不準能得到些線索?!?p>  陸淇收扇于腰間,幫疏影掀開竹簾。

  疏影回頭向他欠了欠身,隨后輕巧地邁過門檻,“你想得這樣周到,也占了地利人和,為什么不自己去接近他?”她與陸同耑曾有過較量,對方可謂滴水不進,警惕異常,還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這點陸淇不會不知道。

  “我和九哥畢竟是親兄弟,在這件事上總要避嫌的,由我親自追究怕是不妥,如果是你去做就不會惹出許多麻煩?!?p>  屋里漫著怡人的茶香與木香,只需投身進來,煩躁的心都能立刻變得寧靜。

  “隨云先生應該比我更通曉兵法,不會要在我身上使那借刀殺人的手段吧?”

  “‘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自出力,以《損》推演。敵象已露,而另一勢力更張,將有所為,便應借此力以毀敵人。如鄭桓公將欲襲鄶,先向鄶之豪杰、良臣、辨智、果敢之士,盡書姓名,擇鄶之良田賂之,為官爵之名而書之,因為設壇場郭門之處而埋之,釁之以雞緞,若盟狀。鄶君以為內難也,而盡殺其良臣?;腹u鄶,遂取之?!阌X得你是鄶之豪杰,還是鄶君?”

  陸淇偏著頭,注視她微微流露著慍怒的雙眼。

  “或敵或友、亦敵亦友。豪杰與鄶君都猜不透鄭桓公的心思,我卻猜得透你的心思。在這個侯府里,無論是誰,都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p>  她那么討厭明面上儀表堂堂、背地里噬不見齒的他,心里卻有個奇怪的念頭,希望他能像原先那樣反駁自己。

  “這已經是我能為兄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兄長的死,申屠家、蘭陵謝家的災禍,癥結也許都在侯爺身上,你一定也曾懷疑過他!”

  “我剛來侯府那時,侯爺曾折了一枝荷花給我。蓮子意為憐子,怎么可能是他要害自己的兒子呢?”疏影睜圓了一雙杏眼,眉宇間仍透露著幾分純真的氣息。

  陸淇默然點了點頭,半是自嘲,半是憐惜謝疏影這樣的、在自己身上早已經蕩然無存的善良秉性。

  門簾里又進來兩人,看去是杜娘子和史老嬤嬤。史嬤嬤的步履雖蹣跚,手中的盤子卻端得極穩(wěn)當。盤中盛著六只橙黃橙黃的大金爪蟹,并中間一朵垂絲吐蕊的燦燦黃菊,能把人的眼睛鼻子全都勾了去。

  杜娘子輕輕推他們兩個去桌前,笑道:“這蟹好極了,咱們趁熱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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