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還沒有完全撒下來,只穿了件單薄衣裳的阿新剛打開門就打了個結(jié)實(shí)的噴嚏?!拔业蝹€天,今兒個凍人!”冷風(fēng)迫使阿新立馬關(guān)上了門板,去柜里找了一床不剩多少棉胎的被子,仔仔細(xì)細(xì)地給木板床上的女人蓋好。
“阿娘,今天冷的慌,阿新給您去多添點(diǎn)火,牛栓爹給咱們送了不少今年下的稻稈子嘞!”
床上的女人也只得勉強(qiáng)費(fèi)力的睜著灰白的眼瞼,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嗯”。
長期的病痛使她早已沒有一個剛?cè)鲱^的人的活力,前幾天初見好的病情,如今卻又隨著這場寒潮而急轉(zhuǎn)直下。
阿新看在眼里,只能咬下嘴,去屋里準(zhǔn)備今天一天的活計(jì)了。
正當(dāng)阿新往堆好的石頭堆里添加稻稈時(shí),聽得屋外有漸響的奔跑聲。
“新兒!該走了!”
門外院子旁傳來牛栓和芡米的喊聲。阿新連忙出了門,又把門趕緊掩上。
“走去哪兒?我娘躺著呢!”
芡米看阿新沒反應(yīng)過來,沖進(jìn)來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拽?!吧盗四悖棵笕苏埳衿胖鞒值钠砀4髸墒墙裉?,去晚了送的‘福餐’可就沒有了,你不是早就念著了嗎?”
阿新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連忙跟阿娘打了招呼就跟著牛栓和芡米往鎮(zhèn)上跑。
對于日子過得跟死水一樣的禾末鎮(zhèn),除了年期與春秋兩季的“拜天神”,再沒有什么比每個月一次的祈福大會更為重要。
但這祈福大會,在這位自京師來的毛大人在前,從未有過先例,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可誰也不敢多說什么。畢竟,“愛民如子胸懷抱負(fù),而不畏邊陲生活艱苦貧寒前來”的毛大人,從古籍里引經(jīng)據(jù)典找出舉辦祈福大會的必要,并且得到了德高望重的學(xué)究先生高度贊同,誰便不敢再多質(zhì)疑一句。
不過阿新并不在乎祈福大會是怎么來的。
她只關(guān)心“福餐”。
“福餐”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東西,至少阿新三人是這么覺得的。但是那個“?!弊?,卻讓阿新記在了心上。
只因?yàn)楹脦准掖笕硕颊f,吃過神婆祈福過后的食物病情就開始好轉(zhuǎn)了。
“福餐”的功效在鎮(zhèn)子里傳了遍。
人群里三層外三層的,早已將搭好的場地圍的水泄不通。
被人群阻隔在最外圍的阿新三人,急得四處尋找著可以趁虛而入的空隙,卻一無所獲。只得尋了一處偏遠(yuǎn)的房屋,三人費(fèi)勁的悄摸上去。
阿新性急,率先爬到頂端?;秀遍g,似乎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茶樓上有一抹一閃而過的動靜。
“咦?”阿新正奇怪,就被身后還幫著芡米爬上來的牛栓吼過神,“還不來幫忙?新兒你瞅啥呢!”
“哎哎哎,來了!”阿新也不顧自己剛剛是不是眼花,連忙來搭把手。
“米丫頭你是不是最近長肉了!”牛栓齜牙咧嘴的把芡米拽了上來。
“胡說什么呢!你吃那么多肉連半兩力都沒有才是白吃!”米鋪家大小姐聽出奚落,自然是脾氣上頭,還想追加幾句,便和牛栓被阿新一手一個按住趴了下來。
“都歇了!還鬧!”
芡米也只得趕緊安靜下來,順手伸出去在牛栓胳膊上掐了一把,然后對著疼的倒吸氣的牛栓做了個鬼臉。
“肅靜,肅靜!”毛府青還是穿著那身光彩亮麗的官服,頗有氣勢的鎮(zhèn)定著場面。亂哄哄的人群也很快安靜下來,大家目光炯炯地盯著場臺中央,想瞧瞧接下來的安排。
“各位鄉(xiāng)親,今年自入秋來天氣比往年越加寒冷,鎮(zhèn)子里病重的人也越發(fā)增多。這是天降異象!只有誠心祈福,才能得到神靈的保佑!接下來,請神婆!”
這番慷慨陳詞使得圍觀群眾紛紛叫好,阿新卻急不可耐,探頭探腦地找尋著“福餐”的蹤跡。
“為什么沒有看到‘福餐’???”芡米也好奇地瞅著。
牛栓則是撓了撓支棱的短發(fā),“難不成這次不發(fā)‘福餐’了么,你們看,那神婆上來了手里也空空的。唉?咋地還有拉曲子的班子?”
三人互相看著彼此,都不知道這是鬧得哪場。
“等等吧?!卑⑿轮坏每s了縮身子,三人擠在一起哈著氣,湊近了繼續(xù)看那臺子上的神婆。
“好戲開場了呢。”
不遠(yuǎn)處,有茶杯冒起裊裊的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