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母女二人還沒出聽松軒大門就聽見聽松軒內(nèi)亂哄哄的腳步聲，沈和靖小心地道：“我按照母親說的，咱們分開以后，我趁著間隙就出來找太康公主去了。這是怎么回事？東宮……”
“何淑嬪聰明反被聰明誤，”沈夫人淡淡道，“不，是玩火自焚。咱們回家在說?！?p> 二人回到嘉國公府，嘉國公沈江東已經(jīng)上朝去了。沈和靖到沈夫人的居處用了早飯，這才覺得醒過神兒來，于是問：“何淑嬪想……”
“何淑嬪想讓你和東宮‘生米煮成熟飯’。”沈夫人波瀾不驚地道。
沈和靖手里的筷子一下子落在桌面上，沈夫人又道：“我真沒想到，她居然這么蠢，這么狠。先皇后當年在的時候還是很信任她的，看來是先皇后看走眼了。不過人總是會便的，也許何寧嬪以前不是這樣……”
沈和靖兀自發(fā)呆，“她想讓我和東宮……”
沈夫人咯地笑道：“她打的好算盤，要是鬧大了損了你的名聲，只怕是想讓你給東宮當側(cè)室呢?！?p> 沈和靖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昨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沈夫人放下筷子笑道：“等等你就知道了，我也沒太弄明白?！?p> “等？等什么？”
“等一個人?！?p> “是誰？”
“太康公主?！?p> 二人說了這幾句忽然冷場，沈夫人又說：“昨夜沒睡好吧？你再去補一覺?！?p> 沈和靖想夢游一樣回到練波樓，當然也睡不著。移影嚇了一跳，“姑娘怎么了？”
沈和靖搖搖頭，一頭栽回床榻上。
移影急忙問：“怎么和掉了魂兒一樣？要不要找人叫叫魂兒？”
沈和靖還是搖搖頭，還是一言不發(fā)。
午后練波樓外一陣響動，沈和靖忽然坐起來問：“是不是爹爹回來了？”
云影進來行禮道：“姑娘，太康公主來了，夫人請您先別到前面去。”
太康公主怒氣沖沖地登門，把嘉國府的下人嚇得夠嗆，以為是沈夫人昨日得罪了她。誰知道沈夫人迎出來，太康公主面色竟然稍霽，眼眶一紅，險些掉下淚來。
沈夫人請?zhí)倒鞯狡ъo的絳云樓上坐，云影獻茶過后便退下，周匝靜悄悄的，唯聞二人深淺不一的呼吸聲。一只鳥兒落在欄桿上，偏頭覷了覷，又飛走了。太康公主一掌擊在桌案上，忽然說：“聽聞當年選淑嬪進宮，還是母親的注意，沒想到母親竟然也看走了眼?！?p> 這話和沈夫人方才對沈和靖說的如出一轍。
沈夫人猶疑著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康公主道：“上次在西苑出了事，我就覺得咸寧宮那一位在算計什么，便和你說，若你們在進西苑來，叫和靖到我那邊去。和靖昨夜要是不到我那邊去，只怕就要出事——”
沈夫人忽然問：“我就是覺得奇怪，淑嬪怎么知道東宮昨夜會到她那邊問安？”
“東宮前幾天就說了昨天要去望她，”太康公主道，“昨兒正好天降大雨，她留住了你們母女兩個，絆住了你，落后阿弟過來，她就想使一個計，在和靖屋里面點上了迷香，叫阿弟和和靖晚間在她那里‘同床共枕’，第二天若鬧起來，和靖只好嫁進東宮去。不曾想和靖溜出來去找我了，那屋里空空的?！?p> “她的侍女寒煙又是怎么回事？”
“她平素不體恤下人，寒煙早就想起反了。寒煙看見和靖不在屋里，待阿弟昏睡起來，正是絕好的機會，就掐了迷香藏起來，自己鉆了……”
原來是寒煙鉆了東宮的被窩，沈夫人聽了吃了一驚。
太康公主又道：“寒煙那小蹄子，手腳還挺利索，方慧妃的人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迷香被這小蹄子藏到哪里去了。阿弟說一進屋就頭發(fā)沉，那屋中肯定放了不干凈的東西。寒煙一口咬定是阿弟吃醉了酒，生死不認屋里有迷香，我們也沒法子。方娘娘非磨著我去和爹爹說，說她不好對爹爹講。她也不想想，這話我就好說了？我和爹爹說了，爹爹見沒證據(jù)，就覺得是阿弟色迷心竅，不問青紅皂白就向阿弟發(fā)起火來。既然沒有證據(jù)說是咸寧宮那一位搗的鬼，爹爹深恨阿弟輕浮浪蕩。再者，就算是有證據(jù)指向咸寧宮那一位，爹爹還是會怪阿弟太容易著了人家的道兒。咸寧宮那一位，算起來還是阿弟的姨媽，就這么坑他，又壞又蠢?！?p> 沈夫人想了想，還是問：“陛下怎么講？”
太康公主嘆了口氣，“還能怎么講，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當場就要發(fā)作阿弟，我說了半天才攔住他。這種事情，鬧大了大家沒意思，只能扯道屏風(fēng)掩過去了，把那女子調(diào)到東宮去服侍。爹爹倒是說了一句，說叫何淑嬪住在聽松軒，無事不要再出來了……”
沈夫人心里一動，太康公主又說：“我說這樣不成，把何淑嬪的宮人送到東宮去，再貶了她，外面自然要起疑，到時候還是會閑話滿天飛?！?p> 沈夫人嘆氣道：“公主慮得是，也怪我，昨兒就不應(yīng)該帶和靖進西苑去?！?p> “她早就想放壞水，”太康公主冷笑，“你昨兒不和和靖進去，她也會想別的法子折騰。這下好了，也叫阿弟明白明白——阿弟覺得何淑嬪是仁誠皇后娘娘的堂妹，可對淑嬪親得很。我以前也不好勸，這下阿弟也該好好想想，何淑嬪能坑他一次，自然還能坑他第二次?！?p> “何相下世之后，陛下對何家，也不是很絕情。”沈夫人斟酌道。
太康公主道：“爹爹大概覺得仁誠皇后那時候高祖母還在，他薄待了仁誠皇后，所以有愧。也不然，他對阿弟倒是兇得很。”
太康公主膽敢直接議論今上，沈夫人卻沒搭話，太康公主道：“阿弟這么大人了，在家事上也沒個成算，也難怪爹爹生氣。對了，怎么不見和靖？”
沈夫人道：“和靖的腦子不夠轉(zhuǎn)彎兒的，回來還沒睡醒，又睡回籠覺去了。我去叫她起來?！?p> “不必了不必了，”太康公主道，“和靖好，忠厚，你們省多少心。”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感覺正文中沒有說清楚，仁誠皇后何氏（何寧嬪、何淑嬪的姊姊）是皇帝的原配，生了皇長子，也就是太子蕭濟。
正文中的“先皇后”葉氏是今上的繼室皇后，謚號仁哲，是衡王與徽王的生母。
太康公主是皇帝的長女，名義上的生母是某妃，養(yǎng)母是先皇后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