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南城的城門快關(guān)了,壽材店也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你留在軍營里不方便,還是先跟我到城里找一家客棧先住下吧?!睆堄焉鲁隽俗炖锝罓€的草芥,起身說道。
阿奴點點頭,留戀地看了一眼父母親,眼淚又是止不住地流下。今后她該如何呢?
張友生趕到城南大門的時候,還差一點就要關(guān)門。城門關(guān)了,離宵禁的時間也就不遠了。張友生為了加快時間不得不拉住阿奴的手向前跑著,生怕趕不上宵禁的時間。
更夫已經(jīng)開始在街道上敲鑼,嘴里喊著“防盜防火”。
城東是昌南城最為繁華的地方,在里邊張友生找到了一家不太起眼的客棧,閑雜人少,也不至于讓一個失去親人的小姑娘害怕。
“店家,要一間上等客房,最好位置偏一些?!睆堄焉⑴M到一家客棧。
“好嘞,天字乙等客房一家,客官這邊請?!贝螂s的小二高聲喊道,停下手中的活兒將毛巾搭在肩上,在前頭引路。
張友生一路觀察,確定這里往來的人不多,他也就安心了。昌南城內(nèi)客棧都是在官府管制之下,只是客棧里的客人卻是南來北往。
“今夜你就在這里歇息,明天一早我會來找你。今晚你可以想一下日后的去留,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你?!睆堄焉f完就退出房間。
阿奴見他要走,急忙上前一步,卻又突然頓住,想張開嘴說什么卻又沒有想到合適的理由將他留下來。她一個人害怕,卻不能成為留住恩人讓他和自己今夜睡在一間屋子里的理由。
張友生關(guān)緊了房門,腳程飛快,里路上左閃右躲,避開了晚上宵禁巡邏的官兵。
他不知道的是,今夜有一個女孩子為他無法入眠。那個女孩剛離開親人,沒有了依靠。他就像是天上降下來的神人一樣,將她從一群野狼的嘴里救了出來,避免了被侮辱的悲劇。她本來是要投靠在唐都的親戚,只是獨身前往,不知結(jié)局如何。
那日午后,一個紅衣少年騎著一匹青色的神駒,似乎是從天上來救下了她。這成了她以后日日夜里的夢。在夢里流淚,又在夢里歡喜。既是不幸,也是萬幸。
門口的烏鴉叫了兩聲,張友生朝他們夫妻倆吹口哨,打著招呼。烏鴉也象征性的叫喚了兩聲。張友生輕輕地推開那扇門,老舊的門樞發(fā)出凄厲而低沉的聲響。
“你回來啦?!睅煾高€沒有睡著,他盤坐在床上,在那里掰扯一些草藥。
“劣徒張友生夜半而回,不能謹守師訓(xùn),還請師父責(zé)罰。”張友生快步上前,煞有其事地喊著,但是嘴角上的笑從進門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嘻嘻哈哈的樣子假扮一副誠懇認錯的態(tài)度。
“你小子,頑皮!”師父將床上的草藥騰到一邊,拍了拍床沿。
張友生見狀趕緊起身,笑嘻嘻地坐到師父身旁。還沒等師父開口他就講起了今天在草原上發(fā)生的事情。
師父聽完以后,他只搖了搖頭。張友生追問,他才悠悠答道:“我知你是一個心善的孩子,只是那個朝你射箭的孩子不該留下來?!?p> “他還小?!?p> “難道你就很大了嗎?別人都說你是紅衣小英雄,在縉南原上縱馬殺賊,人人都羨慕你??墒侵挥形抑滥阋膊攀龤q,若不是為了報答將軍的收養(yǎng)之恩,還要養(yǎng)活我這個老頭子,你又何必去冒這個生命危險?!睅煾刚f話愈加嚴厲起來,情緒之激動逐漸使聲音高昂。
“原來師父你都聽說啦。”
“滿城都在傳說你這個紅衣少年郎,我想不知道都難?!?p> 張友生紅了臉,像是被師父抓住了小辮子。師父摸了摸他的臉龐,聲音輕柔起來。
“孩子,你知道的,我這一輩子也就只收你這一個徒弟了,就算你最后沒能繼承我的衣缽,也要你個給我養(yǎng)老送終,你知道嗎?”師父言辭懇切,說得張友生連連點頭,將腦袋埋在師父胸前,在他那花白的胡子下邊。
“那個孩子雖然只有七八歲,但是他對你的殺意已成。倘若是他逃跑了,回來找你報仇,你該如何?”師父將徒弟摟在懷里,心疼道。
“徒弟怕死,想必會在他第一次報復(fù)我的時候就將他殺了。”
“你記住了,你自己活著很重要。老頭子我一生追求自由,尋求解放,但是也并不是只為自己而活。若是人都為自己而活,那與那些野獸有什么區(qū)別?我不也是收了你這一個徒弟嗎?”師父雙手扶住他的肩膀,正視著他的眼睛。
往后的許多年回憶起來,張友生每每回憶,他已經(jīng)記不住當初師父教過的招數(shù),但是總能想起來師父講過的道理。
第二天張友生練完早功,喝了一碗藥酒,給師父準備好早飯就匆匆趕往那家客棧。
天其實才亮了不久,張友生來的也不算晚。不過阿奴好像一夜沒有睡的樣子,早早地就洗好了臉,整理完頭發(fā)坐在那里等著。
推開門,張友生被眼前這個漂亮的姑娘驚艷到了。她換了一身純白素色長裙,天然去雕飾的眉眼和唇齒。昨日里他被馬匪擾得沒有正眼看過這個被他救下的姑娘。
張友生突然語塞,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也就算是馬卿靈了,但是馬卿靈是唐國少女有靈動聰慧的美。阿奴的美是江南柔水澆灌的嬌弱之美。兩人都在不同的方向散發(fā)著各自的美麗。
“恩人來了?!卑⑴鹕?,又整理整理衣服,噙住眼角的淚珠,勉強地掛上一絲笑容。
張友生沒有踏進她的房間,只是站在門口說道:“今天為你父母和弟弟安息,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恐怕你做不來,將軍讓我?guī)湍??!?p> 早上晨昏相接的時候陰氣重,壽材鋪在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張。張友生見過了這個姑娘的真實模樣反倒變得有些拘謹,想一想昨晚上還牽著這姑娘的手,心里就不禁羞臊。
“吃些包子吧,他們家的包子整個昌南城最好吃的包子了。”張友生沒有吃早飯就出來了,肚子已經(jīng)叫了好半天了。
阿奴聽到張友生的肚子叫了好久,她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老板,來五個。”
張友生將手里的包子遞過去一個,這個包子和阿奴的臉差不多大,想著肯定夠阿奴吃了。阿奴實在是沒有胃口,親人還沒有入土為安,心里實在是憂心,不思茶飯。但是又不想攪了恩人的胃口,便只好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