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短篇

車輪不息

006

車輪不息 仰泳飛魚 4310 2020-01-21 22:53:59

  轉眼就到了8月2日,這一天的天氣陰,風大不大小,早上大家整理好行李,在路邊吃了早餐,老張買了一疊大餅綁在車把上,從此以后大家都親切的叫老張大餅哥,出了理塘,一直都是爛泥路,路上的泥塘有些能淹到小腿,東東因為高原反應愈加嚴重,決定搭車去海拔較低的巴塘先行休息,念念和空空則陪同前去。

  陰天的草原別有一番風味,草原上開滿了鮮花,美得像夢境一樣。大家在休息的時候在路邊坐一排,看著開滿鮮花的草原,啃著大餅,伴著榨菜,開心的像個傻子。

  一些自駕的人也停下來,拿起相機跑進草原,擺著各種奇怪的姿勢,甚至有些人借來我們的單車,拍照留影,假裝自己也在騎行,等他們走的時候,留下一地垃圾,大煞風景。

  爛路在距離海子山埡口不足10公里的地方結束了,大家聚在一起,站在水泥路面上,放肆的笑著,罵著,這時已經下午13點了,大家已經受夠了100公里的泥路,剩下的不足90公里路,都是鋪裝路面,上坡也只有10公里了,一切都預示著接下來的路很順利,心情也輕松起來。

  14點,到達海子山埡口,海子山姊妹湖遙遙在望,大家稍作休息后,開始了下坡,80公里,海拔落差2100米,巴塘縣城就在金沙江畔等待著大家。剛剛開始下坡,天空中落下來雨滴,落在地面結成了冰,落在身上冰冷刺骨,漸漸的手凍在了車把上,帶著手套的手也失去了知覺,剎車皮凍硬了,剎車拉線上也凍成了冰疙瘩,剎車徹底失靈。北海的車速失控了,大下坡沒有了剎車!北海努力的控制著方向,盡最大努力保持著車身的穩(wěn)定,車速30km/h,35km/h,40km/h,45km/h,50km/h......短短的3公里,車速就突破了70km/h,重力加速度,地面和車輪的摩擦力,空氣阻力,單車花鼓的摩擦力,終于在72-75km/h的速度時達成了平衡,一路被超越的騎友都傳來驚呼,在后面大喊大叫,風聲充滿了北海的耳朵,聽不清任何喊聲。

  第一個隧道,呼嘯而過,彎道上北海盡力壓低重心,以免沖出路面,路的兩側,一側是垂直的絕壁,一側是深不見底的山谷,北海心中滿是苦澀,速度降不下來,彎道越來越多,坡度越來越大,越來越危險了,鞋底踩在地面上試圖減速的方法只存在于影視作品,厚厚的鞋底十幾秒就磨平了……

  第二個隧道……第三個隧道……北海每過一個隧道都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第四個隧道剛沖出去就是一個U形彎道,金沙江已經可以看見,就在山谷里奔騰,巨大的水聲咆哮著,宣誓著自然的力量,彎道剛剛轉過去,迎面而來一輛卡車!車速75km/h,在那一瞬間,北海的大腦在0.1秒內超頻運轉,撞到卡車上?會撞成一團肉餅,必死無疑!撞到絕壁上?好像和撞卡車沒區(qū)別!沖下路基?撞到卡車和絕壁好歹還能留下尸體,沖下路基就連尸體都找不到!就在千鈞一發(fā)眼看就要死亡的那個瞬間,北海下意識的就把車把整個90度急打方向,雙腿繃直身體后傾試圖壓低重心,整個身體還是飛了出去,雖然做了最大努力盡量讓失控的身體飛的不要那么高那么快,依然是徒勞的,盡管下一刻就要死了,該做的都要做了,最后那一刻大腦里就像黑白電視機收不到信號一樣。

  北海在即將飛出路面跌進峽谷的瞬間,右手抓到了護欄!巨大的慣性形成的沖擊力,讓剛剛抓住護欄的手瞬間就掙脫了,但是這么一抓,改變了身體飛翔的方向,身體在空中一個做了極度扭曲的變向,撞向了護欄,單車早已不知去向,身體和護欄以及路面撞擊著,摩擦著,身體滑出去很遠,留下了一條血痕,北海在身體和護欄撞擊的那一刻,大腦失去了意識,整個靈魂遁入了黑暗。

  整個世界都是黑暗,沒有方向,沒有大小,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黑暗!北海的意識是活動的,但是身體一點知覺都沒有,甚至不能確定意識是否還存在于身體,在這個完全黑暗的空間,北海想大喊,就在喊出來才發(fā)現,聲音也是不存在的。

  終于,看見了漫天的星辰,聽見了咆哮的金沙江,北海醒了,身體因為失血過多,已經不再疼痛,變得麻木??粗茢〉纳眢w,北海慶幸而苦澀,衣服早已碎成了布條,手腕上巨大的傷口觸目驚心,腿部也是一片模糊,不知道時間是晚上幾點,不知道自己距離道路有多遠,只知道還活著,活著,就要活下去!

  夜晚的山路,除了風和江水的聲音,什么都沒有,北海稍微動了一下就牽動了全身的傷口,感覺著全身傳來無比刺激的痛感,仔細分辨著每一次的陣痛,北??梢源_定沒有骨折,這是不行中的萬幸了!忍受著劇痛,北海一點一點挪動著身體,借著微弱的星光,北海爬回了路上,靠在路邊,大口喘著粗氣。第一次是那么的無助,氣溫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低,凍得北海發(fā)抖,遠遠的,北海依稀看見了扭曲的車把掛在路邊,風吹動著灌木叢,傳來嘩啦啦的聲音,搖晃的樹枝就像是死神在招手,江水嘶吼聲是那么的諷刺,嘲笑著年輕與無知無畏。

  就在北??煲^望的時候,遠處傳來拖拉機特有的聲音,噼噼啪啪的柴油發(fā)動機的聲音越來越近,在北海聽來,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旋律!

  開拖拉機的師傅并沒有停下,或許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黑暗的路邊還有一個人在那里期盼的望著他,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是的,拖拉機并沒有做任何停留,依舊伴著噼噼啪啪的節(jié)奏不緊不慢的走著。北海自嘲的想笑,可是就連這么簡單的動作,都沒有力氣完成。

  看來是真的要死了,北海出奇的安靜,面對隨時都會降臨的死亡,北海想到了遠在家鄉(xiāng)的父母,他們知道了會有多傷心?還有好多朋友們,他們會不會在自己的墳墓前佇立,傷心?會不會大罵自己純屬作死?嗯,還有那個走了一路,從來沒有聯系過自己的女人,她應該正和新歡在一起廝混吧!

  就在北海安靜的準備迎接死神的時候,一道手電筒的光芒掃射而來,緊接著傳來了腳步聲,北海睜開眼睛,看見了一位大叔向著自己的方向奔跑,遠處拖拉機的燈光,剛好照在扭曲的單車車把上!

  大叔抱起北海,放到拖拉機車廂的木材上面,又去拉起單車,也放了進來,一路向著前方前進,北海看著單車,心中久久不能平靜,自己摔掉了大半條命,單車竟然只是車把摔彎了!到了大叔家,北海喝掉了滿滿一壺酥油茶,稍作休息后,就被送到了巴塘縣人民醫(yī)院!

  在巴塘,北海聽到了教授摔車的消息,摔車地點在姊妹湖附近,據說教授滿頭是血,被路過的警察送到了醫(yī)院!

  經過檢查,右手腕的傷口又大又深,血管都近乎暴露,左腿大面積擦傷,膝蓋下方的皮膚和肌肉消失了一塊,韌帶嚴重拉傷,大面積的摔傷擦傷雖然不致命,但是需要時間來恢復!

  稍許片刻,護士進來對傷口進行處理,雙氧水沖洗著傷口中的沙子,北海就靜靜的看著護士沖洗,把護士看毛了,護士小聲的嘀咕道:神經病,疼死你!嗯?什么情況,北海明明是想看看傷口里有沒有清理干凈,當然很疼?。√劬鸵欢ㄒ蠛按蠼忻??疼就不能看傷口么?不鬧不叫就是神經病?北海翻了翻白眼,看著天花板,嘿嘿一笑,嚇得護士以為受傷摔成傻子了。

  8月3日,北海很無奈的在床上躺著發(fā)呆。

  8月4日,隊友們陸續(xù)都走了,北海躺在床上,發(fā)著呆,教授扶著墻來了,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一直眼睛也包著!北海則纏著胳膊,纏著腿,一個瞎子,一個跛子!兩個半殘相互無言的笑著,越笑聲音越大,最后放肆的大笑著!護士一臉兇悍的沖進房間,罵道:再這么大聲笑把你們全趕出去!一個神經病不夠,現在成兩個了!

  北海:……

  教授:……

  8月5日,巴塘街道上出現了一個瞎子,一個跛子,兩人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走進菜市場,買了當地藏民自釀的酸奶,買了野葡萄,又一瘸一拐的走進一家招牌上寫著的豬蹄湯的點,兩人喝著豬蹄湯,啃著豬蹄,吃著酸奶拌野葡萄,覺得生活也不過如此。

  8月6日,面膜姐一路走一路被拋棄的到了巴塘。在她逛街的時候,看見了買酸奶的教授木乃伊,和買野葡萄的北海木乃伊,站在街邊就開始狂笑不止,笑著笑著就笑了滿臉的淚花。嗯,現在是三個神經病了!面膜姐心態(tài)一級棒,從來不會因為隊友的離去而悲傷,用她的話說:自己走到哪算哪,慢慢走,總會到的,那些著急往前走的,不見得比她走得遠。說完看著北海和教授,嗯,活生生的例子,還不是老老實實在巴塘養(yǎng)傷,過了金沙江大橋就是西藏。在四川的最后一站,兩人面面相覷,對著桌子上的燉豬蹄猛吃,表示面膜姐說的有道理。

  8月7日,教授眉毛上縫的12針再有幾天就可以拆線了,眼睛萬幸,沒有大礙,嘴唇上一道撕裂的傷口也開始愈合。北海也可以一瘸一拐的蹦著走了,找了家修摩托的修理鋪,修車師傅掰直了北海的車把,檢修了剎車,看著北海纏著紗布的胳膊和腿,搖搖頭,嘆了口氣。

  北海終于找到了那位開拖拉機的大叔,在大叔家,大叔拒絕了北海帶來的水果,禮品;也拒絕了北海要留下的現金,最后北海好說歹說,留下了兩包煙。嗯,大叔是好人,北海心中默默的記住了這個地方,以后如果再來,一定會來看望大叔的,大叔叫次仁。

  8月8日,一位民警一大早就來找北海和教授,在北海和教授詫異的目光中,面膜姐出現了,原來面膜姐不僅沒有走,還和當地民警打成一片。原來在這位藏族民警知道面膜姐的朋友在巴塘養(yǎng)傷后,一定要做東請客。

  大家來到了一個位于山坡的農家樂,濃郁的藏族風格的布置,大家喝著酥油茶,吃著牦牛肉,聊天吹牛,看表演。聊到開心出,大聲的笑著。

  下午下山后,在接警室北??吹搅艘粋€只穿著褲衩的人,原來是一位騎友,遇到了劫匪,被打劫了個精光,委屈的說到:“那個土匪,把我的自行車搶走了,行李搶走了,衣服都要搶走,手機錢包全部被搶走了,我想要回我的手機卡,那土匪竟然說讓我拆卡的時候小心點,別弄壞了他的手機!”。后來民警們就帶著這個可憐的孩子去穿衣服吃飯了。

  8月9日,教授恢復的很好,已經可以拆線了,北海的大多數傷口也已經結痂,只是手腕的傷和膝蓋的傷依然處在恢復期,兩人無聊到看新聞聯播,看致富經的程度了,巴塘街道上的人們都已經習慣了每天去買酸奶野葡萄喝豬蹄湯的兩人,每當兩人走在街上,都有熱情的藏族同胞打招呼。

  兩人走著走著來到了安寧寺,一座規(guī)模中等的藏傳佛教寺院,大大的院子里曬滿了收貨的玉米,樹蔭下一群僧侶相互辯經,大殿里香火旺盛,不時的有信徒前來祈愿。兩人蹭了一頓安寧寺的晚飯,一碗米飯配上一塊牦牛肉,簡單實在。(不要差異,藏傳佛教因為地理因素,是吃肉的,不過都是供奉的肉,念經超度后再由專門的負責人取肉)

  8月10日,教授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騎上單車已經走街串巷,北海雖然暫時無法騎車,但是膝關節(jié)已經可以簡單的活動,每天吃的都是有助于吸收和恢復的,一周恢復到這種程度也算不錯。面膜姐又出發(fā)了,教授和北海目送她推著單車走上金沙江大橋,走過西藏界,進入金沙江對面的山谷。

  北海決定,再養(yǎng)一天傷就出發(fā)。耽擱太久了,東東他們已經過了邦達了。

  8月11日,北海起了個大早,開始打包行李,雖然傷口依然疼痛,但是已經到了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西藏就在對面,在巴塘停留的已經太久了,打包完行李,喊教授起床,準備出發(fā)。在教授滿臉擔心中,北??缟狭藛诬嚕_踩上腳踏,輕輕起步,出發(fā)了。

  畢竟還是有傷,速度一直很慢,過了金沙江大橋中間的西藏界,北海和教授都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巴塘,看了一眼四川,回身進藏。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