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wèi)查緝百戶所操場上，校尉們東一堆西一撥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焦點統(tǒng)一集中在百戶值房門口幾個大吵大叫的人身上。
大米飯抱著胳膊無奈地看著面前的四個青年人。
為首的一個大概二十多歲，腫眼泡，掛著大大的眼袋，臉色青白，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身上穿的錦衣衛(wèi)官衣還算齊整，正手舞足蹈大吵大鬧。
?。⑻孛词裁礀|西？敢開除小爺？不就是遲到了嗎？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個傻子，長了點心眼就和爺們搓火，反了他了！一個小伯爵的兒子而已，爺是東伯侯爺?shù)挠H小舅子，開除了爺，他特么擔待的了嗎？…＂
一旁的三個青年，掛著小旗腰牌，兩個在隨聲附和，偷偷地拱火，有一個留著短須，大眼睛的小旗，臉上帶著懊惱，眼珠子骨碌亂轉(zhuǎn)，湊到了大米飯身邊，諂媚地低聲說道：＂米頭，尹頭真的折了？有緩兒沒？我昨天是真有事，我媳婦兒的二大姨沒了，我這不幫著忙活忙活嗎！米頭，幫兄弟說兩句好話，兄弟會做人，絕虧不了您。＂
大米飯斜眼看了他一下，鼻子里哼了一聲：＂范三兒，你丫平時跟在尹子俊后面像條哈巴狗，溜須拍馬的，今兒還能求到我頭上？我可不敢替你說話，實實在在告訴你，昨兒晚上尹子俊在詔獄，上吊死啦……這個時候誰敢多說話？告你說，這胡子才也是瞎折騰，衛(wèi)百戶回來，他呀?jīng)]好。＂
胡子才聽到了一點，跳起來叫道：＂老米！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你丫說誰沒好？你特么睜大眼睛看著，爺就不信那衛(wèi)天衣能吃了爺…＂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本官不吃你這樣會說人話的野獸……＂
隨著聲音，天衣帶著重陽，十三，老猴子幾個人邁步走進了百戶所。
胡子才轉(zhuǎn)身撥開身前的兩個小旗，瞇起了眼睛，臉上帶了一絲冷笑。
?。燕溃l(wèi)百戶啊，您可算回來了，俺胡子才見禮了?。?p> 胡子才拱了拱手，連腰都沒哈一下，整個一副欠揍的模樣。
大米飯急忙跑上前去，單腿跪地頓了個首，后面緊跟著小旗范三兒，一臉諂笑，雙膝跪地，磕了兩個頭。
四周的校尉全都跪地頓首，場上只有胡子才和兩個小旗呆呆地直直站著，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神情甚是尷尬。
那兩個小旗猶豫了一下，互相看了看，只得矮下身去，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天衣?lián)]揮手叫眾校尉起身，他低身扶起了大米飯，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大米飯作了個揖：＂大人辦差辛苦。＂湊近天衣低聲說道：＂大人所料不差，尹子俊昨晚上吊自殺了。＂
天衣神情不變，擺擺手：＂意料之中，死了證明背后的人手段通天，詔獄都伸得進去手，不死的話反而證明指使尹子俊的人權(quán)勢有限。＂
?。⒋笕说牟钷k完了？還順利嗎？＂
?。⑧?，辦完了，已經(jīng)把駕帖和兇犯交給了僉事，順便把我這兩個兄弟由邊軍轉(zhuǎn)到了咱們百戶所，擔任小旗，你給安排一下。＂
天衣話還沒說完，胡子才跳了過來，大聲叫道：＂衛(wèi)天衣，給你點顏色你還開上染房了？敢跟爺茬上，你丫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我姐夫東伯侯的一根小手指頭？什么東西？人五人六的！＂
天衣的臉上露出邪異的笑容，靜靜的看著上竄下跳的胡子才。
胡子才的手指都快戳到天衣臉上了，話說的更加沒邊沒沿兒了：＂衛(wèi)天衣，不想革職回家啃老米飯的話，乖乖地跪下叫俺一聲爺！今后少摻和爺?shù)氖聝?，那今天爺就不追究開除的事，否則…＂
天衣仍然靜靜地看著他，淡淡的問了一句：＂否則怎么樣？＂
門外有人接口道：＂否則你就只能回家歇著了，至于殘不殘廢可不一定。＂
隨著說話的聲音闖進來幾個人，走在頭里的是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留著五綹長須，長得掃帚眉蒜頭鼻的男人，后面跟著三個穿著青衣戴著小帽的壯漢。
胡子才一見就撲過去抱住錦衣男子的大腿嚎淘大哭，那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子娘死了他都未必這么傷心。
錦衣男子一腳把他奔出去好幾步，低頭看了看袍子，又是眼淚又是鼻涕，惡心地直咧嘴，又沖過去喘了胡子才一腳，出了這口氣，才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天衣。
?。⑿l(wèi)境的傻兒子？小模樣長得也不傻呀？傻小子，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小舅子，說開除就開除？說革職就革職？一點面子都不給本侯留？操！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就廢了你？＂
十三臉色鐵青，上前一步，主辱臣死，他和哥哥被衛(wèi)境從死人堆里救出來，早就發(fā)誓永做衛(wèi)氏家臣，任何侮辱衛(wèi)家人的話都跟要了他命一樣。
天衣伸手攔住十三，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東伯侯劉國彬面前，比起人高馬大的劉侯爺，天衣個子矮了一頭。
?。?，你信不信我會打死你？＂
天衣臉上笑容依舊，單看他的表情，絕對看不出剛剛說的話滿是殺氣騰騰。
東伯侯劉國彬的父親劉武乃是洪武大帝朱元璋的同鄉(xiāng)，自從朱元璋起兵后，一直為朱元璋賣命，大明朝一統(tǒng)天下，封了劉武一個傳國侯，正經(jīng)的勛貴，這個劉國彬是劉武在四十歲上生的獨生子，老來得子，從小就愛若珍寶，百般溺愛，十二歲開始欺男霸女，成功升級為紈绔子弟，老劉侯爺死后，劉國彬襲了爵，更加無法無天，明成祖朱棣感念劉武曾救過他一命的份上，一直也很照顧劉國彬，這更加劇了劉國彬目中無人的性格，他本以為自己渾身一振，王八之氣上身，天衣就該跪倒磕頭，連連求饒，可是聽到天衣說的話，讓他怒氣沖沖，啥玩意兒?。窟@個小百戶竟然口出不遜？
劉國彬熱血上涌，直覺得如果不摟天衣一頓大脖溜子無影腳，那他這口惡氣絕對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