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經(jīng)歷過什么,才會如此熟練……被人說是殘暴……很難受罷……
“公子!許小姐……”趕來的霄奇也是愣了神。
“將人帶走!”林毓吩咐著,他自己則是對著許念伸了手,“過來罷?!?p> “許念!”
剛要往林毓那里走著的人,聽了這話頓時轉(zhuǎn)了身子,走向了斛觴容。
探手,挽袖子,一氣呵成。
“我當是有多厲害,也不過鉆了個小血洞~你也真是,竟是拿了自己的手臂去擋,好生笨!”許念查看著斛觴容的傷口,絮絮叨叨。
“我給你擦擦臉?!滨x容將手臂收回,轉(zhuǎn)而從自己的袖兜里拿出帕子,正要為許念擦拭臉上的血漬,卻被林毓給破壞了。
林毓伸手將許念拉到自己身后,凌著臉。“麻煩殿下知曉,許念不是你的侍衛(wèi)。若是缺什么護你的人,林毓自當效力為殿下安排好。又何必要她一個女子出馬呢?另外,殿下此次私自到臨城終歸是不妥當,還望早日離去才好!”
“不是,林毓哥哥你胡說什么???他是為了我才……”還未吐出來的話,就被林毓一把捂著嘴堵在喉嚨里了。
斛觴容對許念笑了笑,不言語。期間未曾把目光移到林毓身上半分。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你說得實在是太扯了!”回到自己住處之后,許念還是放心不下斛觴容。
“好我的小念兒啊,他是何身份?你是何身份?你真以為我沒注意到那個嫣夫人嗎?她不簡單??!你現(xiàn)在在人身上捅了個大窟窿,讓我如何做?還有,你還叫那么多人看見了!那府衙是好惹的嗎?連我初來之時都要忌憚三分,你現(xiàn)下是惹了大禍??!”林毓按住許念的肩膀焦急道。
“可是……”
“沒有什么可是,聽林毓哥哥的話,你想的什么我都知曉的。老實去把你這一身血跡給清洗了,隨后我把李太醫(yī)的徒弟叫過來。你身上的傷口肯定裂開了?!闭f罷,林毓輕點了許念的鼻頭。
“好吧?!痹S念應(yīng)道。不去找也是好的,他也的確該休憩了。而且就他這樣的身份應(yīng)是不會有事。
闔上許念屋子的門,林毓的臉整個變得冷了好些。踱著步子去了自己的院落,斛觴容赫然在那里等著。
“說罷,你要如何?”斛觴容見林毓進來之后,就把門給關(guān)緊了。
“我要如何?殿下,你可是對我的小念兒歡喜?”開門見山,林毓不想繞彎子了。
“沒有?!滨x容對上林毓的眼睛沒有半分躲避。
“沒有?”林毓有些好笑了,當自己是瞎子不成?
“信不信隨你?!滨x容嗤笑著。
林毓將自己的折扇從后腰出拿出來,隨手一甩,扇子便打開了。放在胸口,大力扇了幾下。他覺得他現(xiàn)在真是急切需要一些降火秘術(shù),不然難以平復他現(xiàn)在心中的急怒。
“你馬上離開臨城,不可再停留在此處。”片刻之后,林毓張嘴道。
“好。”斛觴容應(yīng)得這般爽快讓林毓不禁側(cè)目。
“但我要和她一同?!?p> “我就知道!殿下你!可要知道惹了我你在鳳凰都是不會有什么好處境的!”
斛觴容面對著林毓這樣的威脅面上仍舊沒有什么表情?!澳悴幌胨俅谶@里。而我送她是現(xiàn)下最好的選擇?!?p> 用手輕輕合上扇子,林毓瞇眼看著斛觴容?!暗钕履阕詈貌灰屛掖×?,不然……”
“沒有不然,我和你不同。我只要回到比目國就好。其他的我不會參與半分?!滨x容說罷就往門口走去。
“那便勞煩殿下了。”聽到開門聲后,林毓才吐出他最不愿說的這話。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結(jié)果是他最先預(yù)估的。
霄奇為斛觴容安置的院落種了一些奇藤怪枝,讓人瞧著甚是凄涼。
斛觴容如今踏進這院落,彎了嘴角。以為是最初把人給氣著了,故意為之,但現(xiàn)在看來一處凄涼院落才是最安穩(wěn)的。
鳳凰都,鸞鳴庭。
“什么?。窟€要加試?!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p> “誰說不是啊,不過這兩個人卻是不相上下啊!”
“什么不相上下,你看那個小少年不過十三年歲,而原老的那‘仙童’孫子已是十七兒郎。你說這二人誰的前途更甚呢?”
“也是?。 ?p> “不過總歸那個瘦弱少年也不錯,竟是還能闖個第三的排名?!?p> “可不是,叫啥來著?”
“游天?!?p> “游天啊~”
……
眾人閑言閑語不斷,而臺上的兩個人則是一個比一個悠閑。
連潤不知從哪里找了一根草,吊在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眼里帶笑地看著臺上的鳳攬月和教導他的“常先生”。
臉上沾了些血,他也不去管。想來是揍剛才那三個孫子揍得,那三人也是有些倔了,老老實實認輸不好么?非要跟他玩陰的,能怪他下狠手嗎?對上容裳看過來的視線他笑得更歡了。
后者隱在面具下的眉糾得很厲害。他果然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在意,不,怕是根本沒有放下。只希望等會他可以主動退出。還有許念,這丫頭……也是跟著胡鬧了。
原敞閉著眼,感受著鸞鳴庭里的縷縷清風。早些年有個師父對他說過,習武本就是身體與這天地進行一場交談。你習得好了,就是這天地許認你了,要你擁有旁人所不能及的力量。若習得不好了,就是這天地以你污濁了,而這或許就是你自己本身污濁,只認功利,不認自然。
現(xiàn)下他正要自己去忘掉心中的執(zhí)念,全身心地投入即將要來的加試。
“陛下,可真要加試?”原正清在向鳳攬月再次求證。
鳳攬月正盯著容裳瞧呢,她剛才看見一身白衣的原敞,憶起了當時的容裳。不覺就將眼放在他身上了,而容裳因連潤之事正好要與鳳攬月說些什么。故而,兩人對視一瞬?;秀遍g,她像是看見容裳對自己一笑,很是誘人……
然聽見原正清的話,鳳攬月回了神。
哪有什么笑,他冰冷的眼像是淬了毒,讓人想靠近卻又退步。
“加試!朕只要最好的那個!”
“是!”
原正清起身正要去鳴鼓,示意加試開始。
“只論輸贏,不論生死!”
不論生死……
這四個字在原正清的腦海里只過了一瞬,隨即他便坦然無恙地將加試在一注香之后開始的準信給吩咐了下去。他要相信自己的孫兒可以做到的,即使做不到,也沒有關(guān)系。大不了,大不了他便再扶一人上來就好……
可是他比誰都清楚,再沒有這樣一個人可以比得上原敞。他也不會輕易認為那個在場上的十三歲少年就可以獲勝。
容裳聽了鳳攬月的話,頓時放于桌上的手攥緊了。手指的關(guān)節(jié)顯露異常,可以知道這主人是有多么氣憤?!澳惴且@么逼他嗎?”
鳳攬月用手撐著腦袋,也不去看容裳。她剛才丟了那么多的欣喜過去,換來得是什么?如今為一個旁人來這樣對她,真當她是什么也不知的嘛?“逼誰???臺上的兩個都是朕鳳凰都的好孩子,朕是一個也舍不得的。哦,還有之前那個身體撐不住早早定下名次的瘦弱少年”也是不錯。不過,你說若是你的得意門生來了,又會是何模樣?她可受得住了?”
容裳拿眼瞪著她,“你應(yīng)下的!可還要反悔?若真那樣的話,你也清楚不會于你有任何好處!”
“好處?朕幾時在意過好處了?不論是福報還是惡果,朕都不放在眼里。因為朕會自己在它們開始前就親手結(jié)束?!币蛔⑾愫芸毂阋急M了,而這最終的生死局也要開始了。
容裳閉上眼,不想再做與她進行多余的交談了。不管是什么,都不會干擾這個瘋子的。早些年便就知道了。自己能夠做得也就只有按捺住焦慮的心,努力去改變即將會出現(xiàn)的禍報。
把這些自己能護住的人給護好。
央熾再次打了個哈切。他好無聊?。≌f是什么武試,不過是單方面的吊打,虐打現(xiàn)場。整個局面便就是兩個或三個抽到相同字樣的人開始打架,打贏了的人進入下一局。接著重復,直到最后只剩下三人。那三人便就是這場武試之后,要留下來的“可塑之才”。
哦,這“可塑之才”還可以享受君恩一同去國廟進行什么祭拜祈福……在旁人看來或許還有什么熱血激情可言,在央熾眼里……只要那一組人一站上去,他便可以看出誰最后可以贏。包括眾人剛開始都瞧不慣的瘦弱小子游天。
問這是如何得知。央熾鐵定會回上一句,你知我這道士真是白來不成?基本的預(yù)示算法他可還是知曉一些的,雖然大事不準,但這般小事,何須掛齒?
而現(xiàn)下的加試,他也一早推算出來誰會獲勝。別說,在得知后,他還有些驚訝的。畢竟意料之外的答案。將桌子上放著的最后一塊糕點卷入口中,央熾將自己剛才用來推算的龜殼收到袖兜里。往對面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個小公主不見了。
嘖!比他還要明目長膽些啊,不怕被她親娘給發(fā)現(xiàn)了?不過咂嘴之余,他還是有些小小羨慕的。自己也想這樣離開啊,可惜不能……
“香已燃盡,加試開始!”這次原正清沒有出聲宣告,而是推了徐無上去。沒又想到他這般年歲了,竟還是有著不忍心。
“承讓了?!痹▽㈤]著眼睜開,對著連潤行了一禮。
后者哪管這些禮數(shù),張嘴將草給吐出去。探手將自己身后的劍給取下,解了仔細抱著的布裹。一劍就要刺過去。
他之前的幾場未曾起動它的心思,一個個的拳頭替他將那些人給撂倒在了場下??墒侨缃?,這最后一場了,遇到的又是這個小子,他不得不防。
說來也是惹人煩,他原是以為三位人選出來之后可以得歇了。沒曾想生死不論地爭奪第一位首。那就不得不認真了。
原敞仿若早早知道了他不會老實地行禮之后再打斗,剛剛那一劍很是利落地躲過,沒有半分被偷襲的狼狽。
瞧他那般,連潤微微勾了嘴。速度不錯嘛,就是不知道他何來的勇氣,赤手相搏。
“這個少年郎可是無禮得很??!”
“人家怎么無理了?”
“你看看原老孩子可是行了禮的!”
“講究那作甚?贏了才是硬道理!”
“可不,在這里看的還是拳頭!”
……
將從許念那里得來的劍法學了個通透。那日于他說了武試之后,許念便遞給了他好些名家劍法。他也日日不斷地練,現(xiàn)下這劍使得倒是凌厲?!澳氵€是不用任何兵器么?”
難得連潤還出聲問了,他可不想最后落下一個仗劍欺人。
“不必?!痹ㄕf完之后,又是一個翻轉(zhuǎn)躲過連潤的劍。要什么兵器?有些時候自己就是自己的兵器,勝過世間萬千。
察覺到連潤的氣息已經(jīng)有些不穩(wěn)了,原敞眼下一閃。
這不就有了機會……
“什么?你說這是林毓自己搞出來的這一出?他壓根什么事也沒有?”鳳羽驚呼道。
在原正清找鳳攬月詢問要不要加試的第一遍,她便溜回了鳳金宮。原因自是有人告訴她,鳳回來了。
“正是如此。”鳳衣塵仆仆地單膝跪在地上,對鳳羽說著他這一趟的出行。
若不是他自己親眼瞧見那林毓遞給那些地痞銀子,他也會覺得這是真的。將危險除去,順便還就記而為之,難怪小小年紀得了陛下重用。只是,他始終想不到這樣對他有何好處。
完全是浪費光陰,他完全可以早早從那里回來,并使讓陛下為他歡心嘉獎。
“沒事便好!沒事便好!只是為什么呢?林毓為何要這樣做呢?”鳳羽揪著眉頭,滿臉不解。
“屬下不知?!边@一句鳳說得有些低了,不像他平日聲音那樣的響亮,帶著些沙啞。
鳳羽低頭看了他一晌,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倒下一杯溫茶。
“吶!”伸手將茶水遞過去,鳳羽臉上帶著一絲絲的不自然。她不過是有些不忍心了,讓鳳在外面漂泊了這么久。雖說有著些什么等級之較,但對于鳳與之旁人總歸有些不同。
這樣的侍衛(wèi)她這一生只有一個。
鳳眼里有些驚愕,手更是抖了一抖,才將茶杯接過。
“愣什么?還不快喝!本公主還等著你說個明白給我聽?!兵P羽對上他那帶著雀躍的眼神,連忙拿話去堵。一前一后兩個不一樣的自稱,倒是暴露了她此時的躲閃。
鳳將這溫茶飲盡,低頭時眸子里滿是溫情。
說個明白嗎?
我的公主啊,我早已說了啊。
鳳最后也沒有說出什么令鳳羽感到有些價值的東西來。而鳳羽自己也猜不到林毓這樣子做是為了什么。不過,他無事便是極好的。
武試那邊她是不準備回去了,只等有人來告知她最后榜首是誰便可。若不是之后還有不得不出席的祭拜祈福,她斷是不會往那里去了。跑來跑去的終究很累。
連潤實在是撐不住了,拿著劍單膝跪地在場上,嘴角有鮮血印出。一到陰影籠罩過來,他抬眼去看。這個原家的小公子還真是“處事不驚”,這會子了也沒有半分情緒透露。
嘁!
這種人最是令人討厭了。
不過終究還是好的。得了個次首位置,也好過得個三尾吧!不過說來,要是許念來了,說不定他還真是三尾呢。不是說許念可以敵得過這個原家的公子,而是她來了最后加試的那個必不會是他。
“哎呀!押注壓錯了!怎么就是原家的贏了呢?”早早開了賭注的幾個閑暇公子哥,這會開始糾算開了自己的得失。而剛剛開口的這個顯然是壓在了連潤身上。
“誰叫你不信邪呢!都告訴你了,原家的那個不會輸,你還要往原敞身上壓,怨得了誰吶!”把銀兩往自己身邊攏了攏,這位高興的模樣很是得意。他把今日帶的銀兩全部壓了上去,沒曾想賺了這么多。
“我可不覺得,這不過是開始而已?!编哉Z的人一點也不信就這么結(jié)束了。看著桌子上沒有留下一星半點的銀錢,他抿了抿嘴。
“我說啊,你就在這做癔癥罷!小爺拿著錢去找蓮花姑娘了!”
“就是,你啊,就當今日是來給我們白送了錢!”
“哈哈哈哈哈~”
“對啊,權(quán)當氣運不好罷!”
……
等原正清宣告了武試結(jié)束之后,原敞松了一口氣。
他沒有輸,真正地做到了。他爺爺不會失望,他的家族不會因此折辱。只是眼睛瞥到旁邊那個又不知何時從哪里掐了根草吊著的連潤,很是復雜。
連潤的認輸讓他完全沒有料到,本來是打算直接去除了這個少年的,但沒想這位一個主動認輸就讓自己失了策。
留著遲早是個禍害。心里劃過這么一句,原敞趕忙打了個激靈。他以前可是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哪怕對手再令他厭惡,再令他難以下手,他都不會這么急切。
揪其因果,原敞想罷,估計是由于連潤最后的那個笑,還有那句荒唐的話?!皝砣辗介L啊。”
回憶起來,當時連潤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似乎盯著某處……
那里的話,是陛下,亦可能是容裳。
央熾伸手揉了揉他自己極盡僵硬的臉,終于結(jié)束了。他終于可以換上自己的“皮”了。
真是該慶幸,鳳凰都有這么一個說法,不許外族人參拜祈福。要不然他鐵定得露餡!斛觴容,你給我等著!等你回來,我就把你……可是,這也只能自己暗地里想想。畢竟他們是綁在一塊兒的蚱蜢。
“看來朕今日是瞧不著什么英雄級救美人了!”去國廟的時辰耽誤不得,索性宣告之后,便往那里趕去。倒是舍下了平日里鳳攬月偷懶拖沓的借口。
“那孩子也說了,來日方長?!比萆褳樗凉仓渌?,神情異常淡漠孤離。這會倒是沒有了急切惱怒的勁。他是明白了,自己費心教導的兩個孩子,倒是都有了本事。許念倒也罷了,終歸是聽他的。而連潤呢?他可不一樣了,每次授得都是與許念不同的武法。自以為對他如此便是安好,卻不想最后惹了大禍……
“容裳啊,你可真是可笑。一方面等著看我遭了報應(yīng),另一方面卻是要我安好……這下我可不可以認為是你歡喜于我呢?”鳳攬月仗著著馬車的空間比平日在什么宮殿一堂處狹小,愣是往容裳身邊去擠。也虧得她想了這么個彎,這會子滿意地自稱了“我”。
“你怕是魔怔了不成。忘了以前說得什么國運了嗎?許禁還未歸來,我可不能看你出事?!比萆烟羝鹚南掳?,眼睛里滿是諷刺。只盯著看了一瞬,便覺得惡心至極。手上力度大了幾分,將鳳攬月的腦袋偏到了一旁,閉眼不說話了。
而鳳攬月也就任著他動作。她是被那話給驚了。國運?可不是嗎?不論扯著什么借口,他總是能找到讓自己瞬間歇了的念頭。緩緩將頭重新抬起,她涂著紅色丹蔻的手撫上了容裳的面具。
“朕可不是什么好君主?!泵枘≈婢叩妮喞?,她權(quán)當自己是瘋病又犯了。
“要我回去?”許念聽了霄奇的話,驚呼道。
“是,公子說臨城本就不是小姐該來的地方,且殿下也因著小姐的沖動而受了牽連……”所以無論如何小姐都要離開。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讓許念給堵上了。
“他那么笨,應(yīng)付得了?真是!我還是留下幫幫罷!”許念搖頭說著。
霄奇額角不禁感覺有冷汗滴下。笨?這是說他的主子嗎?自己可不覺得這個人有多笨。他心里藏著什么怕是你永遠不會得知罷。不過,他也不得知的。霄奇念此,眼神有些黯淡。也是這次臨城之行,他才知道原來看著溫潤如玉的公子藏得有多深。
“公子說了,就算小姐不考慮殿下,那么范棲也總是該離開了?!?p> 許念都以為霄奇不會說話的時候,一個雷打了過來。她又回想起自己那次與林毓的對話來。
“林毓,我說過的,是要他去幫忙,不是讓他弄成這個鬼樣子的!”那是她暗地里去看李伯伯才得知的消息。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她口中的幫忙會一層層演變成如此。也不知道原來付出再多也終究會被糟踐。
“小念兒,他必須這樣。真相如何,沒有人會在意。這里的人不在意,普天之下也不會去注意。唯一的方法就是把這個旁人認為黑的人,洗白。當成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你也知道,這樣對誰都好?!?p> 許念當時遲遲未說話,盯著地面。
驀了,又聽到林毓說“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要想要重新來過,就必須如此。”
范棲……
“他如何了?”
帶來之時好好的,哪能知要遭這么大的罪。不過她倒是感覺如她一般這樣不請自來到了臨城的人貌似都受了傷。
也當真奇怪。
“恢復的很好,明日會隨殿下小姐一同離開。”霄奇答道。
明日?明日就離開?許念聽了霄奇這話,嘴角不禁一撇。不過,來這一趟的目的也達到了。至于臨城這里的秘密,她倒是不該有所好奇的。于她總是無關(guān)的,不應(yīng)該去觸碰。
可是心里有點癢啊……
“知道了,可還有事?”許念自顧想通了之后就要趕人了。
“沒了,霄奇退下了?!?p> 許念點點頭,目送著霄奇離去。見人消失在自己視野范圍之后,嘴角微勾,或許她可以找?guī)褪职 ?p> 鳳凰都,國廟。
照舊的祭拜祈福,沒有什么新鮮的。鳳攬月更是意趣闌珊,她可不是很信這些的。畢竟她罪惡深啊,那臺子上供著的人,有幾個都是她動得手呢。
可再怎么不感興趣,也總得把樣子給擺正咯。難得的幾分虔誠,接過小沙彌遞過來的供香,為這金筑的香爐續(xù)上煙火。倒是來得這么些講究,原本還以為是那老和尚來給她遞香呢,不曾想?yún)s是一個小沙彌。
切!
那老和尚不會還計較著吧,故意躲著自己?鳳攬月念及此,面上有些不悅。不過是一個和尚罷了,有什么能耐敢拒了她這君主?
于是,在繁冗的祈福儀式過后,她撂下一群人單拉著容裳去找那和尚了。
被拉著的容裳自是不愿。他又不是不知道這人是又犯瘋了。真不知,這么多年了,她何必還要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呢?
焚香誦經(jīng),木魚聲聲,老和尚做著他日常所做的事情。也許世間真有什么渡化成神緣道之說,老和尚的周身都似蒙著一層煙霧。讓人瞧不清模樣,身形。
“咣!”
門被刻意地踹開,老和尚敲木魚的聲音沒有聽,依舊伴著經(jīng)文有規(guī)律地敲下。
“咚,咚,咚……”
鳳攬月聽見這聲音就很煩躁,根本就沒有一般人聽后的平靜淡然或者是悔恨愧疚。
“你又發(fā)什么瘋!了空師父正在誦經(jīng)……”
“不礙事?!绷丝账餍蚤_了口,堵住了容裳想要繼續(xù)說下去的話。這樣的情形可是見得少了?壓根是一年一次,次次相似,又次次不同。倒是這般也過了七年。
容裳聞言不再開口了,抿著嘴。被鳳攬月拉著的手在這一刻并未有掙扎。
往日里,他可曾真心接觸她的觸碰?沒有罷。再或者,即使有了,也會被他忽視,被鳳攬月忽視。
而現(xiàn)下,自是也不知。
“老和尚,我還是那個問題?!兵P攬月有些別扭地開口道。不管之前有多么地氣惱,現(xiàn)下有多煩躁,她還是保持著一如多年的口吻。不像是威懾,也不像是詢問。她熟稔的態(tài)度里夾雜著不自覺的祈求。
然而老和尚并不會給她一個虛假的答案。
“照舊,不曾變?!?p> 五個字算是讓鳳攬月失神了。又是如此,難道不會變么?不是有過命格之說,說她日后會變得嗎?怎么到了如今還沒變?
“你不害怕朕殺了你嗎?”
容裳一直未有說話。他從剛進門開口一句之后就平靜處之,仿若什么也與他無關(guān)。但是此刻,他被迫握著的手上傳了一股顫抖著的力道,這個力道比之剛才像是加重了幾分,又好像是松了幾分。
他擰眉看了一陣之后,反握住了那只手。
鳳攬月還瞪著眼企圖讓了空說出些什么,即使是騙局。但當手上的溫熱傳來時,她竟一瞬間漲了些底氣,煩躁也去了幾分。有些想偏頭看他一眼,可是,她放棄了。
她怕這只是容裳一時的可憐。
了空在那葦團上端正跪著,并未轉(zhuǎn)身看他們。但比看到還有清楚,他們二人真正的境況。
“陛下,夜里很冷,若要是處死了空得話,還望多送些燭火?!?p> 鳳攬月沒有說話,裝出自己還有著怒氣的樣子,像進來般的離了這間屋子。
幾乎同時,在她腳剛跨過門檻時,木魚聲又響起了。
“咚,咚,咚……”
很有節(jié)奏,很好聽,最起碼鳳攬月覺得這時連她討厭的松香味道都淡了不少。
容裳也眼觀鼻鼻觀心地當作什么也不知,邊走邊欣賞著小道兩旁種著的香松樹,上面隱隱有了果實。
他悄悄告訴自己,就讓她高興些吧。畢竟,有些事情真得做不到。
一場武試看似驚覺實則平淡地就這么過去了。
連潤在享受了管家的幾日招待中,將傷也養(yǎng)好了。這期間許念還是未歸。他不會一直待在許府的,畢竟這時不可。
不是沒有想過干脆一了百了,要做做個痛苦。在這場多年隱忍之下,通通報復個干凈。
但,他終是過不去心里的防線。說什么同齡之輩,明明他比她大了三個月,他是哥哥。
不只是連英這個小胖墩的哥哥,也是許念的哥哥。
可以不加防備的對旁人獻出一番真心,那收下的必定不會假。
“這就要走了嗎?”管家再次出聲詢問著連潤。
他老了。如將軍前些日子的自語一樣,他心知自己也是抵不過歲月崢嶸。許府里太空蕩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包括小七。那個半大的孩子,一天天忙得不亦樂乎。
只有他一個人管著這個不大也不小的許府。精心落寞籠罩下的院落,他不斷地接受著考驗。
渴望著有人來,擔憂著有人走。這個少年身上有小姐的影子,即使知曉溫潤懂事是表皮色,但又得裝是不知。
他說著要離開的話,總讓管家有一些無望的憂慮。
怕這之后便不會是他了吧。
“多謝這幾日的招待,連潤會抽空再來答謝?!币琅f用著保護色說著話。
“管家爺爺,連英會再來看你的?!边B英糯糯的嗓音響起,不時往管家身后瞧著。見到?jīng)]有人,不免失望。
管家聽了連潤的道別原是內(nèi)心堵了塊石頭似的悶,但低頭看見連英偷摸動作時,笑了。
被管家揉了腦袋的連英還是一臉委屈模樣,壞小七都不來送自己。
“小七說是要在城門處送你,她說那里有感覺?!惫芗液龅叵肫鹱约阂膊皇悄敲磻n愁的,畢竟還有改變小七這個大業(yè)。
頓時臉上的慈笑又深了幾分。
那個小姑娘今日說什么來著,說是古往大將軍都是在城門送別……
哪來的大將軍在城門送別?自己怎的不知?
“許念,咱們還需躲幾日?”
正提溜著眼睛觀察仔細的許念冷不丁聽見這句話,下意識回應(yīng)?!笆裁唇卸??我們這是正大光明地注視!”
斛觴容睨了她一眼,當真是光明正大。偷摸地藏在臨城的客棧里,在林毓的眼皮子底下。還特意找了個恰好的臥房,恰巧在臨城的正中央位置上。不論是林毓經(jīng)過這里,還是府衙大人等“重要”人物經(jīng)過,都可以瞧出他們要去地方的大致方位。
為何改了注意,由她胡鬧,陪她一同留在這里呢?斛觴容也說不明原由?;蛟S,私心里盼著她能夠發(fā)覺一些東西吧。這樣做應(yīng)當是有些卑劣,但是始作俑者不是他。
“那么你光明正大地瞧出了什么了呢?總歸是有三日了。”三日,他怕林毓那么謹慎的人已經(jīng)知道他們并未離去了。
斛觴容想到的這點,許念也琢磨到了。只是,她到底是有些孩子心性在里面的。單是憑著些偷摸地瞧個大致方向,能推算出什么呢?而且就算是推算出什么,也大抵是無用居多。
想及此,許念耷拉了肩,不似剛才那般精神了?!昂冒桑业拇_是沒能瞧出些什么?!?p> “不打緊,你也不是今日這一次愚鈍了?!滨x容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有些涼了,該叫人換壺熱茶了。
“哼!你莫要瞧不起我了!我今日索性就跟上一人,非得看個清楚!管它什么勞什子發(fā)現(xiàn)或是不發(fā)現(xiàn)!”賭氣似地從窗子那里走到桌前,見斛觴容在喝茶,自己也有些渴了,便要拿起茶壺為自己倒。
斛觴容想要開口提醒,但是手上動作倒是占了先鋒。感受到被自己按住的小手,軟軟滑滑的。就是……手骨有些突出了,到底有些瘦。
“怎的了?連茶水也不讓喝了?”仿若沒有發(fā)覺自己的手已經(jīng)被斛觴容按住,甚至發(fā)展為半握。許念斜挑著半邊眉,瞥了斛觴容一眼。
倒是斛觴容聽見她說話,又是看見她眼里淡藏著的諷刺。手上的動作驀的收回,眼眸微垂?!安铔隽?,換上熱的再喝罷。”
聞此許念并沒有將茶壺就此放下,反而利落地拿起茶杯,滿滿為自己倒上,一飲而盡。不知明地,還以為她喝下的是酒水,這般豪邁。
清茶沒有苦澀,反倒是僅已清香為輔,單就為水添了個味道而已。像是她愛極了的竹葉泡水。不過,涼透了一陣后,喝下去感覺不出一點的淡雅修飾。
全當是解渴了罷。
“哪有那么多講究,渴急了什么也可喝下的。你還未回我剛才的話呢!”許念竟覺得她有一日竟也會這般不誠實,還是在這微小事情上。不過,拿手蹭蹭自己的鼻頭,誠實的事,她好像也沒做過幾件吧。
“你有問么?若是說你要跟著一個人的話,我覺得大可不必。你又不是沒有暗地派范棲去查。”可不是還是什么也沒查到嗎?到底是林毓高上一籌,知道要收網(wǎng)了,所以比之前更要警惕。
聽見范棲的名字時,許念猛地抬眼去看斛觴容。正好撞進了斛觴容的眼眸,里面裝了一個呆愣的自己。說不上什么滋味,有些為自己的傻樣而丟臉,又驚覺這樣單裝著一個自己很不錯。那雙眼眸很漂亮啊,應(yīng)當是不公平的。怎么在皮囊方面,老天一點也不虧待他?
“你再瞧下去,估摸林毓又該氣了?!滨x容逗著她道,眼睛微垂,里面溢滿了滿足和笑意。倒是對這次的任性越發(fā)感到值得了。
“咳!怎么了!誰叫你長得好看?誰不想多看兩眼……”轉(zhuǎn)了轉(zhuǎn)自己的眼珠,許念左右瞟瞟,就是不再看斛觴容了。
過了一瞬,大概是覺得自己回神了。許念開口回道了最先的話頭?!拔抑爸徊贿^是讓范棲走到門口,又未真的瞧個徹徹底底?,F(xiàn)下我去,自是把那臨門一腳踢進去。鐵定會探出點什么的。再者,就是讓林毓知曉又如何,他應(yīng)當猜到我這性子是不會乖乖回去的?!?p> 尤為是在嗅到不正常時,讓她拋卻好奇心怎么可能啊!
“那我等你好消息?!?p> “好啊!鐵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斛觴容不禁抬頭又看了她,倒是還是那個神采奕奕的面貌。悄悄拿舌頭去抵了自己的下牙齒,這樣的她是最吸引人了吧。
安宇國。
哄隆的聲音之下,不堪重擊的城門被擊潰了。被一個接一個的馬蹄踩在腳下,而為首的那匹馬兒上坐著的人帶著一面黑色旗子進去了,上面的圖案是衛(wèi)厭一點也不想看到的鳳凰……
終究還是輸了么?他終究還是沒能護住這里,沒能護住他的國,沒能護住他的所愿所盼。
手中的劍好像要撐不住他的身體了……就要跪下了嗎?亦或者是倒下?地面上堆疊的都是與他并肩的將士,他甚至都不敢瞧上一瞧,一個個熟悉的面容……因為在這之前他還是能聽到他們說話,能碰到他們的身體,為他們帶上脖子上系一條紅巾,要么就是戴一個頭盔。
哦,在這之前他們還一起喝酒,對著安宇的夜晚。爽朗笑聲防仿佛就在耳邊……
不知道為什么,他還沒有斷氣,都成了這副鬼樣子還不該死嗎?他可不想瞧見那個人,不想看他把國家就這樣交出去。好丟人的……
可是,他還是瞧見了不是嗎?
棉錦穿著安宇國服,面上一片肅穆,就像她平日上朝那樣嚴謹。一步步地走出城門口,對于周圍的一切雜亂熟視無睹。手上是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國書,還有一塊小的玉石。那玉石是安宇國的寶貝,據(jù)說是可以昌盛國運之物,現(xiàn)下倒是頗為可笑。
“安宇國國王棉錦棄下!”
棄下……
哈哈哈哈哈!
衛(wèi)厭好像大笑,可是卻做不了什么……他早就動彈不得半點了。
來取國書的是許左,棉錦看見他時,便猜到衛(wèi)厭做到了那件事。黯下眼眸,心底涌出一絲恐懼。
“可否再讓我尋一人?”
許左冷硬開口“隨意?!彼慌乌s快處理完這些煩雜的事,回去看看他們的將軍。并不想去揪著這位國王犯什么幺蛾子,再者他總歸是要自裁。
看到衛(wèi)厭的時候,棉錦的淚就控制不住了,盈滿了眼眶……
“阿厭,你怎么就這么犟呢?”
這句話像是響過了很多次,很多次……