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力走了進來，在鶴鳴耳邊低語了幾句，鶴鳴點點頭，揮揮手，讓他下去了，方整了整臉色，淡淡地對那兩個女子道：“既然來到此，戲自然是少不了的，我們不妨去看看?！?p> 常直的臉色一頓，心跳了一下，便看向嚴諾，只見她似乎亦預感到了什么似的，臉色一白，想要開口拒絕，可鶴鳴卻容不得她開口，已讓嚴武推著他往外走了。
嚴諾不覺把手中的帕子扭了又扭，咬著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剛才談論點心時的那一抹神采飛揚已然消失，又回到了消沉萎頓的深閨女子模樣。
常直暗嘆一口氣，上前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堅定地看著她，便挽著她往外走。嚴諾任由她拉著，碰碰磕磕地隨著他們往茶樓后樓梯走了下去，又繞過后面的小雅座，最后在一間小廂房面前停了下來。
嚴力早已等在廂房前，打開了門，里面簡簡單單地擺著一張桌子，幾張椅子，墻邊還鋪著個大炕，炕上整整齊齊地鋪著褥子，和放著兩個靠背引枕。顯然，這是集芳軒某個人的臨時休憩之所。廂房東側(cè)開了一扇門，門上垂掛著簾子。這是另一間廂房，現(xiàn)如今，那門正開著。
三人剛一坐下，便聽到隔壁的廂房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哎喲，我的柳娘子，我可想死你了?！?p> 正正是那葉三郎。雖然常直早已猜到，可聽了如此情話，還是不覺臉上一紅。再看嚴諾，發(fā)覺她臉色青白，死死地咬著下唇，雙手拼命地絞著手中的帕子。
“奴家這種破落戶出身的人家，現(xiàn)如今又做了下九流的戲子，有什么可想的。還不如想想你家那位嚴府的大小姐呢。那個才真真是名門貴女?！绷獌旱穆曇魝鱽?。
“她？那根木頭？沒趣得很。我連眼角都不看她一眼?！比~三郎不屑地道。
柳瑟兒嗤地笑了一聲，道：“可人家那身份地位擺在那里呢。要論揚州城里誰家的女兒貴重，自然是熾手可熱的嚴府了。而你娶的又是嚴府的大小姐，可謂是榮上加榮啊。你還天天跑來這作甚？”
“我呸，還貴重。就她那一副膽小的模樣，整天唯唯諾諾的，還不如你的一個手指頭呢。看到她便厭煩。要不是當年她母親跑來我家再三求了這門親事，我家那個太上君又看在嚴府門楣的面子上，我才不樂意結這門親呢?！比~三郎啐了一口，憤憤不平地道。
常直聽得此話，血便往腦海里涌。她擔憂地看了看旁邊的兩人，鶴鳴倒一副神色淡然的樣子，顯然葉三郎已經(jīng)不止一次這樣對人說了。反倒是嚴諾，那張小臉蒼白無光，面若死灰，只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常直眼眶一紅，默默地搭著她的手背，輕輕地安撫著她。
“喲，是嗎？那看來，葉三郎你可是人中龍鳳啊，這么得嚴府大夫人的賞識。而奴家竟能得你如此厚待，真是三生之幸?！绷獌狠p笑道。
“那是自然。她是地上的泥，你可是天上的云。這等風趣的妙人兒哪是她能比得上的。這不，可想死我了?！比~三郎嘻笑著。
“哎喲，三郎，你可別動手動腳的，我雖然淪落至戲班，可以前到底也是正經(jīng)人家的女孩，可不是那什么煙花柳巷下三爛的貨。你再這樣，我以后可不見你了?！绷獌狠p斥道。
“得，得，得，我的美人兒，別惱，別惱......”葉三郎忙忙賠著罪道。
這邊廂房的嚴諾早已搖搖欲墜。就連常直亦不忍再看她。他竟然拿她與那個柳瑟兒相比，而且還把她踩得一文不值。雖然嚴諾膽小，怯弱，可到底出身名門世家，又是嚴府的大小姐，心氣兒自然高得很?，F(xiàn)如今，卻被自己的夫君如此嫌棄，這份沖擊恐怕更甚于當初他要將那個青樓女子娶回家吧？畢竟在揚州，那些文人士子常常以有風塵女子作伴為榮，但無論如何，他們對家中夫人都是尊尊敬敬的。因此，很多當家主母便選擇對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而葉三郎，卻是要寵妾滅妻啊。這妾，還只是一個煙柳女子......
“你說是嚴府的大夫人跑到你家求了這門親事的？可我怎么聽說，是你們?nèi)~家的老太君三番四次到嚴府求了親的呢？”柳瑟兒淡淡地道。
“我呸，那是我們?nèi)~家給他們嚴家的面子。畢竟，一個女子死乞白賴地要嫁給我，這名聲可不大好。當初若不是看在嚴府還能幫襯葉家?guī)追值姆萆?，我們?nèi)~家能看得上她？”葉三郎啐了一口，憤憤不平地道。
“可外面是這樣傳的，三郎你又不出聲，我自然就這樣信了。即使你現(xiàn)在這樣說了，可我的姐妹們不信呢，她們知道了，肯定會說閑話的。我可不愛聽。葉三郎你一表人才，哪是那個沒趣味的嚴大小姐配得上的?！绷獌簨舌林馈?p> ‘啪’的一聲，葉三郎拍了一下桌子，惱怒地道：“我這就到外面澄清去。明明是她們嚴府的硬塞了個木頭給我，現(xiàn)如今卻倒打一耙，這口怨氣我可吞不下?！?p> “哎喲，我的三郎，別沖動，我信了你還不成？只是，你我到底只能是露水情緣，不能長相廝守了。畢竟那嚴家的勢力擺在那里，那個嚴府的大小姐又怎會允許你將我接進門呢？前段時間，你接進葉府的那個姐妹的結局我可是知道的，可憐她們母子了?！绷獌旱穆曇舻蛦∑饋?。
“一說到這，我便恨。那個毒婦，竟然一巴掌便將我的孩兒給打沒了。我真想休了她?！比~三郎狠狠地道。
“那三郎為何又不休了她呢？現(xiàn)如今，她可還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正房的位置上坐著呢。我怕啊，別什么時候，她又來找我的晦氣。所以，三郎，你以后還是別來找我了?！绷獌何桶偷氐?。
房內(nèi)一陣沉默，顯然，一提到休字，葉三郎開始膽怯起來。
“喲，我知道了，你不就舍不得她嗎？那你以后也甭來找我了。我可不敢惹嚴府。免得像我那個姐妹般，原以為可以母憑子貴，結果一尸兩命。我還是找另一個靠山吧，我看，像那個吳家少爺就很有擔當。他斷不會委屈了我......”柳瑟兒道。
“什么？你要靠上吳家那狗鼠輩？”葉三郎又開始發(fā)怒了。
撲哧一聲，柳瑟兒笑得花枝招展的道：“看你這醋勁，奴家看好你，又怎么會離了你呢？只是，我到底是戲子身份，你家又有個母老虎，恐怕進不了你家的門。到時就不能長相廝守了。這可如何是好？”
房內(nèi)又是一陣沉默，接著便聽到柳瑟兒嬌聲道：“若是三郎信得過我，真想與我長相廝守，不妨聽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