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婕妤一個人呆在屋子里,現(xiàn)在這個玉衡宮里只剩下自己了,楚嵐芝那一幫人現(xiàn)在都在太后那里。自己身邊的宮女......樹倒猢猻散,現(xiàn)在她們逃命都來不及,這里只有自己了。
今年春天,玉衡宮是整個后宮最美麗的地方。再也沒有任何地方能看到這么多的花,再也沒有一個地方能看到那么多美麗的花兒。
“真香??!”宋婕妤摘下一朵花,這是宮里人養(yǎng)的花,這些花送來的時候就是開得最好的時候,才過幾天,花已經(jīng)開始蔫了。
“他們不懂,他們什么都不懂?!彼捂兼フ乱欢浠?,又一朵,又一朵......她不知道這些花叫什么名字,也沒必要知道。花謝了,明日再換一盆新的來便是了。
多可惜?。《嗫上О。∵@些花兒,她們到底是為了什么開的呢?
她想也不想就把這些開始衰敗的花兒戴在了頭上。她從小就喜歡漂亮的東西,又沒錢買那些漂亮的朱釵,只好摘幾朵花戴在頭上,裝作滿頭珠翠的樣子,舞坊里的人都夸她漂亮,她從小就是最漂亮的那個。
宋婕妤走著走著,走出了玉衡宮,后宮的晚上好黑??!偶爾能看見幾個提著燈籠的小太監(jiān),他們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哎呀,是都覺得自己必死了嗎?所以這些人還是奴才?。〔幌褡约?,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當(dāng)主子了!所以這些人做不到自己這樣??!
富貴險中求。身份也是。
自己七歲的時候,生母找過來問她要錢,要她問舞坊里的姐姐借錢。這怎么可能?自己是舞坊里最被看好的孩子,是頭牌姐姐點名的徒弟。自己怎么可能為了這種把自己賣了的娘去問頭牌姐姐要錢?
于是她叫了人來,把自己娘狠狠的打了一頓,趕走了。這個世界,自己活下去,便是要靠自己,娘你也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做不到,又怎么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現(xiàn)在自己的娘在哪里呢?還活著嗎?若是活著,想必也是在那個地方乞討吧!想想他們,再想想自己,哼,自己如今穿華服,帶珠翠,用的是陶瓷盤子,吃的是雞鴨魚肉,這樣的生活,就是靠自己的努力爭取來的了。
怎么爭?。吭谖璺焕?,所有和頭牌姐姐作對的,都由她來解決,自己當(dāng)了頭牌后,別家舞坊里的姑娘凡是要和自己爭的,都被自己除掉了。入了宮之后更是如此,只要當(dāng)好錢貴妃的狗,錢貴妃就能保她平安。從采女到如今的婕妤,只要自己能做到,自己就能越來越好。
所有人都討厭她,不過她更愿意叫,嫉妒。她早就看明白了,舞坊里的舞女,不論是活潑的,文靜的,扒下皮來看看,都一樣。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樣子,見不得她好,卻又沒她這般心狠。
她的成功是可以復(fù)制的,不外乎一個狠字。對自己狠,對別人狠??墒沁@個世上大多數(shù)人明明想要榮華富貴,卻還要裝得什么都不要的樣子,不肯對自己狠,不肯爭取,反倒來討厭她這種人了?
那些人自己不上進,還要瞧不起上進的人!哼。
至于后宮里,那更是如此了。一個個裝得賢良淑德,非要裝出一副高貴純潔的樣子。不就是要皇上的寵愛嗎?一個個藏著掖著的。和舞坊里那些裝腔作勢的人一個樣。
她早就學(xué)會無視別人的看法了,從小到大,有人打過她,有人偷她的東西,有人往她的飯菜里下瀉藥。都是嫉妒!都是嫉妒她的成功。這些人嫉妒的叫聲越大,就證明自己越成功!
現(xiàn)在也是,自己奮斗的道路還沒有結(jié)束,自己還要繼續(xù)努力。雖然現(xiàn)在自己失勢了,但是只要貴妃娘娘在,自己就不會倒。至于那些現(xiàn)在溜走的下人,那些人也只配當(dāng)一輩子的下人,自己會越來越好,那些人只會在原地邁步。
一切都會變好,會變得前所未有的好,只要自己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只要自己還是有用的,自己就還沒有結(jié)束!
這樣想著,她推開了眼前的門。
夜已經(jīng)深了,屋里安安靜靜的,只有床上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當(dāng)然了,今晚,不會有任何人來了。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不能劈叉,就會被打;不能踮著腳轉(zhuǎn)三十圈,就不能留在舞坊;長得不夠漂亮,就不會被人看上。食物只有一份,頭牌只有一個,如果自己搶不到,那就是別人的了。
這些貴族小姐怎么會懂呢?她們沒搶過食物,她們沒有為了一塊紅綢大打出手,她們甚至生來就不知道什么叫爭,什么叫搶。這些人一頓飯,就能抵得上自己一個月的飯錢。她們不懂,所以當(dāng)然也不會理解自己。
她也清楚,自己拼了命,踩著無數(shù)人才得到的婕妤的位置,在別人眼里可能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她當(dāng)然知道,那個楚嵐芝,只要一句話就能讓自己死,只要一句話,她就能爬到很高很高的地方。她輕輕松松就能得到的東西,自己只有拼上性命才有可能得到。
在那些人眼里,自己和頭上的花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是不需要被記住的,不需要被看見的,不需要記在心上的名字。
可是啊,這些小姐你們可看好了,現(xiàn)在是我在這個位置,是被你們看不起的我,是被你們無視的我!記住我,記住我的樣子!若是你們小看我,那我便會在你們身上刺上最致命的一刀。
這樣想著,她就著月光,將手中的白綾狠狠地纏上床上人的脖頸。
“云燕你知道嗎?宮里的花都是由花匠養(yǎng)好,每天專門挑些開了的,放到各個宮里,若是那天,她們要謝了,太監(jiān)們就會把新的花送來。云燕,你看得出我們宮里的花換了幾次嗎?反正我是看不出的?!?p> “這些花啊,就是這樣,就為了這兩天的開放,就會拼了命的長,拼了命往好看的長。每朵花長得時候呀,都覺得自己是最好看的??墒鞘聦嵣夏兀窟@些花再努力,也改變不了她們的品種,即使她們自己覺得獨一無二,在我們的眼里,不過是大同小異而已。所以云燕,那些謝了的花去哪里了呢?”
“云燕明白。”
“她們呀!都會埋到土里,成為其他花草的肥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