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早。
陽光正好,微風(fēng)輕漾,院子里葡萄藤上還留著的幾顆倔強(qiáng)的葡萄在葉子里晃蕩。一切都是美好的樣子。
溫雅從睡夢中醒來,眼角還殘留昨晚的淚痕,睫毛和干涸的淚痕沾在一起,她揉了揉眼睛,終于世界一片明朗。
她在床上發(fā)了一會兒呆,盯著窗外,神思恍惚。今天,媽媽應(yīng)該能來了。
突然聽到二姨的聲音:“溫雅,快點(diǎn)起床!你媽快要來了!”
溫雅一骨碌從床上爬下來,急急忙忙要穿拖鞋,結(jié)果越著急越穿不好。
“二姨,真的?我媽媽要來了?他們走到哪里了?”
“剛出發(fā)。”
“哦?!彪m然還得等幾個小時,但是溫雅還是感覺很開心。
沒長時間離開過媽媽身邊的人很難體會思念的瘋狂,等待的煎熬。
吃完早飯后,溫雅覺得渾身都是力氣,寫作業(yè)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然而,這種動力保持沒有多久。
溫雅猛地放下筆,跑到衣柜前翻找自己的衣服。
“這件不好看,這件……”
溫雅找出一條裙子,這是她二姨和小舅媽帶她買的。
溫雅很少穿裙子或者低領(lǐng)的衣服,她的脖子上有好大一片胎記,紅紅的,丑得要命。
溫雅不敢穿,怕被嘲笑。她也不敢扎辮子。
別的女孩子有的,她沒有,也不敢有。
今天,媽媽要來了,她要換上這條漂亮的高領(lǐng)的裙子,美美的等媽媽。
“你穿裙子干什么?不冷?弄臟咋辦?趕快脫了!”趙江看到了,揚(yáng)聲阻止。
“我不,我就要穿,我要等我媽來,我不會弄臟的。”
“你說弄不臟就弄不臟?弄臟你洗?”
“哼!我洗就我洗!”
二姨嘀嘀咕咕地走開了,溫雅扮個鬼臉,找出一條花邊襪子穿上。
今天,溫雅是一個美美的小公主,因?yàn)樗母竿跄负笠獊砝玻?p> 可能是上天可憐溫雅,中午溫雅的爸爸溫歡和媽媽趙河就到了。這對小溫雅來說是一個莫大的驚喜。
“媽媽媽媽!”
溫雅想要大聲叫著跑過去抱住趙河,然而,她的腳步卻漸漸放慢:“媽媽,你吃胖了嗎?”
趙河摸摸肚子,一臉笑意:“雅雅,媽媽要給你生小弟弟了,你開心嗎?”
那一瞬間,溫雅徹底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小弟弟?媽媽,你就是吃胖了,對吧?”溫雅希望媽媽告訴她這只是個玩笑。
然而,趙河搖頭:“不是,媽媽就是要生小弟弟了?!贝蟾攀强吹綔匮拍樕粚Γ值溃骸皨寢尳o你生個小弟弟,讓他陪你玩?!?p> 溫雅當(dāng)時就想哭,卻硬生生憋著:“我不要小弟弟,我不要小弟弟,我不要!”
這時候趙江端著飯菜過來,她對溫雅說:“不要這么不懂事,你媽給你生個小弟弟多好,不然你一個人以后沒有兄弟姐妹幫襯會孤單的。”
溫雅到底還是哭出聲來:“我不要小弟弟!我一個人就可以!我不會孤單!”
趙江罵她自私:“你以后出去上學(xué),你爸爸媽媽沒人陪,多孤單,你不要只顧著你自己!”
溫雅大聲哭喊:“我不許你生小弟弟!”她抹了把淚,恨恨地說:“就算你生下來,我也不會讓他活得好好的!”
溫雅爸爸溫歡溫雅打了她一巴掌:“說什么呢?!嗯?!你整天在想什么?!”
溫雅哭得更大聲了,她跑回房間,狠狠地摔上門。
門外,在她的哭聲里,隱隱傳來對她不懂事的批判。他們說,生個小弟弟是為了她好。他們還說,不能絕了她爸的后。
溫雅把頭埋在腿上,任憑淚水打濕裙子。
她恍惚間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總說她是垃圾桶里撿來的,不聽話就要把她送給別人。
她想起來以前親戚總說“再生個男孩子”。
她想:“我真的不重要嗎?只有我一個不好嗎?為什么要生弟弟……他們……嫌棄我嗎?”“買車,是不是為了弟弟?”“他們?yōu)槭裁床缓臀艺f一聲呢?”“他們……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吧……”
他們……是沒有把她當(dāng)做后代嗎?
溫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自己有一種可怕的直覺,她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如果,弟弟出生了……他們應(yīng)該不會丟了我吧。
溫雅迷茫地抬頭,窗外陽光正好,她卻沒有感受到溫暖。
“溫雅!趕快出來吃飯!”趙江叫她。
“我不吃了,你們吃吧?!睖匮呕厮?。
趙江繼續(xù)喊她:“出來吃點(diǎn)兒,不然你會餓?!?p> 溫雅有點(diǎn)暴躁:“不吃!”
趙江還打算說點(diǎn)什么,溫歡直接打斷:“別管她!不想吃別吃,餓死算了!她怎么能那么惡毒!”
哈哈,我是個惡毒的人,我不會讓弟弟出生的。
可是,如果弟弟死了,媽媽會傷心的吧。
溫雅的眼淚又止不住了。她不想讓媽媽傷心,但她好難受……
她好難受……好難受……好想哭……怎么哭不出來呢?
算了……不哭了吧……
溫雅擦干淚,擤掉鼻涕,出去了。
溫歡斜她一眼:“不是不吃么?出來干什么?”
趙河打溫歡一下:“你說什么呢!”
趙江給溫歡盛了一碗飯:“快吃吧?!?p> 溫雅接過飯,說了聲謝,低頭吃飯。
吃過飯,趙江問趙河:“老三,你們什么時候去市里面?打算買什么車?”
趙河回她:“明天去,先過去看看,買個十來萬的就行了?!?p> 趙江嘮叨她:“好好挑,別買排量大的,費(fèi)油?!?p> 趙河點(diǎn)頭應(yīng)下,又問:“二姐夫沒回來?”
趙江搖頭:“沒回來,今天上白班,晚上才回來?!?p> 趙江趙河倆姐妹又聊了會兒,趙江就讓趙河回去睡:“你先休息會兒,我把碗洗了?!?p> 趙河想幫忙,趙江拒絕了:“你還懷著孕呢,趕快去休息!”
趙河拗不過她,就回房間休息了。
回去才發(fā)現(xiàn)溫雅一聲不吭地坐著,她坐在床上,說:“睡吧?!?p> 溫雅應(yīng)一聲,躺下了。
趙河睡著了,溫雅閉著眼,淚水從眼縫流出,沒人發(fā)現(xiàn)。
寸光難
其實(shí)有些時候孩子并不是不能接受小弟弟小妹妹的出生,他們只是怕被分走父母的愛。如果一碗水端平了,也就不會出現(xiàn)那么多事兒了。 諸如“你是垃圾桶里撿來的”的話對敏感的小孩子來說其實(shí)很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