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到一首歌

　　傍晚六點左右，文化街管理辦事處。

　　面癱男帶著景毅逛了幾遍波子巷商業(yè)文化街，指點了一些必要的注意事項后，兩人才回到辦事處做最后的準備。

　　景毅看著面癱男拿著兩盒飯走了進來，遞過來一個。

　　三菜一湯，花生辣子雞，圓蔥炒牛肉，還有炒豆苗，加上一小碗西紅柿蛋湯。

　　面癱男叫趙大龍，讓景毅喊他龍哥就行。

　　龍哥不是本地人，畢業(yè)出來進了個私企，覺得無聊，果斷辭職，獨自窮游全國，甚至去到了周邊幾個小國家。

　　在路途里，偶然接觸到行為藝術，一下子就深深迷上，龍哥沒想到自己在這上面挺有天賦。于是，開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扮演各種類似銅人這樣的、能與當?shù)孛袼孜幕嘟男蜗蟆?p>　　當然其中少不了辛酸血淚，但萬幸，一些視頻應用、網(wǎng)絡直播在年輕人中的流行，讓他越來越受歡迎，一個月下來運氣不錯，掙大幾萬也是沒問題。

　　龍哥自己在這些視頻平臺上面，也有專屬的賬號，沒有特地去打理，但人氣也還過得去。

　　橘城離龍哥的老家很近，兜兜轉轉來到這里時，恰巧碰到波子巷商業(yè)文化街剛剛開幕。獨自在這里表演幾次后，也引起了文化節(jié)管理辦事處的注意。

　　辦事處的負責人名校畢業(yè)，年輕，正是沖勁十足的時候。于是，大手一揮，給了龍哥一個臨時的編織，留了間辦公室，每個月拿保底薪水，龍哥自己賺的合影等費用全部歸自己。

　　效果還真的不錯，龍哥一些與觀眾、尤其是美女觀眾互動的小視頻爆紅網(wǎng)絡，因此吸引了不少游客專門來看銅人來到波子巷商業(yè)文化街。

　　成為了文化街的一道頗具特色的風景標。

　　龍哥因此還拉來了一個伙伴，只是今天那人女朋友突然身體抱恙在醫(yī)院掛了一下午水，他實在是來不了。

　　可是恰逢暑期，游玩的主力軍學生們都有來了空，這幾天文化街也做活動，晚上在離文化街不遠的橘城母親河間還有煙花表演。

　　正是人氣最旺盛的時候，于是就有了今天的招聘。

　　龍哥大口吃著盒飯，看景毅愣住沒動靜，一邊嚼著辣子雞，一邊說道，“怎么，不合你胃口？”

　　景毅抱歉一笑，連忙說道，“怎么會，就是看到好吃的太高興了?！碑敿此洪_盒飯，飛速吃了起來。

　　感受著辣子雞的香辣，調動味蕾，

　　龍哥見到此景，笑著說道，“好吃就多吃點，晚上夠你累的?！?p>　　景毅只是點頭，越吃越香。

　　兩人吃完，龍哥從桌底的柜子里拿出兩套銅色長袍服飾，還有一個圓盒和一瓶橄欖油，一把刷子和畫筆。

　　“小景，你先去衛(wèi)生間把臉洗一洗”

　　景毅回來時，龍哥已經在擺弄那些東西，招手讓景毅過來，說道，“你自己把臉上涂滿橄欖油，我再給你涂上油彩?！?p>　　“耳朵里也別忘記涂?！?p>　　景毅看著這古銅色的銅彩，知道是這個程序。

　　龍哥的手藝熟稔，很快給景毅涂好，便為他把那個像真的金屬銅制般的長袍穿上。

　　遞過來一個鏡子一照，景毅面色不動，真就如銅制的人一般。

　　龍哥滿意地點了點頭，“就差一點了?！?p>　　頭發(fā)。

　　說完，用刷子仔細地給景毅頭發(fā)涂抹。

　　……

　　……

　　七點過五分，兩個銅人準時落到波子巷商業(yè)文化街的一處石椅上面。

　　全身被銅制的長袍包裹，鞋子也換上特制的銅色古鞋，手上戴著銅色的緊身手套，頭部涂抹好了古銅色油彩，就連頭發(fā)也像是一根根銅絲。

　　兩人坐著不動，就如同兩尊銅制雕塑。

　　龍哥看著經過的路人，幾乎目標一致地把視線放在景毅身上，拍照也只是對著景毅一個人拍。

　　緩慢地轉動腦袋，看著景毅，又看了看自己。

　　才回過味來，如果說這小子像是偶像劇里走出來的翩翩公子，而自己特么頂多算是公子家里的辦事伙計，還是長工的那種。

　　龍哥欲哭無淚，第一次如此地想念自己之前的伙伴。

　　張口，露出被銅色皮膚相稱得異常顯眼的白牙，低聲說道，“小景啊，給你交代過的事情都記清楚了吧。這長袍不透氣，你自己機靈點記得看著空多喝水。”

　　“游客要拍照你就給他拍。要合影的話，提前說好，十塊一張。”

　　“那個我琢磨出來的小項目，你自己想玩就玩玩兒?！?p>　　景毅點點頭，不知所以地看著龍哥。

　　濃眉大眼國字臉的趙大龍扯著嘴角憨笑了一下，“今天人多，這個點兒就由你來守候，走動幾下也沒事。我這就去南門那邊看著了?！?p>　　說罷，龍哥利索地起身，不顧經過游客驚喜的叫喊，大步朝文化街南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景毅一個人安靜地端著折扇，坐在古椅上面，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這時，一個女子抱著一個孩童慢慢踱步路過，小男孩閃亮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景毅。

　　景毅忽地臉色一變，做了個斗雞眼的表情。小男孩立馬樂的哈哈大笑，小手不停地拍著媽媽的肩膀。

　　陡然，景毅雙眼一瞪，齜牙咧嘴，扮了個鬼臉。

　　小男孩被嚇得抖了一下，剛才還大笑的小臉蛋瞬間癟了下去，小手用力抓住媽媽的肩膀，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女子轉過頭來，看著自家孩子突然大哭，連忙搖著哄孩子。

　　一看孩子的視線牢牢盯住一個方向，是個面無表情坐著的銅人。

　　做的還挺漂亮的。

　　突然想到一些游記說的事情，恍然大悟般笑了下，抱著小孩走過去，對著景毅說道，“小哥，合個影多少錢?！?p>　　景毅頗感羞恥地說道，“十……十塊，您多拍幾張也沒事?！?p>　　女子馬上走了過去，一手抱娃，一手拿著手機，咔咔咔連拍了幾張，小男孩一臉委屈地抱著媽媽的脖子，看著壞壞的銅人。

　　十塊華幣入袋，景毅感到有了動力，又換了個姿勢，打開折扇，端坐在椅子上。

　　這個時間，路上的行人慢慢增多。

　　沒一會兒，一對情侶路過時，女孩子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景毅，目光馬上被吸引住，訝聲對男朋友說道，“這個比網(wǎng)絡上那些銅人雕塑好看多了，來給我拍幾張照?！?p>　　說完，便直接走過去，在景毅的大腿上坐了下來。

　　感受到腿上承受著重量，景毅在那個男生掏出手機準備拍照時，努力小聲地開口道，“合……合影十塊一張?！?p>　　“?。」戆。　迸⒚偷嘏牧艘幌戮耙愕拇笸?，便跳跑到男朋友身邊，拉著用帶有殺氣眼神看著銅人的男朋友趕緊離開。

　　無奈地揉了下大腿，起身，往進出行人比較多的一家店鋪走去，擺了個姿勢，穩(wěn)穩(wěn)站住。

　　好奇的游客們不時拍拍照，還有幾個小孩兒跑過來捏了捏景毅的長袍。

　　這時，一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從那家民俗手工藝品店走了出來，看到街邊的銅人，徑直走過來，拿出手機，調好美顏效果，正準備開拍。

　　景毅輕微地張著嘴唇，小聲說道，“十塊一張……”

　　富態(tài)女子見多識廣，沒有被突然發(fā)出聲音的銅人嚇到，從包里拿出一張一百的華幣，塞進銅色長袍的口袋里，微笑著說道，“不用找了。”

　　景毅沉默了兩秒鐘。

　　“姐，你想要什么樣的姿勢？”

　　……

　　……

　　林苗苗，橘城電視臺的一個內容編輯。大學之前就是個十足的追星族，人長得嬌小漂亮，像一只清脆的黃鸝，不乏人追，卻也因為自己喜歡追星一直單身。

　　剛一畢業(yè)，就由于自己以前的一些追星寫稿的經歷，和還不錯的學歷，成功進入了大名鼎鼎的橘城電視臺，平時工作繁忙，壓力頗大。

　　更別說最近趕一個節(jié)目，遇到了瓶頸期，平時在電視臺里，大氣都不敢出。

　　聽同事說，今晚有盛大的煙花表演，下班飯后，一個人順路來到波子巷商業(yè)文化街這邊散散心。

　　走走逛逛來到了那家比較有名的手工藝品店附近，準備進去瞧瞧，因為那是大學生扶持項目之一，里面的一個小管理還是自己的同學。

　　看著店面街道上，圍了一些人，挺熱鬧的，林苗苗不禁有些好奇。

　　走上前去一瞧，原來是銅人。

　　波子巷商業(yè)文化街的銅人藝術，林苗苗是知道的，她還在某個視頻平臺上關注過趙大龍的賬號。

　　可是，好像有點不對勁。

　　銅人不應該都是很丑的咩？

　　這個為什么，這么帥，好像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難道，現(xiàn)在銅人也開始整容了？？

　　身為一個長期的追星族，林苗苗自然是一個標準的顏狗。

　　于是，她越走越近。

　　景毅剛剛送走一位合影拍照的妹子，美滋滋地把錢收好，正重新端正好姿態(tài)時，瞧見又一個妹子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靠近。

　　他突然想起龍哥一開始考驗過他的那個新的小套路，正是開心的時候，決定試一試。

　　林苗苗走近以后就站住，目不轉睛地欣賞著面前好看的銅人。

　　卻是沒想到，那個銅人主動慢慢朝自己靠了過來。

　　平靜的表情，眼神專注。

　　林苗苗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用微笑掩飾，眼神卻不敢直視景毅，輕輕眨著眼，視線上下左右不停地移動。

　　景毅越靠越近，林苗苗笑的越嬌怯，兩只眼睛里仿佛蘊藏著水波。

　　而在景毅的“眼中”，眼前的少女好像消失掉，一個相似的景象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

　　一個映著音符一樣標志的視頻里面，同樣是一個銅人緩慢在靠近一個女孩。

　　更加清晰的是一首“歌”，不僅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那一句句歌詞仿佛也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此時已鶯飛草長愛的人正在路上”

　　“我知他風雨兼程途徑日暮不賞”

　　“穿越人海只為與你相擁”

　　“此刻已皓月當空愛的人手捧星光”

　　“我知他乘風破浪去了黑暗一趟”

　　“感同身受給你救贖熱望”

　　“……”

　　“……”

　　“當櫻花開的紛紛揚揚”

　　“當世間美好與你環(huán)環(huán)相扣”

　　仿佛數(shù)據(jù)傳輸完畢，景毅感覺自己完全地學會了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