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前塵往事斷腸詩
午后的陽光照在馮后臉上，一張冷艷的臉浮上了幾分暖意。
她微微抬頭，只見眼前有一人正在細細打量著自己。
他們兄妹兩個，形似神不似，正如他們之間的感情，貌合神離。
馮太后冷笑了笑：“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馮熙慢慢走近馮太后，聲音里不帶感情:“太后娘娘是馮氏的榮耀，臣怎么敢看您的笑話呢?”
馮太后冷冷地盯著馮熙，半晌不移開目光，開口道:“之前馮睿說你已經(jīng)葬身火海，還取回了你的貼身信物，你是怎么買通侯官的?”
馮熙略低頭，笑了笑：“娘娘應(yīng)該去問陛下?！?p> 馮太后瞥了一眼馮熙，馮熙像是嘆息道:“娘娘為什么總是不信臣呢?若是信任臣，便不會發(fā)生昨日之事。”
馮太后一向嫵媚婉轉(zhuǎn)的聲音里此刻帶著說不出的悲涼與自嘲:“我信過你，可是你呢?我同你說過我喜歡他，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做侍妾我也不在乎，你答應(yīng)會幫我，我滿心歡喜，可是不久，你便設(shè)計讓我誤以為拓跋晃是他，我遂失身于拓跋晃，還讓姑姑借此把我接進宮。拓跋晃死了，你又把我獻給拓跋?！闭f到這里，馮太后垂下了頭，兀自念著:“馮熙，你好狠的心?！瘪T太后的目光里閃現(xiàn)出一絲難忍:“宮里的日子何其難熬，姑姑把我推出去邀寵，閭昭儀步步緊逼，害得我永遠不能生育，你明白那種痛苦嗎?我在宮里一點盼頭都沒有，你只當(dāng)我是你的傀儡，一步步提著走，你可曾想過，我是你的妹妹呀！”
馮熙的語氣依舊平靜，接著馮后的話說道：“姑姑與我一番圖謀，求的是什么難道太后娘娘不清楚嗎？為了大業(yè)，以身伺虎又如何？再說，太后娘娘在宮中獲盡榮寵，又怎么能說是痛苦呢?”馮熙停下來望了眼馮太后，“何況，他本就對娘娘無意，娘娘又何必自作多情?”
馮太后冷笑了一聲：“馮熙，你無情無愛，遲早有一天，你會遭報應(yīng)的?！?p> 馮熙微微一笑：“縱然太后娘娘如此說臣，臣還是會一心為太后娘娘，絕對不會讓娘娘出事?！?p> ------
夜色沉沉，白日里奢華迤邐的未央宮也靜了下來，只剩幾縷燭影搖曳，月光透進來，顯得冷寂。
高床上沉睡著的女子眉頭愈來愈緊，一陣風(fēng)刮過宮門，馮曼猛地從床上驚起，撩開了珠簾：“入畫?！?p> 叫了幾聲無人應(yīng)答，馮曼下了床，借著微弱的燭光走出了內(nèi)室。她推開房門，向外頭張望出去，只見庭院被籠罩在朦朧月色中，一個白衣女子正背對著她站著，一頭長發(fā)散至腰間，隨風(fēng)飄拂。馮后覺得這背影有些眼熟，不由開口道：“你是誰？”
女子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馮曼大驚失色：“你是李珩?！?p>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茲欲興適致治，必當(dāng)革故鼎新，特改年號為皇興，普天同慶，大赦天下。事皆率由乎舊章，亦以敬承夫先志。當(dāng)今朝政，積弊深重今詔諸監(jiān)臨之官，所監(jiān)治受羊一口、酒一斛者，罪至大辟，與者以從坐論，有能糾告尚書已下罪狀者，隨所糾官輕重授之。百官之中，凡祖輩以錢財賄賂求得之爵位，一律降歸原職，不如實上報者，以大不敬罪論處。此間一載，朕已查明，慕容白曜實為乙渾所惑，今復(fù)其爵位。布告天下，咸使聞知?！?p> 太監(jiān)的嗓音回蕩在太極殿中，群臣紛紛屈膝跪地，行叩拜大禮。
高臺上的拓跋弘望著臺下百官，心想，這天下，他終于拿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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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不少人面色沉郁，步履沉重地踏出了太極殿。
有兩三個臣子聚在宮門一側(cè)，眉頭緊皺，正在議論著什么。
“太尉大人！”
馮熙循聲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人從宮門旁走過來，看清了來人是誰，馮熙也微笑著走近那人，作揖道：“樂浪王?！?p> 樂浪王拓跋萬壽還了禮，開口道：“馮太尉此次擊退劉宋，收復(fù)彭城，又立下赫赫戰(zhàn)功，本王是特地來道賀的?！?p> “不敢當(dāng)”，馮熙道，“馮某只是為皇上盡忠罷了。”
拓跋萬壽略向前走近了些：“太尉大人可知皇上改年號為皇興的意思？”
馮熙笑了笑：“皇興，自然是皇權(quán)興起之意?！?p> 拓跋萬壽望向?qū)m門：“皇上剛剛親政，就要改成這么個年號，看來，是對太后娘娘此前臨朝稱制多有不滿啊?！?p> 馮熙仿佛并不在意：“皇上年少氣盛，自然是希望能有一番作為。如今皇子已經(jīng)誕生，太后娘娘退回后宮撫育皇子也是無可厚非。”
聽聞此言，拓跋萬壽皺了皺眉：“陛下一腔壯志大家都能理解，可這又是頒反腐令又是削爵的，不知多少人要丟官坐罪啊”，說到這里，望了望馮熙：“長公主殿下是我大魏宗室中至尊貴者，太尉大人又功勛卓著，此后，還要請?zhí)敬笕硕喽嗾疹櫸业茸谑抑腥税??！闭f罷，就要向馮熙行禮。
“馮某豈敢當(dāng)?！瘪T熙扶起了拓跋長壽。
拓跋萬壽抬起頭，正好看見一人從宮內(nèi)走出，遂喊道：“酈大人?！?p> 酈范聞聲走了過來，分別向兩人行禮：“樂浪王、太尉大人。”
拓跋萬壽笑了笑，道：“此次酈大人隨太尉大人出征，屢獻妙計，得以官復(fù)原職，晉封五等爵，可喜可賀呀”，頓了頓，又道，“此前酈大人因曾是慕容將軍部下被罷官，賦閑家中，若不是太尉大人出征前向太后娘娘討要了酈大人作軍師，酈大人這塊珠玉恐怕還在蒙塵吧?！?p> 馮熙笑而不語，酈范向馮熙又作了一揖：“太尉大人舉薦之恩，酈某沒齒難忘?！?p> 馮熙扶起了酈范，酈范站直了身子，道：“當(dāng)今圣上洞悉明慧，終于讓慕容將軍沉冤得雪，相比起來，酈某受的這些不值一提。此番酈某能夠隨軍出征獻出薄計一二，也只能算是為大魏盡忠，人臣的本分而已。”說罷，向馮熙和拓跋萬壽行了禮：“酈某就不打擾二位，先行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